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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品 静虑

庚三、(修真实之静虑)分三:辛一、略说连接下文;辛二、广说静虑修法;辛三、教言成等持方便。

辛一、(略说连接下文):

远离诸尘缘,思彼具功德,

尽息诸分别,观修菩提心。

如上思维远离身心尘缘,安住阿兰若的种种功德后,就应止息妄想分别,观修大乘菩提心。

本品前部分内容讲述了断除静虑违品的加行,完成了这些加行后,修行人远离尘缘安住寂静处,进入静虑的正行。对上述断世间、舍妄念两大加行,修行人一定要予以高度重视。寂天菩萨在本品中,没有专门讲修禅定的技巧,而是针对凡夫的贪欲习气,着重从身离世间安住阿兰若,内心断舍贪欲女色财利方面作了引导。如果能圆满修持这些引导,远离散乱,静虑功德大厦的地基便坚固了。本师释迦牟尼佛在《劝发增上意乐经》中告诉过弥勒菩萨,初发心菩萨要调伏自心,必须远离二十种尘缘:身之所有缚,口之所有缚,意之所有缚,烦恼炽燃,冤魔等等,如果远离了这些散乱干扰,相续中自然会生起功德。

身断离世间羁缚,心断舍贪欲妄念,这两种功德,皆是依止寂静处而生起,因此,依止寂静处可谓一切功德来源。一个真正的修行人,应该一生中住在寂静之处,以前岗波巴大师教导弟子们说:作为一个瑜伽士,走破靴子不如坐破垫子。意思是修行人不应到处游荡,而应依止具相上师的窍诀,在寂静处恒时修持,这样一定可以生起功德。有一次,岗波巴大师问密勒日巴尊者:“上师,您为什么总是在寂静山中呢?”尊者回答:“虽然住在城市与寂静处,我的修行境界没有丝毫差别,但是我要让后代修行者,了解寂静处的功德,而住在城镇里,并不是真正的修行人,因此我才一辈子住在山中啊!”作为后学者,我们对尊者的苦行恩德应当以实际行动去回报。

大乘修行人安住在寂静处修持静虑,并非只是求自利,而是为了生起坚固的菩提心能更好地利他。要生起菩提心,首先就得断除计执自我他人之类的分别妄念。这些分别计执如果不断除,自他平等与相换菩提心绝对不可能生起来;而自他平等与自他相换的愿菩提心学处不修好,利益众生度化众生就变成一句空话。所以尽息分别妄执,观修菩提心,是我们进入大乘佛法正道的必经之路。在藏传佛教中,修持菩提心利益众生的方法有两大传承,一种是阿底峡尊者传下来的七种教授,即知母、念恩、报恩等七种修心法;另一种便是寂天菩萨在此处所叙述的自他平等与交换修法。按图美仁波切的观点,这是世俗菩提心的两种修法,是进入胜义菩提心之门。因此希望大家对本论所阐述的窍诀高度重视,一边听闻,一边反复串修。如果想积累资粮,趋入大乘解脱正道,那么务必请专注听闻,反复诵读!反复观修!

辛二、(广说静虑修法)分二:壬一、自他平等修法;壬二、自他相换修法。

壬一分三:癸一、略说;癸二、广说;癸三、摄义。

癸一、(略说):

首当勤观修,自他本平等;

避苦求乐同,护他如护己。

首先应当精勤观修,自己和他人本来平等,避苦求乐是我与众生共同的需求,所以应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其他众生。

自他平等与自他相换法,有前后次第。大乘修行人必须先熟练地观修自他平等,以此为基础,方可进入自他相换菩提心的修法,《学集论》中说过:“自他平等熟习已,能生坚固菩提心。”有关自他平等修法的重要性,我想用不着反复强调,大家想想自己在平时为什么生不起悲心?为什么不能生起利益他人之心?为什么会对他人生嗔心、嫉妒、傲慢?为什么会伤害其他众生?……这一切都是因为不能等观自我与他人而导致。再说,假如我们能平等地观待一切众生与自己,那自己早就离苦得乐了。

佛菩萨教导我们平等观待自他,当然不是一个笼统命令,而是有其微妙正确的道理。作者在此提出了自他众生本来就是平等的,而且一切众生都同样地希望身心能避免痛苦,享受快乐,因此我们应该如同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其他众生。这两句很简单,藏地的大修行人经常引用这个教证来修炼自心,并教导弟子,但汉地初学者对此中推理过程可能有些不明了,你们现在最好认真领会其内义,以后能将这句法语广泛弘扬,对所有众生都会产生极大利益!

