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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人应该有藏名

我是藏族人,我有藏族名;我为自己是藏族人,有一个标准的藏族名字而骄傲、自豪。

时代在变迁,许多自古流传至今的风俗习惯、典章制度、文物景观都随之或多或少地发生了改变,不惟“人面不知何处去”,连桃花也不知何处笑春风了。种种变化之中,对我这个藏族人而言,感受最深切的,便是藏族的种种传统文化,正受到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各种真假现代文明的冲击。作为一个自信的藏族人,我根本不惧怕本民族的文化迎受种种挑战,但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同胞还没站稳脚跟,还没深入藏文化的深厚土壤去汲取营养,就匆匆全盘放弃了自己的立足点,向各种外来文化缴械投降了。

时代是在变迁,固有的文化也应该改变,但这种改变并非自我毁灭。

比如藏族的取名字吧,原本是非常讲究的一件事。从历史渊流来看,藏族的姓有六大或十八大等许多种姓分类,许多藏族人的姓名至今还保留有这些种姓划分的痕迹。比如著名的大成就者米拉日巴尊者,在其道歌中就说“米拉”是他的种姓,“日巴”是他的名。

就一般情况而言,从藏王赤松德赞以来,最通行的取名方式便一直沿袭上、中、下三种惯例:上等取名方式多采用与佛教有关的语汇,这可能是世界上目前唯一的一种纳佛教教义于名字的取名方式了。即使在基督教、天主教或别的宗教广泛流行的国度,也很少见到把宗教教义、教典直接用在名字里的情况。而在佛教流传的汉地、日本或奉行南传佛教的泰国、斯里兰卡等地,普通人起名也很少与佛教关涉。

只有藏族,她渗入骨髓的藏传佛教传统,甚至在名字上也要顽强地表现出来,于是便使得这个民族的名字普遍充满慈悲与智慧的气息,在世界几十亿个名字当中,被叫响成一种独特的风景。比如持明金刚(仁增多杰),接续下来便有法界金刚等许多“金刚”。

至于中等取名方式则大多采取一些表达祝福、吉祥之意的字词,以寄托对未来的美好祝愿。比如吉祥天女(扎西拉姆)之类。而下等取名方式则大多依靠食物或其它比喻而来。

每一个藏人的名字都有独特的含义,与这个人的成长环境,父母亲朋对此人的期望大有关系,因而几乎每个藏族人都很重视起名的缘起、过程,都希望这个名字所蕴含的意义不仅仅是一种祝福,而最好能达到实现此祝福的境界。

在藏地,每当有新生儿降生时,家里人一般都会迎请一些高僧大德,请他们观察缘起后再给婴儿起名;没有条件的就由父母根据孩子出生时的瑞相为婴儿命名;在个别地区,也有少数人会请当地的达官显贵为小孩取名。除此之外,父母还把自己对婴儿的无尽期盼融入自己小孩的名字中: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后能如口耳相传的英雄史诗中的英雄一般无畏勇敢、顶天立地的,便呼之曰“花渥”(英雄);希望子女越长越有智慧,洞悉世事人情乃至万法究竟的,便唤作“希ra(智慧);希望子孙延绵不绝,孩子都能健康长寿的,便起名叫“才让”(长寿)。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饱含期盼的祝愿。

还有一些地方,有部分人出生时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被正式命名,父母或众人便随意以“可爱的孩子”等词句称呼他。结果日久成习,等这人都已白发苍苍时,他还是被父老乡亲,大人小孩唤作“可爱的孩子”。不过,不论是何人给小孩起名,也不管小孩最终取得何名,命名者与父母亲朋都会祈祷上师三宝加持,以使这个名字拥有神奇的力量,能陪伴此人平安度过一生。

长大成人后的人们,当你们随意对待别人乃至自己的姓名时;当你们以为名字仅仅只是一个代码,就如1、2、3、4这些阿拉伯数字时;当你们自以为掌握了现代的西方思潮,认为起名字是被纳入现存秩序的第一步,是被庞大的社会既存语言秩序笼络住的开始,因而故意以反叛者的姿态藐视、污损自己或别人的名字时,不知你们想过没有,名字背后始终都有一双双日渐苍老但仍无限牵挂你们的眼睛!

藏人取的名字一般多为四字或两个字,有些四个字的名字还可被压缩成两个字,比如“才让多吉”就常被简称为“才多”。东欧人的名字往往音节很多,如“基耶斯洛夫斯基”。而美国等西方人的名字,又多单音节,如Jan(简)、Joan(琼)等,这都是一些很有意思的不同的文化风俗。不过,不要绝对地以为藏文的名字长不起来,有些学佛的弟子为了赞叹上师,往往从功德角度称呼上师。而对一个大成就者来说,功德又往往言不能尽,故而这样为称颂而起的名字就变得很长,如“三界导师大恩金刚上师马哈班智达麦彭仁波切”等。

