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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演讲 >> 19 走近藏传佛教 >> 佛教的辩论方法-演讲-华梵大学 🎬 🎬 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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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掌空声.佛教的辩论方法——台湾华梵大学演讲

『2013年11月28日』

主持人致辞:

大家午安!阿弥陀佛!

我是华梵大学中文系主任。今天非常荣幸,有机会邀请到索达吉堪布来我们学校演讲。这次华梵大学中文系和其他的三个大学一起,联合邀请索达吉堪布来台湾作系列佛学讲座,因缘非常殊胜。堪布的行程很紧凑,礼拜一在台大演讲了“神秘的修心之路”,昨天在师大讲了“藏文化的特色”。今天是第三站,在550公尺高的大仑山上,堪布要演讲的题目是“击掌空声•佛教的辩论方法”。

大仑山入冬以来,今天是最冷的一天,校园里满地枫红,非常美丽。相信各位一定是对佛法有很深的希求心,对堪布有强烈的依止心,这才促成了我们此次相聚,共享佛法的盛宴。

堪布来台湾演讲,这是第二次,距第一次来台湾已过20年。近年来,堪布经常应邀到世界各地演讲交流,包括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香港大学,以及北大、清华、复旦等,都留下过堪布的身影。所以,这次堪布能来华梵大学,的确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因缘,极其令人欢喜。

我曾拜读过堪布的一些书,包括《修心七要耳传略释》《般若心经讲记》以及《中观根本慧论讲义》等。尤其是在《中论讲义》里,堪布非常善巧地运用简明的语言,把不堕边的空性智慧浅显易懂地开显给大家,对我启发很大。

堪布不希望我们作太多夸饰的介绍,我相信刚才讲的内容都很平实。

现在,就让我们以一颗至诚恭敬的心,一起欢迎索达吉堪布!

很高兴来到华梵大学。华梵大学坐落在海拔550米的山上,在台湾,这里是比较高的地方。我来自海拔4000米的高原,相对来说,这里就成了很低的地方。你们说今天是最冷的一天,按我所在佛学院的天气来讲,今天却是比较热的一天。同一个事物,感受却截然不同。思想也是一样,我把自己认为很有价值的理念分享给大家,有些人觉得很好,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不合理,没什么意义。这很正常。因为不同地区的人,总是会养成不同的思维方式。

今天来到这里,感觉很殊胜。这个大学是晓云老法师在79岁时创办的。她在90多岁的时候示现了圆寂。她的精神非常可嘉。一般人到79岁的时候,很难有心力创办大学。她却有一种菩萨的愿力。让我们感觉到,依靠菩提心和善心,人即便到了晚年,也能做到很多事情。同时,我个人也产生一种勇气,觉得这些大德们的行为,非常值得学习。

台湾还有一些佛教徒创办的其他大学,比如佛光大学、南华大学、慈济大学、法鼓学院等。其中所学的内容,不一定全是佛教。有宗教系,也有其他的学科,可以说是综合性的大学。在这样的佛教徒创办的大学里跟大家交流,我觉得心里有一种力量,也非常开心。

今天跟大家共同学习的是“佛教的辩论方法”。其实,佛教的辩论方法,在一堂课短短几十分钟内,讲也讲不完,听也听不清楚。不过可以跟大家结个善缘,把我的一些观点讲出来,与大家共同交流。

藏传佛教辩论的历史

有些世间学校也讲一些逻辑学,像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推理方法,以及古代中国哲学中的一些逻辑方法等。佛教中有一套独特的逻辑推理体系,非常严密。分别念很重的现代人要进入佛教的真理大海,特别需要这套方法。

在藏传佛教中,佛教的逻辑学和辩论学非常兴盛。大约一千多年前,鄂译师建立了五部大论的学习传统,开创了藏传佛教辩论的先河,可以说是做了跨时代的伟业。在此之前、国王赤松德赞之后,印度莲花戒论师跟禅宗的玛哈雅那和尚也有过一场辩论。但是历史学家认为,当时的辩论方式,不一定完全是遵从因明的理路来进行的。鄂译师之后,有一位非常著名的夏瓦秋桑论师,他通过自己的智慧,完善了因明的辩论方法,并进一步弘扬到各个寺院。现在藏传佛教的这种辩论模式,就是从那时继承来的。如今,不仅是寺院,很多世间学校也在学习这种辩论方法。在一些大学的教室里,甚至出现了藏传佛教辩经般的场面。