应平等地观待保护其他众生的理由,此处从两方面作了阐述。从胜义谛而言,“自他本平等”,自己与他人的本来体性是平等的。众生的“我”与我自身的“我”,都是以名言施设分别假立之法,都是从平等真如体性中以无明熏染而生起的幻觉,如果没有无明习气蒙蔽,哪会有自他分别呢?由于无始以来串习,众生在平等本体上造成了自他分别。我们对自身由于这种串习成熟,执著为“我的身体”,而对其他众生,由于没有串习这种计执为“我身”的观念,所以不认为他们是“我”的身体。根霍仁波切在此举了一个例子,说如果自己对某一匹马有“我的马”这种计执,当这匹马生病时,那自己肯定很心疼,想方设法医治它;但将马卖给别人后,无论马生什么病,自己也不会心疼,而那个买马的人却会因马而心疼。众生对自他执著也与此相同,一般人对自身很执著,一旦受到了违缘,心里马上就会痛苦,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然后对自己的亲人,如母亲对儿子也特别执著,儿子遇到了伤害,母亲会很痛心,会尽力保护儿子,可对其他众生,无论怎样也不会关心。这个原因,就是我与我所执在作怪,如果众生都断舍了狭隘的我执分别,了知自他众生本来平等,怎么会不护他如护己呢?不管用中观或密法窍诀,我们只要能淡薄自我计执分别,那生起自他平等菩提心,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从世俗谛而言,一切众生都渴望远离痛苦,获得安乐。这一点,下至我们现量可见的小爬虫,上至王侯,都是相同的。我们在身体受创伤时,会觉得特别疼,那么其他众生,如牦牛身体受伤时,也会同样地感受难忍的疼痛;我们吃合意的食品时,会生起悦意之感,而牦牛在啃食青草时,同样也会摇头摆尾,特别快乐……既然如是,那我们在避免痛苦时,为什么不想想那些曾做过自己父母的众生?我们在享受安乐时,也为什么不念及那些父母众生呢?大家只要在这些道理上多加思维,内心就会渐渐生起等视众生之心,而不会抱持着那种愚昧自私,一切都以“我”为中心的自他分别念。如果能经常想:“我自己所希求,亦是父母亲友众生的希求,我自己不希望的,亦是一切父母众生的不欲。”这样过不了多久,自他平等菩提心一定能生起来。

癸二、(广说)分三:子一、如何修平等法;子二、于彼妨难;子三、如是修习之功德。

子一、(如何修平等法):

手足肢虽众,护如身相同;

众生苦乐殊,求乐与我同。

一个人的手脚等不同部位虽然众多,但是把它们都当成自身一部分来保护却相同;同样,众生的苦乐感受虽然互异,但是,追求快乐的意愿却和我完全相同。

众生对自他的分别,是在无始轮回中串习而成的恶习,因而对治它需要通过多种方便善巧,方可收效。前面提出了自他本来平等,都想避苦求乐,所以应护他如护己,慈悲地对待一切众生。凡夫听后马上会生起怀疑: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众生有那么多,不要说其他道的众生,就说人道有情,地球上现在有六十几亿,分那么多国家、民族,而且每一个人性格意乐都不相同,还有许多人性格很不好……相互之间有这么大的差异,要我如同爱护自身一样去爱护它们,根本就办不到吧!

为了破斥这种怀疑,作者回答说:将众多有情等同自身去爱护,这完全可以修成。因为众生所执著我与我所,并非有固定不变存在,我与我所的执著范围,每个人都可以随意扩大或缩小。比如我们凡夫执爱的身体,不也是有众多不同部位嘛,如手、脚、头、肩膀等,而手又由手指、手掌、手臂组成,手指又由指甲、关节、皮骨等组成。每一个部位实际上是由众多不同成分组成,而所谓的一个身体只不过是一种假立,或说一种习气而已。虽然这些组成部分有无数,但在凡夫心目中,因将这些都相同执著为自身部分,所以能对它们平等地爱护。这其实也是一种培养起来的习惯,既然它能培养成熟,那么将众多有情如同自身一样平等地爱护,这种善习为什么不能养成呢?众生虽然有许多,他们因业力不同,有些在感受安乐,有些在感受痛苦,各自根基意乐也千差万别,可是所有众生,有完全相同的一点,即是都想追求快乐,既然有这相同一点,为什么不能执著为同一整体而平等爱护呢?这个推理过程大家要仔细推敲。我们把手脚等一大堆不同东西,平等地执取爱护,是因为自己认为这些虽然形体各异,但它们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它们都属“我”的部分,都需要保护。自己在这些个体相异的手脚等支体上,虚幻地建立一个“我”或说“我的身体”,因此自己能平等无异地爱护他们。而所有众生与自己,虽然形体各异,也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都追求安乐”,因此为何不能执著为一整体“我”而保护呢?如果习惯地将一切众生看成是“我”的一部分,就如同我们看待自身的头、鼻子等一样,久而久之,这种“我”的观念成熟时,自己就会将一切众生摄为一体,平等地爱护。

既然身体众多不同部分,可以由“我”这个观念摄集为一体,那么所有众生,也完全可以由“我”摄集为一体,这没有任何理由将众生排斥在“我”之外。大家学过中观,都知道一些无我的道理,凡夫在五蕴之上所建立的“我”,详加观察,到底是什么呢?身体不是我,心识不是我,“我”只不过是一个概念,一种在心相续中建立的虚幻习气而已。这种习气经无始以来串习,造成了强烈的“我执”,顽固愚昧地区分自他。我们执著自身的习气,举一个小例子,大家便可明白,比如说,某人头发长得很差,别人见了都说不好,他马上不高兴:“啊!我的头发有什么不好。”但他理发时,理发员将他的头发剪下来,随便扔在地上,让人踩来踩去,这个时候,他却对它无所谓了。同样,身体上其他部位如指甲、皮肤、血液等,这些部位在离开了自身时,不管它们怎么样,自己也不会执著,可是当这些“无所谓”的东西凑在一块,执著为自身时,那种强烈执爱却会产生,这些都是“我执”在起作用。无始以来,这种习气干尽了坏事,催动自己造了无数恶业受尽痛苦,现在我们有缘了知它的真面目,应该将它转化过来,替自己做点有意义的善事。应该让它消除偏误,去无限地扩大,将一切众生都包括在它所爱护范围之内。

