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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领风骚的藏族服饰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服饰,这种服饰甚至鲜明到只从外表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民族属性的程度。哪怕在越来越趋向全球一体化的今天,依然有许多民族还保留着自己的服饰传统。他们多姿多彩的穿着与打扮,给这个清一色的男人西装、女人职业套装的世界增添了万种风情。

试想一下,当全球六十五亿人口全都是西装、领带、套裙,那即便把个西装染成千万种颜色,其本质也与“文革”期间遍中国大地的“蓝蚂蚁”、“黑蚂蚁”无有二致。

当所谓的现代时髦人士,绞尽脑汁在时装的“T”型台上展现一年几度的流行款式时,其实他们的脑袋里除了一些轮番上阵的陈年老套外,又能有多少独特的创意呢?正所谓三十年前是大尖领,十年前是小圆领,现在又恢复到大尖领一样,如果不向丰富多彩、取之不竭的各民族传统服饰当中吸取养料,人类的现代服装也只能在一大片令人眼花缭乱的五颜六色中走向单薄与畸形。

把目光转回各个民族的传统服饰中来吧,在那里你会品味到各个民族独特的文化、心理内涵、欣赏情趣。借助不同民族的服饰,你就可以走入不同民族的内心深处,同时还可一览他们外在显现上那言说不尽的形色各异的服饰文化。

今天,就让我们驻足在独领风骚的藏族服饰前,去一窥它那绚烂动人的美丽吧。

传统上的卫藏、安多、康区的服饰在大致轮廓上差别不大,但细分则有许多不同之处。所以希望人们别一提“传统”二字,就联想到单一、枯燥、乏味、缺乏灵动与变化,就好像一提汉族传统服装,人们往往就只会想到长袍马褂一样。比如仅以位于川西北高原的红原县为例,其服饰就因不同地域而呈现出各自不同之特色。据居住地来划分,红原藏族服饰就大体分为麦洼、安曲、壤口、麻色尔、龙壤等几种。这还是只是一个红原县,整个广袤藏地的服饰花色就更可想可知了。

与藏地的所有民情风俗一样,藏族的服饰也带有不可磨灭的佛教痕迹。藏民之所以历来都非常重视服饰,皆因秉承佛教“知耻”、“知惭”、“有愧”之教言流风。没有一个传统上的藏人,会像古印度的“裸体外道”或现当代的“亮肉外道”那样,以为不知羞耻的裸露肉身是一种行持方式,或回归大自然的表现。每当看到当今大小城市大街上那些前卫的“裸露族”们,我都会想起我们藏族的着装传统:那是一种充分体现人性尊严的着装方式;是与天地齐美的展现自我的着装方式;也是最能适应藏地气候与环境的一种因地制宜的着装方式。

裸露并非尽是天然,云遮月来谁又能道是人工所创;包装也未必皆是掩饰,质不托文何以流传于世?

与佛教密切相关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几乎所有藏族人在买来新衣服并准备穿着以前,都会把新衣服在空中甩一甩、荡一荡,目的是先供养三宝,然后再自己享用。

供养过后,就可以着装了。按僧俗的不同身份,藏装首先可以划分为出家衣与在家衣两大类。对僧侣们的着装要求,藏传佛教是完全按照释迦牟尼佛的戒律制定的,佛戒里面的所有服装与日用品条目,在藏律里面也是一个都不少地全部保留下来。所谓出家人的衣服,就是佛制允许僧众们为养活自身而可以持有的如法合度的服装,也就是俗称的十三资具:重复衣、上衣、下衣、裙、副裙、掩腋衣、试面巾、护腋衣、护疮疥衣、剃发衣、敷具和雨衣。再加上《毗奈耶经》所规定的比丘允许携带的杂琐资具,就构成了藏地一个标准出家人的标准穿着模式。这几种杂琐资具为:长顶帽、靴及靴带、断行者或禅师所用护膝、盛袈裟或衣物的衣袋等。

如果想在末法时代尽览佛陀在世时的沙门服装威仪,我想藏地应该是一个最理想的圣地。

说完了出家人的“行头”,让我们再来谈谈俗家的服饰。这一部分服饰,应该算是最能代表藏族人穿着打扮特点的精品模型了。从总体上说,身着藏族服饰,藏族姑娘俏丽迷人,小伙子剽悍威猛,而这迷人与剽悍则全靠服装与饰品两大块支撑起来。