佛教辩论的意义

现在很多人喜欢去藏传佛教寺院,尤其爱看喇嘛们辩经。边看边拍很多照片,还一边说:“哇!藏传佛教辩论很好看啊,你看喇嘛的动作像舞蹈一样!”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一两个动作而已,任何一个小县城文工团的演员,都会跳得更好。动作不是藏传佛教辩论的特色。

我们不能把辩论看成一种稀奇好看的表演。它的真正内容和意义到底是什么?这是我们更需要知道的。

表面上看,藏传佛教的辩论好像是为了获得胜利,实际不是。佛教的辩论是为了辨别真相、发现真理。

人生于世,有很多事理我们根本不了解,还有很多事理,我们一直犹豫不决,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存在许多怀疑。现在人问题特别多,一个原因可能是自己没有认真地学习,另一个也可能确实没有一个有效的途径,疑惑一直没有真正得到解决。除了未知和怀疑,第三是,还有很多颠倒的见解。比如:一切万法本来是无常的,但是因为后天教育和环境的影响,认为有些法永远不变;本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却认为因果不存在;本来前世后世是存在的,却认为前后世不存在;等等。这些颠倒的思想叫做邪见。

我们辩论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断除未知、怀疑和颠倒的执著,把这些心态一一推翻。所以辩论非常有意义。

尤其在现在末法时代,科学极其发达,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分别念非常复杂。此时,很需要一种特别严密的逻辑推理方法,首先推翻我们相续当中对佛法的各种怀疑、成见和邪执,之后,再树立真正如理如法的定解。这一点非常重要。

但是如果目的不对,辩论就会出现一些误区。比如有些人仅仅在词句上辩论,一直咬文嚼字、吹毛求疵,而不去深入意义,这是没有价值的。藏族有一句谚语说:“有口才的人,让别人寸步难行。”别人说一句话就给他挑一个毛病,这不叫辩论,叫刁难。

真正的辩论,是基于意义的辩论。藏传佛教所有关键的辩论中最重要的一个主题,是把释迦牟尼佛证成为量士夫。喇荣佛学院每年围绕这个题目都会开一些研讨会。它的意思是,释迦牟尼佛是否是通达一切真理的人,是否能作为正确的标准?很多人经常产生类似的怀疑:佛说的话正确还是不正确,可信还是不可信?要想断除这种疑惑,首先要学习陈那论师和法称论师的论典,学习他们树立正量的智慧,然后再进行推断。

陈那论师和法称论师是佛教历史上非常著名的高僧。他们把释迦牟尼佛的真理,以因明的道理广弘于世,是位列“二圣六庄严”的大祖师。

当然,想学习这些论典要一定的时间,先要学《集量论》和《释量论》等因明七论,还要学相关注疏,然后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些论典中,最重要的是《释量论•成量品》。《成量品》全文依据《集量论》的第一句颂词,从顺逆两种次序证明了释迦牟尼佛是量士夫。这句顶礼颂是:“顶礼定量欲利众,大师善逝救护者。”

最初,陈那论师开始造《集量论》的时候,在山洞里写下了这个偈颂,然后出去化缘。回来时发现偈颂已被人抹掉。他不动声色地又写了上去,但是化缘回来发现字又被抹掉了。到了第三次,他说如果没有必要,请不要擦掉,如果此举有目的,请站出来与我辩论。后来一个外道就走了出来,跟他进行辩论。但是外道辩不过他,反而用神通烧他的资具。陈那论师产生极大的厌离心,想:这些众生如是刚强难化,不如自己入涅槃好了。这时文殊菩萨亲自显现,赐予安慰,并告诉陈那论师:“你这部论典,将来会成为世人的眼目,它的光芒会照耀整个世界。”于是,陈那论师继续撰著,完成了这部论典。

后来无论是在印度还是在藏地,陈那论师的这部著作都得到了极为广泛的弘扬。汉地的法尊法师晚年曾翻译过《集量论》,并作了相关的注疏。还有法称论师的《释量论》,法尊法师也翻译过,同时根据僧成论师的讲义作过比较短的解释。总的来说,《释量论》比较难懂。前几年,我按照麦彭仁波切的《释量论大疏》,把《释量论•成量品》翻成了汉语,并在佛学院给部分人传讲过。