修习大乘佛法,首先就得断除狭隘“我执”,培养起平等利益一切众生的善心。平等观待自他的菩提心,如果不能生起来,那也就不可能进入大乘佛法之门,因此大家对此需要认真观修。国外有位大德写了一本叫《点亮心灵之光》的书,其中对自他平等菩提心广有论述,其内容也就是劝导修行人,既然自己可以对本非“我”的手、脚等物,生起平等执爱,那么对所有众生,也应该生起我执,而平等地爱护。有关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论述,大家最好多看多思维,用细致深入的智慧去串修,如果你能从中生起一念定解,作为初学者,这确实比做任何形象上的善法都有价值。

虽吾所受苦,不伤他人身,

此苦亦当除,执我难忍故。

如是他诸苦,虽不临吾身,

彼苦仍应除,执我难忍故。

虽然自身所感受的痛苦,不会伤及他人的身心,但是这些痛苦我也应该解除,因为自己执著身为我而极难忍受。同样,虽然别人遭受的那些痛苦,不会转移到我身上,不过,我还是应当解除它们,因为一旦将他人的身体执为我,我也会为之而难以忍受。

上偈讲述了应该将一切众生执著为“我”而平等爱护的道理,有些人会进一步生疑惑:虽然从道理上可以将别人与自己一起执著为“我”,但是实际上我受的苦,别人体会不到,别人受到苦,我也体会不到。各自身心痛苦,完全是两码事,各不相干,因此,我怎么能除他苦如自苦呢?这样没有什么理由嘛!

不错,对一般凡夫来说,各自身心痛苦无法互相感知。自身在感受痛苦时,比如说我病得特别厉害,全身发烧发冷,别人即使坐在身边,这些病痛一点也不会伤害他,但我还是要想尽办法,吃药打针接受治疗,解除这些病痛。其原因,就是自己对这个身体有执著,在日常之中,自己反复串习了这种执身为“我”的习气,因而当它生病时,马上就把病计执在“我”上面,觉得“我”很难忍受;而别人没有把我的身体执著为自己,所以他一点也不会难受。同样道理,别人遭受各种痛苦时,比如说头痛、心里不舒服等等,他的这一切苦受也不会落在我身上,这一点大家也可以现量了知。就像今天早上,我们经堂里坐着一个带病上课的人,大家虽然在他身边,然而他的病痛,对你们没有任何伤害。但是,如果我们修好了自他平等菩提心,对他的身体生起了与自身平等地执著,那么当他生病时,我们也会因此而难忍,想尽一切办法除去他的痛苦。这个过程中,其关键就在于内心所持的观念,而不在于外境身体不同。《入行论大疏》中也说过:“如果以我所执来观想一切众生都是‘我的众生’,如是修行成熟后,则一切众生与现在的‘我’无有差别,对自己如何保护,对众生也会如是保护。”修习者如果反复串习自他平等菩提心,对所有众生生起如同自身般的平等之心时,除他苦如同除己苦的善行,也就能自然地行持。

大乘佛法历史上有无数修行人,经反复串习平等菩提心,而将一切众生观如己身,也如慈母对待独子一样,生起了无伪大悲心。我们如果也想真正地趋入大乘,这是必经之路,而且只要自己如法地观修,同样能够成就这样的大悲菩提心。也许有人认为,修行人应该破除我与我所执,怎么能反而增加我所执,再将一切有情执著为我所呢?这种分别疑虑不必要,因为此处所讲的“我与我所执”是一种随顺智慧、随顺解脱的善执,而非众生堕轮回之根因的无明我执。修行人如果能断舍狭隘的无明我执,而串习这种随顺解脱的“我执”,对一切众生生起平等大悲,则解脱轮回彼岸也就在眼前了。

吾应除他苦,他苦如自苦;

吾当利乐他,有情如吾身。

我应该解除他人的痛苦,因为他人之苦也是苦,就像自己的痛苦一样;我应当利乐众生,因为自他都是有情,使众生快乐就如同使自身快乐一样。

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时,最大障碍就是狭隘的自他分别,这种分别根源即是我执。因此,作者先以因明推理方式,让学人明白自己应该放下自私自利念头,而平等地除他苦、予他乐。

凡夫认为他人的痛苦与自己毫不相干,但实际上,我们应当断除他人的痛苦,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什么呢?因为有情众生的痛苦,都是他们不乐意接受的苦受,就如同我自己不愿意受苦一样。按因明推理方式,可以这样说:“我应除他人苦,因彼苦为难忍之法故,如我所受苦。”颂词中后两句也是如此:我们应当尽力饶益众生,因为众生都是有情,为什么是有情就得饶益呢?因为一切有情都想得到安乐,与我自己一样。华智仁波切也说过:“三界众生都愿意得乐,不愿意有痛苦,但他们以愚昧无知,不知安乐之因是十善法,反而以恶业断送乐因。”天下众生都与我们一样,想避苦求乐,当痛苦加于身心时,都是极难忍受的。既然自己因不想受苦而想方设法解除一切苦及苦因,那么对他人的痛苦及苦因,理应也去解除,因为都是极难受的法,有什么理由不去解除呢?当得到利乐时,自己身心快然,而其他有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因而当我们求利乐时,为何不去利乐他人呢?