先说服装。从性别角度来分,当然不外男装与女装;从时间上分,则多分为夏、秋与冬衣,因藏地的春天一般都很短暂,故而并无确切的春衣分类;从质料上看,除了各民族都常用的棉、麻、丝等织物外,尚有藏人独特的氆氇等衣料;再从颜色上分,藏装的衬衣与裙子一般以白色为主色,特别是传统藏装。因受佛教文化的熏染,藏人大都以白色为天衣之色。而相对于白色的黑色,则很少被用作衣服的主色、底色。女子一般爱穿红色、绿色的衬衣,而男众则多穿白色的衬衣与裤子,特别是在古代,男士往往以白衣为主打服装。

另外,藏装非常引人注目的一点,便是它那长而大的袖子。尽管又长又大,但仍可甩动自如、穿脱方便,而且男女有别、不可颠倒。女装的袖子相对男装来说,要细一点、短一点,男装袖子则是真正的粗犷型大袖,热时脱却,寒时套上。如果坐在强健的马上挥动长袖,那些英俊而强壮的康巴汉子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概。而小巧玲珑的藏装女袖则有越来越“短化”的趋势,特别是在拉萨,女众已多穿短袖衣衫了。

与衣服配套的鞋帽,藏族人也自有一番讲究。当然,随着时代的演化,现今的藏人大多已穿上了皮鞋与靴子。

除了这些服装以外,最能代表、体现藏装斑斓之色的,便是那让世人咋舌的装饰物了。

藏人特别喜欢装饰,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对自己的珍爱与自重;一方面又是为了借助各种装饰品趋吉避凶,当然也表达了藏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对世间一切奇珍异宝的珍重。

藏族姑娘的饰品,以金银、珊瑚、玛瑙等名贵原料为主;藏族小伙子的饰品,则以金戒指、绿松石、珊瑚、玛瑙等为主。藏族姑娘喜欢佩戴饰有各种珍宝的宽大金属腰带,这种腰带的实用价值并不大,但穿戴者本人以及世人却会将之视为一种显示身价的装饰品。而藏族小伙子则经常佩戴镶有各种宝石的腰刀以及嘎乌盒,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大街上,令路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进一步观察会发现,藏饰品大多不会用现代人所谓的人工原料——玻璃、塑料、仿金、仿银之类的替代货,而是真真切切、不杂假冒伪劣,从金、银、珊瑚、玛瑙、珍珠、松耳石到天珠、象牙、红宝石、蓝宝石,真要全副武装起来,藏族人的一套服饰少说也得数十万元甚或上百万,这可能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服饰都无法比拟的。

如果一个仪态万方、庄严雍容之人到来,我想大家一定会被这种华贵、大方、典雅的服饰所震撼。这样的装扮俨然报身佛具十三服饰的庄严相好,让人不得不自端己意、自正己心、自净己身。这又怎可与那般只会让人生厌烦、生贪心、生龌齪之想的服装同日而语?

这种传统服饰,才是我们藏人最应该穿着的服饰。依靠这种别具特色的服饰,我们一下子就能从人群中把一个藏族人辨别出来。

许多在不丹、锡金、印度、美国、法国、新西兰等国家和地区生活、工作和学习了几十年的藏人,都没有因时代、环境与生活地习俗风尚的不同而改变自己的衣着习惯,不管周遭的民众一开始怎样以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也始终“鹤立鸡群”,坚持穿戴藏族服饰,最后也获得了周围人的认同。

但这种被生活在国外的藏族人一直保留着的着装传统,在国内的广大藏区却大有黄河东流一去不复返之势。

目前,只有一些边远的山区、农区、林区、牧区的藏族人,才完整无缺地保持着自己的服饰传统。每年一到藏历新年,他们艳丽多彩的着装,宛若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民间服装表演。以大地为舞台,以山川为背景,走在田垅、原野、沟渠旁,他们的生命力被服装映衬得格外强健。

但在靠近城镇的地方,这种“天人合一”的景观已难以寻觅,城市里的钢筋水泥,恰似一柄柄手术刀,正在一层层地剥去藏人的传统外衣,给我们划上与其他民族整齐同一的外在标志。