总而言之,因明辩论是为了深入意义。现在藏传佛教当中包括喇荣佛学院,有极少数的人经常不在意义上探讨,只是在字面上辩来辩去。这不是佛教辩论的真正目的。

辩论的形式

藏传佛教在辩论的时候,有些人坐着,有些人站在对面或旁边,两边互相辩论。有多对一、一对一、多对多等多种形式。辩论时还会对立论方做出击掌、甩念珠等动作。从表面看,有人可能会怀疑,这是不是人身攻击啊?其实不是。如果有人身攻击或者说一些不恭敬的语言,那已经违反辩论的规则了。

我看到现在个别人为了中观和因明的道理进行辩论时,说几句就开始面红耳赤,马上就不高兴了。其实真正经过长时间辩论训练的人,别人再怎么说非常尖锐的话,提出再难以回答的问题,都不可能不高兴,否则,自己很快就会失败。其中的规则非常严谨。

演讲的缘起

今天演讲定这个题目,不知道是因为你们平时对藏传佛教的辩论有爱好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本来想换成另一种比较简单的题目。当时在藏地,接到你们发来的邀请函时,我说辩论方法可能没办法讲,讲深了不一定听得懂,讲浅了不一定满意,换个其他题目吧。后来有人说,一定要讲辩论法。具体有什么目的和意义,我不是很清楚,而且时间太短也没办法全部满足。

我想,既然要讲辩论,首先一定要讲一下辩论的目的。佛教辩论既不是为了争胜负,也不是为经济纠纷,而是为了获得真理。而且辩论还是一种修心的锻炼。如果没有经过这种锻炼,就会像现在有些佛教徒那样,在辩论的过程中,别人说几句自己就受不了,非常痛苦伤心,从此之后,再也不跟其他佛友交往了。因此学习辩论很有必要。

要辩论还是要实修?

学习辩论时,我们也不能像个别的佛教团体那样,整天都是辩论,从小到老一直辩论。到真正要讲修行的时候,上师也不会讲,弟子也不会修,那我们死的时候,跟中阴法王是没办法辩论的。而且辩论还可能出现一种不好的结果,就是分别念越来越增上,到处看过失,这个说得也不对,那个也不合理,而真正的推理方法实际上也没有掌握,只是用一种相似的推理来进行驳斥和遮止。最后所有经论里的法义,包括业因果、三宝的功德、诸佛菩萨的加持等等,好像也全都不合理了。这是不正确辩论带来的一种不良后果。

辩论如果用得好,确实可以启发自心,开启智慧,生起极为稳固的定解,所以非常有必要;如果用得不好,也可能导致相续中分别念加重,任何清净的信心和慈悲心全都消失无余。所以,藏传佛教历史上,有个别高僧大德非常不赞同辩论。我的老师当中,个别人非常支持辩论,自己也喜欢辩论;个别人很讨厌辩论,经常说:“不要辩得太多,有什么可辩的?辩也来不及了,一切都是无常的,好好修行。”

这两种说法都有道理。一方面讲,如果我们天天辩来辩去,自己没有好好修行,那到死的时候跟没有学佛的人完全一样;另一方面,有时候什么都不辩论,什么都不说,全是顺其自然,那有些不信仰佛教的人,或者分别念比较重的人推翻佛教真理的时候,我们什么定解和境界都没有,辩也辩不过他们,就只好修安忍,什么都不说,这样也不太合理。

所以不能走极端,既不能天天辩论,不修行,也不能什么都不学。尤其是有一定智慧的年轻人,应该学一学中观、因明。通过学习可以打开自己的甚深智慧。之后在生活和修行过程中,别人说佛教过失的时候,你自己有一定的能力,能够分析是非、辨别取舍,这非常重要。

三相推理

下面我简单地讲一下三相推理。也许你确实听不懂,也许你以前学过,觉得这个太简单了。但无论如何,如果不懂三相推理,藏传佛教的辩论就没办法进行。我听说台湾以前有个别法师,一直在推广三相推理,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销声匿迹了。这一次我用比较简单的方式讲解,看看这个推理到底是怎么用的。

一个合格的论式,首先必须具足三部分:所诤事和所立的法、因以及比喻。这三者通常被称为宗、因、喻三支。其中“因”必须满足三种关系,也称为“因三相”。所以这种推理方式叫做“三相推理”。

所诤事是什么意思呢?我们要判断一件事情的时候,对它的判断存在争论,这件事情就叫做“所诤事”。我要把这件事建立成什么,所建立的就叫做“所立法”。要建立成这个法,不可能无缘无故,一定要有一种依据,这个依据就叫做“因”。这个论证还要通过某种比喻让别人明白,而且这个比喻,自他双方都可以承许,这就是“喻”。