仲巴司那尊者曾请求帕单巴桑吉尊者,传授一个一句即足的教授,尊者回答说:“汝自所欲亦他所欲,修自他平等吧!”这些教言是大乘佛法精义所在,如果大家在观修时,能生起刹那觉受:“啊!所有众生都和我一样,都厌苦求乐,我应当平等地对待。”如是则能刹那积累巨大资粮。

自与他双方,求乐既相同,

自他何差殊?何故求独乐?

既然自己与别人两方面,都同样追求快乐,那么自他的需求有何差别,为何只求自己一个人的快乐呢?

上述推理,在此继续深入,建立其同品:他人也希求安乐,一切有情皆相同求乐故,如我。一切众生与自己一样,在追求安乐上,完全相同,这是可以现量成立的。按因明方式,如果成立了同品,因与所立完全相符,上述立论便应理,也就是说,自己应该平等地希求一切众生的安乐。

有情众生都平等地希求安乐,这不是凭空而说的观点,大家可以详细观察,自己是不是日夜都希求安乐呢?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回答那无疑都是肯定的。而下至蝼蚁,上至梵天,所有六道众生,都向往着安乐,世间的生物学家、心理学家,作过许多研究,对这个观点也有共同认许,而从内道观点来看,凡是有心识的生命,就必然渴求安乐。既然自他一切众生都有这种希望渴求,那么他们与我在这种需求上有什么差别呢?都同样是有情的“需求安乐”,那我们在追求安乐时,为何只想自己的“需求安乐”,而不管他人呢?如果自己得到了一些利乐,那种安乐感受非常好受;如果他人得到了利乐,感受也会同样。这种“需求安乐”的愿望与愿望满足的结果,完全相同,那我们在对待这些相同的“需求安乐”愿望时,理应平等地满足(建立),不应区别对待,从中只挑取一个人的愿望去尽力满足。其他论师在讲义中也说:因为别人与自己的希求,没有任何区别,那我为什么只满足自己的希求呢?应该对这些相同的希求平等去满足,尽心尽力地为众生增添快乐。

自与他双方,恶苦既相同,

自他何差殊?何故唯自护?

既然自他两方面,都同样不喜欢痛苦,那么他们和我的心理需求有何区别呢?为什么不爱护别人而只爱护自己呢?

众生都不喜欢痛苦,这一点大家也应理解,不管什么样的有情,也不管巨大或微小的痛苦,在“不喜欢痛苦”这个心理需求上毫无区别。我们往往拼尽全力、费尽心神地保护自己,不让痛苦降临,而对其他众生来说,他们无疑也有这种心理,没有任何一个众生愿意受苦。这种“不喜欢痛苦”的心理,不管是谁都一样,那么在日常中,我们有什么理由只执著自己的需求,只保护自己而不为他人解除痛苦呢?众生的“不喜欢痛苦”之法,就好像一大丛树苗,都在为干旱所苦,那自己在浇水滋润时,没有任何道理,只保护其中一株,而对其他树苗不理不睬。

要明白这些道理,关键在于看破我执。凡夫在轮回中为无明所蔽,串习起强烈的自我偏执,以此无法认清真相,随着恶习而造尽恶业。就像此处所说的道理,一切众生都像自己一样不愿受苦,本来每个人都可以明白,但是偏偏有人对此弄不清楚,他们有时甚至认为旁生不会有痛苦,自己可以任意杀害它们。有时他们也会认为,自己的“恶苦”与别人的“恶苦”不同,因而只管自己的“恶苦”,而不管别人等等,这些如山的邪见,都是源于我执。如果不服用殊胜佛法甘露,以自他平等观调伏偏执,在恶业深渊中自己将会越陷越深。

如上所述,我们已弄清楚了一切众生厌离痛苦与希求安乐是相同的,因而在成办“离苦”与“求乐”时,自己应平等对待。但是,大多数凡夫还有一些迷惑:虽然说这些心理需求相同,苦受相同,但他苦属于他相续,我的苦属我,二者毫无关系,身心不能相代嘛,那为什么要把属于别人的痛苦当成自苦来断除呢?

谓彼不伤吾,故不护他苦;

后苦不害今,何故汝防护?

如果说,他的痛苦不会伤害到我,所以不需要替他防护解除痛苦;那么未来的痛苦现在也不会伤害你,你又何必防范它呢?

有些人辩解说:虽然我从意义上知道,也理解他人的痛苦很难受,但他的痛苦毕竟无法伤害到我,我一点也感受不到嘛,那我为什么要除他苦呢?一般人都有这种想法吧。我们自身所遇到的痛苦,能够切身感受到,因此自己必定会急切地解除,而他相续中的苦受,只能伤害他本人,对我没有什么伤害,既然是不能害自身的法,那有什么必要去防范呢?这根本是替古人担忧,没有什么必要嘛!

针对这种分别念,作者马上指出了其迷乱与颠倒:既然如此,你认为他相续中的痛苦现在你无法感受,也不会受到伤害,因而你应该不管;那么照这种观点,你以后将要遇到的痛苦,现在也不应该下工夫断除,因为那些痛苦现在你也没有感受到。说具体一点,我们现在造恶业,将来就会堕落恶趣受苦,这种痛苦,在现在我们肯定感受不到,按你所说“若感受不到便不应防范断除”,那么我们都可以不去防范堕落恶趣的痛苦了。再说近一点,如果可以不遣除自己现在感受不到的痛苦,那么世人在年轻时,便应该不积累财产以防年老;今天可以不为明天的生活操心;这样一直推理下去,你现在也不必管下一刹那的事,因为下一刹那即使是头顶有大石头砸下来,这也是现在的你所无法感受的。所以,凡夫这种不应护他苦的观点不能成立,也没有任何道理。

若谓当受苦;此诚邪思维!