首先是最年轻的藏族人开始“换皮”、“换肤”,青年知识分子则充当了这拨人的领头羊与精神先锋。不管是有意标新立异,还是下意识地追赶时髦,这些年轻人人从小开始就拒斥藏族服装。只有在每年的节日或举行盛大宴会时,他们才非常不情愿地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清一色藏装的包围下,别别扭扭地穿起久违了的藏装,一旦聚会结束,就马上换掉。在他们心中,早已觉得我们的藏装太难看、太落伍,因而早就想弃之如敝屣了。

如今的藏地,除了一些山区小学以外,别的学校基本上不穿藏装了。即使是在一些藏文学校里,大多数学生也是穿着各种现代装束。从牛仔裤到皮夹克,从T恤到西装,就是没有藏袍的踪影。在这种大气候下,就算有一些老知识分子、老教师、老藏人还在继续穿藏装,但他们所能起到的示范与标榜作用又能有多大呢?当越来越多的藏族人换上西装、打好领带,换上擦得铮亮的“圣大保罗”与“骆驼”时,他们脸上那种抑制不住的自得与自傲,让人不得不生起一种怀疑:他们还能记得自己是藏族人吗?有了服装“西化”的开始,他们的灵魂乃至行持会不会也终有彻底“西化”的那一日?

服装,一方面只是个人爱好,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民族、一个社会、乃至一个国家之文化甚至民心的晴雨表。在地球日益变成一个村落的今天,穿着传统服装并不意味着抱残守缺,统一的西装革履也绝非表明与潮流、时代、现代化同步。其中的关键,在于种种换装现象背后的心理。而最让我担忧的,恰恰就是许多藏族人的这种急不可待的换装心态:他们的肤浅、无知、浮躁、盲目,都会把这个民族的未来引向并不光明的去处——在彻底对历史无知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传统毁灭尽净。而当有一天,人们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轻率与不负责时,那时的藏人恐怕早已找不到自己的民族之根了。

那个时候的藏人又将依附于什么样的民族文化之上?还是从此彻底成为一个“融”入全世界所有民族之中的“公共人”?

有时候既为这种现象担忧,又感到一种无法解决的无奈。

平心而论,在一个经济建设步伐越来越快的生存环境中,某些藏人改穿西装的确情有可原。在与人共处的环境中,我们又何必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显眼耀目?

但我总有一种放不下的心里情结:作为藏民族的未来,如果外在显相上根本找不到藏族传统文化一丝一毫的影子,那我对其内在修养也不得不产生怀疑。因为我坚信,人应该表里如一;因为我坚信,世上所有文化都不会超越佛教文化的智慧与慈悲,而我们藏族恰恰就是在最典型、最传统、最少受外来影响与破坏的佛教文化的精神滋养中长大的。既然这种饱含佛法精髓的文化,已全面渗透进我们藏族生活的方方面面,那对藏族传统文化、风俗任何一方面的损害,可能都会影响到我们对佛教文化的全面继承。

更何况,服装乃一个民族最明显的外在标志,我是多么希望藏族的一切有价值的传统,都能随着“藏族”这两个字的永响天地间而永存于世啊!

更为可恶的是,个别藏人改换藏装,纯粹是为了投机或捞取某种利益;还有一部分所谓“改革藏文化”的斗士们,也将换装当成一种“走向文明,摆脱愚昧”的标志,在他们换装的背后,实际上包裹着一种可怜的文化投机。

对这些人,我只想反问几句,在藏地崎岖而高海拔的高原之上,穿上密不透风得能把人憋死的牛仔裤,走不上一两步就已汗粘双腿、重如千斤,这种着装是走向文明吗?谁都知道,藏地的气候瞬息万变,一会还艳阳高照,一会就已大雨倾盆了,昼夜温差更是比内地要大得多。如果在西装里套上一层又一层的毛衣以备气候转冷,同时还得准备一件单装以防天气骤热,那出门就得准备一个大袋子以备随时换装。这哪里比得上藏袍的袖子可以穿脱自如?至于那些想以改装给自己的官场名利生涯增加砝码的人,如果他们实在觉得当官比自己的民族传统重要得多,那我也实在无话可说。

偶尔翻阅二零零一年第一期的《贡嘎山》,发现藏族诗人才巴多杰有一首叫《现在的多和少》的小诗,读来颇耐人寻味。诗中写道:“享受愚痴睡眠的藏人多,潜心研究科学的藏人少;只知利益自己的官僚多,如柱子一般承担责任的领导少;轻视自己民族的藏人多,养育民族传统的藏人少;舍弃自己民族的藏人多,弘扬发展本民族的藏人少;……”现在,这种种“多”与“少”还有更“丰富”、更“精彩”的表现。