比如,我说某某人是坏人。“某某人”就是所诤事;“他是坏人”,以前大家都不知道,现在我要告诉大家他是坏人,“是坏人”就是所立法;对方问,为什么他是坏人?你要给出一个理由,我说因为他经常偷东西,所以他是坏人,就像其他什么人一样,这个理由就是因;“像其他什么人一样”就是喻。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

我们日常生活中也经常会用这个论式,比如说:某某事情是好的,为什么呢?因为什么什么,所以它是好的,就像什么东西一样。

佛教中,经常用一个特定的句子,比如:瓶子无常,所作之故,如柱子。

在座有很多藏传佛教的格西和堪布,一辈子都在学因明和辩论。也许我用的有些比喻不太恰当,但是也没事,如果不恰当,他们会找我辩论。不过我很多年没有进入辩论场了。

刚才说“瓶子无常,所作之故,如柱子”。所谓的瓶子,茶瓶、宝瓶,什么样的瓶子都可以,这个是“所诤事”,也就是有争论的事情。我要把它建立成无常,就是说这个瓶子是刹那刹那变化的,不是常有的,这是“所立法”。无常的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它是所作的。泥做的瓶也好,铁做的瓶也好,任何一个瓶子,都是由于很多因缘积聚,以及人们的造作而形成的,这就是“所作之故”。由瓶子是所作来证明瓶子是无常的。最后说,就像是柱子一样,柱子也是一个非自然、非常有的东西,是所作的、无常的法,这是比喻。

表面上看来,这个推理非常简单。但关键是其中圆满具足了三相。任何一个合理的推理必须具足三相,并且远离不成、不定、相违三种过失。反之,如果是不合理的推理,或者相似的推理,一定会存在这三种过失。只有三相具足的立论才可以树立为正量。

宗法

“瓶子是无常,所作之故,如柱子。”是不是合理的推理呢?首先观察所作跟瓶子之间的关系。立论中说瓶子是所作的,实际上它也确实是所作的,这样第一相就成立了。如果把瓶子改成虚空:虚空是无常,所作之故。那虚空根本不是所作的,第一相就不成立。辩论的另一方要回答“不成”。

辩论时,作为立论者,我坐在这里,对方向我击掌辩驳,我只可以作四种回答:如果承认的话,我说“承许”;如果他的理由根本不成立,我说“不成”;如果理由并不一定能推出结论,我说“不定”;如果理由与结论完全矛盾,我说“相违”。承许、不成、不定、相违,除了这几个句子,没有什么互相争吵的。对方给你发“太过”的时候,你啰里啰嗦说很多,那已经违规了。

因此,如果对方说“瓶子是无常,所作之故,犹如柱子”。我们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推理,那就回答说“承许”。

如果用一个世间的例子,比如说,克林顿是美国人,因为他是美国籍的缘故,就像老布什一样。首先看第一相,克林顿是美国籍,这是对的,那第一相是成立的。用布什作比喻的话,老布什大家都认识,比喻也是成立的。从美国籍推出是美国人也是可以的。我们就说“承许”,对方的立论已经成立了。

反之,也有不成的情况。比如说,虚空是无常,所作之故。所作在虚空上面根本不成立。大家都知道,虚空是无为法,并不是任何因缘所造作的,所以这是不成的。再比如说,李登辉是美国人,是美国籍的缘故,也应该回答“不成”,因为李登辉本来不是美国籍的。

这是第一相的道理,也就是看因和所诤事之间的关系。因和所诤之间的关系如果成立的话,可以进一步观察其他两相。如果因和所诤之间的关系不成立,整个论式不用再观察,一定是错误的,你说“不成”就可以了。

同品周遍

第二相是因与所立法之间的关系。按第一个例子来说,就是无常跟所作之间的关系。我们看一下它们有没有周遍的关系:凡是所作的肯定是无常的,所以同品遍是有的。反之,若说:瓶子是无常,所量之故。所量就是现量和比量可以衡量的,它的范围比较广。那么所量是否一定是无常呢?不一定。常有的法也是可以衡量的,所以同品遍不成立,我们就要回答说“不定”。如果拿前面世间的例子,可以这样立论:克林顿是美国人,因为他会说美式英语之故。这时也要说“不定”,因为会说美式英语的人很多,不一定只有美国人才会说。