亡者他体故,生者亦复然。

如果说,不防患未然,将会使我在以后受苦。这完全是一种邪的分别念,当下的“我”怎可能受未来之苦呢?因为死者是今生的“我”,而转生受苦者又是另一个生命体。

有人说:这肯定不一样嘛,后世降落在自身的痛苦,虽然自己现在感受不到,但我还是要防范,因为这种痛苦将来必定会让我感受,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而不管如何,他人所感受的法,无论现在、将来,我都感受不到。作者对这种辩解,严厉斥责:认为现在的我会受未来之苦,这是一种邪见,一种邪恶分别念!因为现在的你在死后,四大所成的身躯马上就会消散,而你的心相续,也在刹那不停地变化,根本找不到一个不变之物,可以如同串念珠绳那样联系你前后世,到了后世转生时,你实际上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且从更微细之处观察,五蕴之躯在刹那不停地变化,凡夫所执著的五蕴我根本不存在着不变实体,你现在的“我”怎么可能延续到未来受苦呢?

大家注意,此处并非说世俗中造业者不能感受业果,造业者与受业者不是“一人”,而是以胜义理论而言,凡夫所执著的“我”,本来是假立的,是一种虚妄计执,前世与后世之间的我本来就不存在,因此也不存在“一与异”的关系。凡夫所执著现在的“我”,与后世的“我”,是同一不变的主体,果真如此,那今天的“我”所感受的一切,为什么与昨天的“我”不同呢?今世的“我”是人,那生生世世的“我”也应该是人,而且永远也不能变化。比如说,今天的“我”是一个年轻苦恼的众生,那么这种状态将永远保持下去,因为“我”永恒不变。这显然无法成立,这种所谓不变的相续“我”,无论怎么观察也不可能成立。《入中论》中说:“如依慈氏近密法,由是他故非一续,所有自相各异法,是一相续不应理。”慈氏和近密是两个不同的人,自相各异不能成立为同一相续,而人的前念与后念,自相也不同,如果执著为同一相续,那也不应理。同样,凡夫执著前世后世之间有同一相续的“我”,现在的“我”如果不为自己防护,将来会受苦,那也无法成立,只不过是一种妄执。因为这种妄执邪见,众生所作所为处处以这种假立“我”为出发点,我的痛苦、我的身体、我的命运、我的未来……而将其他众生抛弃不顾。陷于这种妄执之中的众生,在大幻化网中说:如同裸体奔跑的疯狂者,当他精神正常后,回忆那些疯狂举动,他会非常惭愧;同样,当我们证悟圣谛时,对自己往昔执著不净为净,以苦为乐,无常为常,无我执我的四种颠倒迷乱,也会非常惭愧。

我想在座的人,现在大部分都像疯狂者一样,对虚妄的自我有很大执著,而现在听闻修习佛法,如同住院接受治疗一样,用佛法妙诀疏导内心的狂乱偏执。当我们证得圣谛痊愈之后,再回过头看自己:啊,原来我在以前确实是疯狂颠倒的,对那些本来没有的我、他、身体等等,居然有那么大的执著,就像是把空花当成实际存在的东西一样,贪执不休,真是惭愧。大家只要努力修习,这种境界一定会现前,因为对治这些精神病的甘露妙药,已经放在各自面前,只要按医王的吩咐,如法服用就可以了。希望大家都能珍惜这难得机会。

以人无我理论,可以抉择出人无我空性,破斥凡夫那种狭隘的我执,这种理论比较深奥。此处,我们也可以从另一层次观察,照样也能破斥“当下的我将会承受未来之苦”的邪执。凡夫执著一个相续不变的我,其实是完全没有观察而致,如果稍加观察,昨天的“我”,已成了相续中的影子,未来的“我”尚未出现,如同未来的时间等诸法一样,只是一种语言名称,实际并没有,那又如何受未来之苦呢?而自己以一种妄念,将这些“我”串连起来,执著为同一相续,这种将前后都不存在的法妄执为一,又有什么合理性而言呢?理应彻底打破。

若谓自身苦,应由自防护;

足苦非手苦,何故手护足?

如果说,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任何痛苦,应当由受苦者自己去防护;照这种观点,那么脚的痛苦不属于手的痛苦,手又何必多管闲事,忙着去保护脚呢?

以上从现今与未来是不同身体方面作了观察,此偈则从同一身观察,破斥“自身苦应由自身防护”的观点。有些人会想:不管怎么说,各人痛苦应由自己去防护断除,这就像肚子饿,只能由自己吃食物解决一样,与别人不相干,我没有什么必要替别人解除痛苦……这也是凡夫常有的分别妄念吧,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种凡夫分别念的颠倒:如果各自痛苦,应该由自己解决;那么脚痛与手无关,而手为什么忙不迭地保护脚呢?这个譬喻我们在日常中都遇到过,而且很容易懂。确实,脚的感受与其他部位并无关系,当脚被刺痛时,手并不会感到痛苦,而手马上会忙着去帮助脚解除痛苦;或者当冷风吹冻耳朵时,手并无痛感,而手还是会不顾自己受冷,去捂住耳朵,替它解除痛苦,那么这种行为怎么解释呢?自己在平时的行为,很明显地推翻了“自身苦应由自身解决”的观点。如果这种观点可以成立,应该遵循,那么你自身的这些行为为什么会相违呢?或者再推广一点说,如果别人的痛苦你应该不管,那你的父母、儿女等亲人遭受病苦时,你为什么会焦急万分地替他们找医生、抓药,忙上忙下地安慰照顾呢?针对凡夫的这种自私分别念,只要以身边的实际例子去观察,便可立即发现其迷乱颠倒性质。自他平等是随顺实相的法,任何与其相违的观点,无论怎样也不能成立。大家可以不断地分析自心,找出自己不去平等观待自他的妄计分别,然后反问自心:你有什么理由呢?一层层去剥落分别妄执,一定可以对自他平等生起定解,使菩提心越来越增上。