在“轻视自己民族的藏人多,养育民族传统的藏人少”的当下,对那些把裤脚做成水桶一般肥大,把头发做成如针尖一般根根刺入天空的藏族青年男女,我们也只能见怪不怪了。当这帮小青年把各种有毒而廉价的人工饰品塞入鼻孔、穿进肚脐眼、套上脖子、手腕时,他们哪里知道,早在十七世纪,我们藏族的杜玛格西·丹增彭措就已在《晶球论》与《晶鬘论》中,广述了藏族常用饰品中金、银、玛瑙、宝石、珍珠、珊瑚等原料的性能、功用、药用及世间祈福价值。这些满大街东奔西走的年青人,又有几个能懂得不同藏族传统饰品的招财、吉祥、解毒、赐福等功能呢?整天想着发财谋利、身健体康,却恰恰不知道被他们当作老土而扔掉的藏族服饰中,原本就含有这种种的大机妙用。如果想获得出世间利益,或仅仅想世间一切皆能如愿以偿,恐怕还得再回到我们的传统服饰中作文章,因为只有藏族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才与佛陀不可思议的慈悲护佑有扯不断的渊源关系。

好几次在博物馆的展厅中,看到那些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的满族服饰——长袍、马褂、大旗袍,不免生起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满族是东北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在其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融合了满、蒙、汉、回、朝诸部的文化,而形成了独特的满族文化,并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统一全国的大王朝之一——清朝。清朝统治的人口数,是历代封建王朝中最高的,于清末时,已达四亿以上。于清朝鼎盛时期,其管辖领土已达1300多万平方公里。

然而,随着满清王朝的灭亡以及时代的变迁,满族文化已逐渐被人们淡忘。不仅体现其民族特色的服饰、建筑、饮食、习俗、文体活动等逐渐消失或弱化,甚至在全国现有的1000万满族人中,会说满语且认识满文的,也不超过100人,满语、满文在中国大部分地区已濒临失传。

即使是被时装界视为宠儿的旗袍,虽然其源头来自于满族服装,但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哪里还有旗袍本身的影子?

另外,虽说满族人口有一千万,但其中的大部分所谓满族,也仅仅是父母一方有满族血统,或者祖上据查还有满族血统而已,纯正的满族人却为数不多。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只能在博物馆中一睹藏族服装的“芳颜”了!?

一个即将丧失了自己的文字、文化、服饰以及血统的民族,以后是否还能称之为一个民族,大家还是开动脑筋想想吧!

从电视、网络、报刊等媒体上,我们经常能发现,不少世间名人总是穿着很具民族特色的服饰。比如已故的阿拉法特,哪怕是在穿着一身戎装时,也不忘戴上他的头巾,以此向全世界庄重宣告,自己是阿拉伯民族权益的斗士与代言人。他以这种无言的方式向全世界作了长达数十年的呐喊,呼吁人们尊重阿拉伯世界那尽管外显弱小,实则一点儿也不应被忽视的生存与发展权利。

除此之外,尚有许多民族人士在大大小小的国际会议上,坚持穿着自己民族的独特服装,以向世人宣告自己独特的民族身份。

记得九零年我到不丹时,就发现不丹全国上下,从国王到贩夫走卒,全都一律身穿自己国家的民族服装,这种鲜明的民族特色,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而我们藏族呢?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想到藏地广泛流传的一个故事:一个在内地读大学的藏族青年人,在穿着一套时髦而难看的衣服回到家乡后,居然强迫自己穿了几十年藏装的父母必须脱去他们的藏服,也要像他一样,旧貌换新颜、跟上新时代……

真令人担心,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只有在高高山顶上放牦牛的藏族小孩才会身披藏装?到那时,与他同声相和的,恐怕只有一声不吭的牦牛了。

当世界发展到只能以最精密的仪器去测量、分析一个人血液中的DNA,然后才能得知他的民族身份时,我们是应该为这样的“大同世界”而欢歌,还是为这个泯灭所有个性的“大染缸”而难过?

即使我们脱掉藏装,也不能洗去骨子里的藏族血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