异品周遍

第三相是异品周遍。异品遍是从所立法和因的反面来进行衡量。

这可能有点专业,但是我还是要讲完。如果不懂的话你们睡觉就可以了,听这节课就像吃安眠药,睡一会儿就过去了。

同品遍指的是所立法和因之间正面的关系。比如,只要是无常的一定是所作的,是美国籍的一定是美国人,这叫做同品遍。

异品遍是从它们的反面来讲的。一旦所立法退失,因法也随之而退失。以“柱子无常,所作之故”为例,所立法是无常,其反面是常有;因是所作,其反面是非所作。若是常有(所立法退失),一定是非所作吗(因随之退失)?的确如此。那异品遍就是成立的。再比如,声音是勤作所生,无常之故。所立法的反面是非勤作所生,因的反面是常有。如果是非勤作所生一定是常有吗?不一定。雷电也是非勤作所生,但并不是常有。所以异品遍不成立。异品遍不成立时,也要回答说“不定”。

最后一种叫相违相似因。比如说,柱子是常有,所作之故。其中,所作跟常有完全是相违的关系。我们应该回答说“相违”。如果用世间例子,可以说:克林顿是德国人,因为他是美国籍的缘故。此时也要回答“相违”,因为德国人不是美国籍的,这是推不出来的。

你理由决定吗?

对于一个论式,首先观察因在所诤事上是否成立。如果成立,再观察所立法与因之间的关系。这时就可能出现不定的情况。所谓的不定,就是这个理由一部分可以成立所立,但一部分不能成立。现在很多人经常这样讲:这个人应该是坏人,为什么?我觉得他是坏人。“这个人”是所诤事,“坏人”是所立法,“我觉得”是因。那么“我觉得”跟“坏人”之间,有没有周遍的关系?有没有决定性的关系?没有。“我觉得”不一定能证明他是坏人,有时候你也会误解好人。所以现在很多人,最主要是在这个地方过不去,所用的经常是一种不定因。

即使是世间智者,有时候也会在这个问题上碰钉子。据史书记载,孔子周游列国时,一次在途中遇到一个孩童,在路上用泥土堆了一座“城”挡住了他的去路。孔子告诉他说:“我的马车过来了,请你把泥城让一下。”这个孩子非常聪明,回答说:“听说你是所谓的孔夫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达人情世故,无所不知。世人都说车要绕着城市走,而从来没听说过城市要绕开马车的,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孔子看这个孩子很聪明,就下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项橐。”

孔子想考一考他,继续问:“什么山没有石头?什么水没有鱼?……”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项橐回答:“土山没有石,井水没有鱼,……”一一做出了正确回答。孔子难不住他。

接着项橐又反过来问孔子:“听说您是非常有智慧的,我想问您几个问题:鹅和鸭为什么浮在水面上?仙鹤为什么发出动听的鸣叫?松树为什么春夏秋冬都是绿色的?”

孔子回答说:“因为鸭和鹅的脚是方的,所以可以浮在水面上;因为仙鹤的脖子很长,所以能发出动听的鸣叫;因为松树的树心是结实的,所以春夏秋冬都是绿色的。”

项橐反驳说:“如果能浮在水面上是因为脚是方的,那乌龟也可以浮在水面上,难道它的脚也是方的吗?”

这个辩难,孔子没办法回答。

孩子继续问:“青蛙也可以发出动听的鸣叫声,难道它的脖子也是长长的吗?竹子也是春夏秋冬都是绿色的,难道它的树心也是坚实的吗?”

这三个问题孔子都没办法回答。因为孔子前面讲的理由,全是不定因。只有一部分因可以遍于所立,另一部分不能遍。所以,他的马车只好绕开孩子的泥城离开了。

因明三相推理中最主要的几个概念一定要明白:“不成”是因在所诤事上不成立;“不定”是因和所立之间没有同品周遍或者异品周遍的关系;“相违”指所立和因之间完全矛盾;“成立”是三相都成立。只有最后一个是合理的推理。比如,有人说某某人是坏人,因为什么什么。他的理由完全找不到任何不成、不定或者相违的过失,那他的观点完全可以成立。

现在法律判刑的时候,也要举出很多理由,与因明这样的推理论证有些接近。但是他们的方法并不完整,如果严格按照因明的逻辑来观察,不一定很圆满。

除了前面讲的三相,因类学中还有些不同的说法。像《成量品》中的一些观点,个别大师就有不同的看法。比如说,所立法和所诤事的因,需要成立在它们的总合法上面等等。2005年,我翻译过麦彭仁波切的《因类学》。在《因类学》以及萨迦班智达的《量理宝藏论》里,都有关于“因”的一些分析。但是如果没有进行过真实的辩论,不一定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义。