若谓此非理,执我故如此;

执自他非理,唯当极力断。

如果说,防患于未然和以手护脚虽然不合理,但自己已经习惯执著为我和我所,所以会这样做;而执著自他有分别的心念也不合理,应当尽力断除这种轮回根本的邪见。

凡夫执著自他分别,认为自己不应除他苦如除自苦,上两颂从两方面作了破斥。一是从时间上观察,现在的我与未来的我不成相续,二是从身体聚合上看,手脚也非一体,可是凡夫还是为未来之我而防护痛苦,手也会为非自体之脚去解除痛苦。这与凡夫的“不应除他体之苦”完全相违,其原因是什么呢?

有些人回答说:这两种行为虽不合理,是因非理作意的“我执”而导致,但是自己已养成习惯,所以自己会执著为我而有如是行为。凡夫众生都是如此,把前后时间混淆在一起,执著为一体,把各种物体聚合也强行执为一体,这两种都是非理执著。尽管这些执著不合理,众生却因无知,于久远轮回中长期串习,以致这些邪执越来越顽固,导致众多不合理的行为。在作者的破斥下,分别妄执不得不露出了原形:是呀,我的执著是非理的,可是没办法,已经养成习惯了,不得不做这些错事。作者又破斥:你既然已承认了我执不合理,而且知道了这种错误串习会导致种种非理行为;那么同样道理,你执著自他有分别,不应除他苦如自苦,也是非理的,以此而会导致堕落轮回的痛苦结局。执著自他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本身就是一种邪见,因为“我”本身就是一种不存在之法,那怎么能够成立与之相对立的他呢?自他区分,实际上是非理分别而成,因此也应努力断除这种邪执,否则,这种邪见将导致无边轮回痛苦。如果我们从道理上断除了我见,初步泯灭了自他分别,则哪会存在“你的痛苦”与“我的痛苦”之别呢?

相续与蕴聚,假名如军鬘;

本无受苦者,谁复感彼苦?

所谓前世后世的相续和五蕴聚合,都只是假名而已,就像念珠和军队一样;既然本来就没有受苦者,那么还有谁在感受痛苦呢?

有些人会进一步生起疑念:虽然今世的我与后世的我,不能执为完全不变的同一体,但是应该存在一个相续吧,我的相续毕竟不能与别人混为一谈;还有我的手脚虽然不同,但是它们都是相续我统辖下的蕴聚,因而虽然不同,却不能完全与他相续的众生相比。这就像一条河流,虽然是刹那不住的流动,却是一条相续不断的河流,不会成为别的河流相续。所以他人是他相续,我是属于自相续,自他怎么没有区别,除他苦如自苦怎会成立呢?这个疑问在颂词中没有写明,但从意义上看是有的。

相续我和蕴聚我,是一般凡夫都有的分别计执,而实际上,所谓的相续和蕴聚,只有假名,并无实质。首先观察相续我,凡夫执著有“我”,在昨天、今天、现世、后世都不会变化,是同一相续“我”,像河流一样,虽然流淌不息,却是同一条河。这种观念只不过是一种模糊而笼统的习惯误执,因为世间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东西,凡夫执著今天的河与昨天的河是同一河流,而昨天的河流早就流走了,今天的河流才刚刚流过来,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怎么能执著为相同呢?同样,人们认为昨天的我,也就是今天的我,刚刚生下来的是我,到了老年还是我,这种所谓相续不变“我”到底是什么呢?仔细观察之下,所谓的“我”在幼年时是一个无知天真的稚童,到了老年,你所谓的“我”是一个垂暮老朽,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生命体,怎么会相同呢?所谓维系前后世昨日今日之相续我,只是在没有观察时,相似安立的一种假名,而这个假名所指并无实际存在。

还有凡夫执著的蕴聚也是如此。色、受、想、行、识五蕴是五个不同法,通常人们也知道,这是手脚,这是心识思想等等,它们并非一个整体,可是在这五个不同法上面,凡夫以习惯误执,认为有一个蕴聚整体,再从蕴聚产生“我”的执著。蕴聚到底是什么呢?仔细去分析,这是色蕴,那是受蕴等等,这些法当中并没有一个真正叫“蕴聚”的法。这就像人们通常执著有房子一样,而实际去观察,除了砖块、木材、门窗等一大堆材料外,叫“房子”的东西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是人们在自心中强取了一个名称,久而久之,就执著这种名称有实体。

相续与蕴聚都是无实质的假名,就像“军鬘”——军队和念珠一样。人们常说“那是一支军队”,如果具体分析,除了一个个军人之外,并没有一个叫“军队”的法存在;念珠也是如此,所谓的“念珠”,除了一颗颗珠子,一根绳子等不同法之外,并没有一个独立存在叫“念珠”的东西。但是人们由于长期串习,把自己心相续中的概念,强行加于外境上,结果就以假名而造了许许多多如蕴聚、相续、军队、念珠等等,其实并无实质的法。