说了那么多人的取名,也该谈谈与佛教有关的取名了。智者往往从智慧的角度取名;而大成就者有些则以其不共的成就境界取名,如马哈班智达等;有些高僧大德为了度化不同根机的众生,而他们本人确也有种种不同的度化方便,这样他们便取了很多个名字,如无垢光尊者的祈祷文中就有八个名字;有些高僧也以出生地命名,如宗喀巴大师诞生在宗喀地方,萨迦班智达降生在萨迦,故二人分别以地名为名;许多藏族出家人在剃度后,并不急于重新起法名,而是继续使用他们的在家俗名。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原本起的名字就与佛教有关,故而传统上改换使用新法名的人很少;另外,金刚上师在进行某些灌顶时,还会给弟子取密名,这些密名除金刚道友外,必须保密不得外泄;还有,就是不同教派的弟子往往根据自己传承祖师的名字取名,比如宁玛派的学人往往按照莲花生大师的名号而取名曰“邬金”(莲花);格鲁巴的弟子因为宗喀巴大师叫“洛桑哲巴”,于是就把自己也常常叫做“洛桑”;萨迦派的教徒则因祖师“更嘎坚赞”之名,而把自己叫做“更嘎”。

记得有一次,我接到了一位汉地佛教徒打来的电话,他非常苦闷地告诉我,他原本想借用《圆觉经》给他新生的儿子取名张圆觉。但这一提议遭到了周围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大家都觉得如果用了这个名字,那一定会让人们感到不可思议。更有甚者,还有人觉得用了这个名字太显丢人现眼,最后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放下电话我就在想,在我们这样一个全民信佛的民族里,能自由自在地用佛教词汇给新生婴儿命名,这是一个多么值得外人羡慕的优良传统啊!

我接触过的许多外国人与汉地朋友都认为,藏族的取名,特别是纳佛法于名字当中,实在是全世界所有民族中很罕见的一种特质,太值得保留并弘传了。试想一下,假如全世界六十亿人的名字,个个都与慈爱、悲心、智慧有关,那这个世界将会是何等地平和、有序、理性?!至少是在外表及显现上。

不过,现在有许多藏族人越来越轻视自己民族取名的传统,他们不知从哪接受的一种“现代理论”,认为名字都是符号,怎么起都无所谓。其实,要讲符号学,释迦牟尼佛才是鼻祖。“能”、“所”这些概念,佛陀二千五百年前就已分析得淋漓尽致。而且“能所双亡”这个境界,你在哪一家符号学理论里听说过?所以,尽管一切都是相对存在、都是幻化,但“真空”不妨“妙有”,在这个幻化的世界中,人们必须依靠幻化的缘起法(起名也属这种幻化的缘起之一),去成办各自所愿的吉祥事情。如果不重视甚至破坏一个人出生后“取名”这件最初的缘起,是好是坏还是由个人自行判断吧!

充满佛教意味及吉祥祝愿的姓名,不仅能带来很好的缘起,同时也会留给人一种美好的记忆。作为藏民,不了解、看不起抑或忽视自己的传统并非好事。我相信,只要了解了我们藏民族取名习俗之意义,大家应该还是乐于从传统中吸取取名经验的。

不容乐观的是,现在的一些藏族人,如果想从名字上判断他的民族属性,你一定会失望,因为他的名字根本就是东西混杂。我们经常能碰到一种现象:走在大街上,听到背后有人用别的民族的名字叫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人,等那人一转过身,天哪,原来是跟我们一个民族的,幸亏他的肤色脸型还能让人们辨别出他的“族性”,否则我们真要把他当成外民族的人了。

还有一些夫妻均在城市工作的藏人,他们的小孩往往便随着父母的“城市化”而连名字也“现代化”地被更新为新式姓名了。汉族人取名往往追随父姓,而有些取汉族姓名的藏族小孩,父亲拥有的却明明是一个藏族姓,这让不明真相的人看来,真要对这个小孩的来路产生极大的怀疑了。更有甚者,社会地位越高的藏人,越是要积极推行名字“国际化”,似乎他原先的藏人名不配他的身份。其实,即使你取了个洋名字,你还是个藏族人,在你的血管里,仍然流淌着藏族人的血液;在你的骨子里,仍然饱含着青藏高原的基因,名字上的改头换面,又岂能瞒过DNA的检测?做这种名不副实、内外不合的不伦不类之事又有何益?

涵盖相合、表里如一,是藏族人就起藏族名,千万别搞到最后,不仅藏族,连外民族都不认同你了。

试想一下,如果整个大地上到处充满无名或者错乱、盲目取名的众生,这个世界岂不要混乱不堪了?佛陀在《楞伽经》中说:“若不立名称,世间皆迷蒙,故佛巧方便,诸法立异名。”就像一本书一样,如果知道了书名,有些人依名就可理解书中内容,如医生摸脉而知病情;再不济的人也可据名而找到该书。故而佛陀才会善巧方便,假借文字以期让我们从假悟真。

好好地去取名吧,并好好地珍爱它,让一个好名字与我们这一生如影随形。而一个好名字的来源肯定与佛教有关,否则就不是我们藏族取名最引以为自豪的传统了。

所有的藏族人都应该有一个吉祥的藏族名,而且这个名字应该被佛法赋予崭新的含义。就让这一个个满含祝福的藏族姓名响彻在这天地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