生活中的因明

我们平时说话的过程中,如果懂得三相推理,不管说什么,总是有根有据,而且这个理由恰如其分,足以证明你所作的判断是成立的。

其实,即便是很平常的言谈,也会存在所诤事、立宗和依据。其他几点一般都没问题,关键是依据,很多人给出的依据并不充分,但他自己却认为能证明。比如,经常有人讲,藏传佛教不合理,为什么?因为某某人的行为不如法。其中,“藏传佛教”是所诤事,“不合理”是所立法,“某个人的行为不如法”是依据。那我们应该回答说“不定”,因为某个人不能代表所有的藏传佛教。不仅仅是藏传佛教,汉传佛教以及佛教之外的,世界上任何一个党派和团体里面,个别人行为不如法的现象多得很。这样一分析,你就会知道:“原来我的判断用的是一个不定因,却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结论,这个错误太大了。用一个人的行为代表整个宗派,这是绝对不合理的。我是不是太愚痴了?”你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无论对世间事物进行判断,还是在修行中确定见解,跟因明都有一定关系。如果因明学得好,平时说话会很严谨,逻辑也非常连贯,说出的任何一个道理都环环相扣,而且理论与实际意义结合得非常紧密。所以很有必要学习因明。

学佛需要理性

我是学藏传佛教宁玛派的。历史上,宁玛派辩论不多。后来贝诺法王在印度的朗卓寺开启了宁玛派辩论的历史。法王如意宝晋美彭措经过多次观察,决定在喇荣佛学院也开设辩论课程,每天进行一个多小时的辩论。也许宁玛巴的寺院因此受到一定影响,如今很多大大小小的宁玛寺院都有辩论。当然,格鲁派和其他宗派的辩论就更多了。

如果参加辩论,也不能辩着辩着就对别人不高兴。我看过很多居士的辩论,我说:“你们这不叫辩论,叫吵架。”说着说着,双方就不说话了,从此再也不联系了。心里都在想,这个人太坏了,一直说我的过失。的确,辩论的时候,对方会用最尖锐的理论来驳斥你,所有围观的人也都在说你,如果不是宽宏大量的人确实会很不好意思。所以,若能经常参加辩论,到最后一定会心胸宽广。有些佛教徒特别容易生气,也许有两种原因,一是可能安忍修得不好,另一个可能就是没有在正规的辩论场所中受过相关的训练。

在座各位,以后在学习因明的过程中,也要参考大量的资料。因为藏传佛教因明学,并不是讲一两堂课就可以通达的,一定要经过长期的磨练和修行,才能圆满。现代佛教徒非常需要一定程度的理性思维,同时还要经常结合现在人的心态和世间的状况进行思考和推断,以此选择自己的行为,这样佛教才能立足和发展。而作为非佛教徒,也需要正面了解佛教,不能想当然地认为佛教特别简单。

其实,许多非佛教徒判断佛教的某个事情不合理,用的都是一种相似因,或者说不合理的依据。比如有人说,前世后世肯定不存在。为什么?因为谁都没有看到之故,或者因为我不相信。他的立论之中,“前后世”是所诤事,“肯定不存在”是所立法,依据是“我不相信”或“谁都没有看到”。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我不相信,肯定不存在!”你不相信难道就真的不存在吗?不一定。你所理解的事情并不是世界的全部。如果说“谁都没有看到”,那么不成。因为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可以回忆前世。这样和他辩论,最后对方也会无言以对。

所以,有时候我们看到一些人对佛教的判断,只是笑一笑,没有必要回答,回答他们也听不懂。而且有些人根本不讲道理,虽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是一直固执己见。真正的辩论,一定要讲出充分的理由。因与所立之间,必须有严格的无则不生的关系。如果稍微有一点漏洞,另一方马上就要反驳说“不一定”。符合这样的标准,才可以成立为真实的辩论。

今天在短短的时间当中,我大概地把藏传佛教著名的三相推理介绍给大家,作一个法供养,希望你们能思维一下其中的意义。在座也许学过,也许没学过。如果听得懂,觉得有一点意义,可以记在心中。如果没有听懂,或者觉得没有意义,将它付于东流也无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