以智慧观察,我们的一切心念,所见所闻所执,全都是分别念假立施设的法,实际中毫无实质。《大智度论》中说:“诸法如芭蕉,一切从心生,若知法无实,是心亦复空。”外境诸法如同无实质的芭蕉树一样,都是分别心假立的法;如果能了知外境诸法无实,那么与之相对成立的心法也就能断除执著。了知蕴聚与相续的无实之后,内心对“我”的执著,也就会渐渐消除,既然无有“我”,那么所谓的痛苦、快乐等等,这一切还有谁在感受呢?你我等等主体法不存在,那么一切痛苦、快乐也就不可能有任何区别。

既无受苦者,诸苦无分别。

苦故即当除,何需强区分?

既然没有真实独立自存的受苦者,痛苦也就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只要是苦就应解除,何必坚持区分自他呢?

上颂以甚深中观正理,观察了凡夫众生所执著的我,只不过是如同军队、念珠一样,是一种名言假立法,实际上并无实质。一切众生的“我”既然并无实体,那么一切遭受痛苦的主体也就不存在什么区别,因为一切自他都是空性,不存在任何差别相。虽然在名言中有自己痛苦、他人痛苦等等种种不同名称,而在实质上,自他本来就是平等无二的,在遭受痛苦时,又有什么区别呢?实际上根本没有自己痛苦与他人痛苦之别,而且从痛苦本身而言,也是名言安立的法,实际上无有任何分别戏论,这样的法又怎么会有自他分别呢?痛苦的能受与所受既然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那么我们对自他痛苦也就不应该分别对待,只要是痛苦,那必定是众生不愿忍受的法,自己应平等地遣除,没有任何理由去强加分别。凡夫区分自他的分别念,其根源即是无明我执,如果能放下我执,那就会如同《维摩诘所说经》中维摩大士所言:“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把一切众生无分别地视同为自己,以众生之苦为自苦,生起大乘菩萨应有的平等大悲心。如果能生起这种观一切众生如同自己的平等菩提心,我们才能真实地趋入大乘正道,顺利地到达解脱彼岸。

不应有此诤:何需除他苦?

欲除悉应除,否则自他如。

如果说既无真实的受苦者与痛苦,那何必去消除众生的痛苦呢?这种诤难不合理,因为陷入愚痴妄执中的众生仍然会被幻苦所困惑,所以要除苦就应平等地消除,否则也应平等保留自他的痛苦。

有些人辩难:既然一切都是空性,那何必消除他人的痛苦呢?你说一切本来都是假名安立的法,自、他、痛苦都是假名,并无实质,那样也就没有任何必要去做除遣痛苦的行为了,而你还劝什么当除他苦如自苦,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作者回答:这种诤难不合理。虽然在胜义中一切都是平等大空性,远离一切戏论分别,但这是圣者的境界,针对有分别执著的众生来说,这种境界尚没有证得。众生在轮回中如同陷于噩梦,虽然一切梦本来都是虚妄,可自己没有觉醒,这时候一切痛苦遭遇的梦境都会给自己带来极难忍受的苦感。如果你有苦乐分别,那么一切轮回众生也一样,虽然是梦幻不实的痛苦,照样还是不愿忍受,而且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平等无二,那为什么还要分别执著除苦与不除苦呢?如果你要消除自己的苦受,那么也要消除一切众生的苦受,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没有差别;如果你认为除他苦不应理,那么对自己与他人应一视同仁,保留这些幻苦。而实际上你恐怕还是很想解除自己的痛苦,那么对同样有无明执著的众生所受之苦,你也理所当然地应该帮助他们,使他们除去误执,从噩梦中解脱出来。这个过程,就如同自他都处在噩梦之中,虽然自己知道是梦,但在没有完全觉醒之前,理应精勤于使自他醒梦的方便。

有关这类辩论,在一些对中观教理似懂非懂的初学者之间,会经常发生。有一些人刚刚接触中观空性理论,分不清世俗与胜义,因而常常会生疑:“既然一切法都是空性,那为什么要积累资粮呢?那何来的因果业报?……”对这类问题,如果能系统学习中观,那当然会毫无疑虑,但现在汉地学佛者中间,中观教法基本上失传了,有些人没有传承,只靠自己的分别念去理解,结果闹出很多谬误。所以,大家要对这些问题系统闻思,在学习中观时,初学者应分清二谛,龙树菩萨在《中论》说过:“若人不能知,分别于二谛,则于深佛法,不知真实义。”这些法义在《中论》第九品中有系统阐述,希望有志者各自努力!

子二、(于彼妨难):

悲心引众苦,何苦强催生?

若愍众生苦,自苦云何增?

悲济众生将为自己引来很多痛苦,为什么要强行激发悲心呢?如果菩萨一心愍念众生之苦,那么自己的痛苦怎么会增加呢?

在等观自他过程中,修持者因其他众生的痛苦而心生大悲,这时自己心里也会生起一些苦受,比如说修行人看到恶道众生的惨状时,会忍不住伤心流泪,内心生起悲愍。这种悲心所引发的,当然也是一种痛苦,既然是痛苦,那为什么要主动使自己受这种苦呢?自己陷身轮回之中,痛苦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自寻苦恼,苦上加苦吧!确实,众生陷身于轮回中,日常中各种各样苦恼谁也免不了。上至大国王,下至贩夫走卒,各有自己不同苦恼,有些人虽然在表面上日子过得很好,其实他们内心烦恼很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点苦恼的众生可以说绝不会有。我们陷身于重重苦恼中,如果还要等观众生的苦痛,那无疑要引生一些苦受,就像我们有些人看见道友生病时,马上会哭起来,觉得很心痛,有些道友听到外地受到水火战祸等灾难,也会心情沉重……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什么还要主动去观修自他平等,引生悲苦呢?

对这类妨难疑惑,寂天菩萨在此作答说:事实刚好相反,如果菩萨一心悲愍众生之苦,他自己的痛苦怎么会增加呢?从表面上看,观想自他平等而生起大悲,以此他人的痛苦也会使自己生起难忍苦受,但这种苦受与众生的业苦相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苦。如果我们真正能平等地观待自他众生,生起平等大悲心,那么对六道众生的痛苦必然会有些许了知,自己必定会为解除他们的苦难而勇猛精勤,不畏一切苦行。如《入中论》中所说:“观他地狱等众苦,了知自苦极轻微,为断他苦而精勤。”生起了这种大悲心与精进的大乘修行人,哪儿还会顾虑自己的痛苦是增是减呢?有些人也许有怀疑,但只要观察世间有些母亲对儿子那种关怀之情,便可消除疑虑。一个慈爱的母亲,她为了解除儿女的痛苦时,对自身苦痛劳累乃至生命,都不会有任何顾虑。更何况一个真正发起了大悲心,将一切众生都视为唯一爱子的菩萨,他更不会考虑自身之苦,而且他也会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受的苦痛,与地狱等恶道众生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痛苦,甚至可以说是安乐。

从另一方面而言,以自他平等观而引生对轮回众生的大悲心,决不会为修持者带来痛苦,只会为修持者消除痛苦,带来无上安乐。修持者执著众生的痛苦而生起难忍之心,这种心念即是大悲心。龙树菩萨在《大智度论》中说过:“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等观自他之苦,而生起愿解除一切众生痛苦之心,这种心念并非烦恼,而是属于大悲菩提心的善法。《涅槃经》中说过:“大慈大悲名为佛性。”《观无量寿经》也说过:“诸佛心者,大慈悲是。以无缘慈,摄诸众生……”这种属于佛性智慧的善法,怎么会带来痛苦呢?虽然从表面上看,自己对他人生悲心,会因他人痛苦而生起难忍之感,然而这种苦感,正是遣除自他一切痛苦的正因。有些人想:前面不是说过“苦故即当除”吗,那么这种等观自他之苦,为什么不但不除却,反而要主动去找呢?《妙瓶》中说:“前面所说的苦,是指对自他都无有意义的苦,是恶业所招感的自相之苦,而此处之苦,实际上是大悲心。”这是消除自他之苦最有力、最根本的正因,不但不应遣除,相反地,要尽一切方便加强这种“苦”,使它猛烈地生长起来。因一刹那大悲心,也能积累巨大福德资粮,给自他带来无尽安乐。月称论师说过:“悲性于佛广大果,初犹种子长如水,常时受用若成熟,故我先赞大悲心。”大悲心在成佛修持的初中后三阶段,如同生长庄稼的种子、水肥、成熟果实受用一样。因而若欲求证佛果,证取无上大安乐者,应当努力观修自他平等,发起勇猛的悲心。

一苦若能除,众多他人苦,

为利自他故,慈者乐彼苦。

即使悲济众生会为自己带来痛苦,但是以一个人有限的痛苦,如果能取代众生无边痛苦,那么为了解救自己和其他众生,大慈大悲的菩萨将乐于承担这种痛苦。

修行人以观修自他平等菩提心,将一切众生的痛苦摄为自苦,以此而愿除遣一切众生的痛苦。在这个过程中,初学者开始当然也会因此而生起一些苦受,但是,这种苦受毕竟有限,无法与轮回众苦相比,而它所带来的义利,却无有边际。安忍修道中的苦受,是我们忏除罪障最有力的方法之一,如同月称论师所说:“往昔所作恶业果,既许彼苦能永尽。”这种苦行能消除往昔所造的一切恶业;弥勒菩萨也说过:“若发菩提心,大难天须救。”如果发起了大悲菩提心,诸天尊也会救护自己的苦难。不但如此,菩萨以大悲发心代受一切众生之苦,以此不可思议发心力,许多有缘众生的痛苦,也能得以遣除。

我们在前面多次提过,菩提心是成佛正因,而大悲心是菩提心的根因,《大日经》中说:“诸佛以菩提心为正因,大悲心为根本。”自己能生起代受一切众生之苦的悲心,则能迅速地趋入解脱彼岸,解除一切众生的痛苦。《王明菩萨经》中说:“大悲心是一切诸佛功德之本,也是智慧波罗蜜多之母,诸法之祖母。”因此大慈大悲的菩萨为了解除自他一切众生的痛苦,对此殊胜法门,焉会不乐而趋之呢!

妙花月虽知,国王有害意,

然为尽众苦,不惜殉自命。

如《月灯三昧经》中说:妙花月菩萨虽然知道国王会杀害他,但是为了使众多有情获得解脱,他毅然前往说法,并殉道该国。

通过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大乘行人会对众生发起强烈的大悲心,甚至不顾自身受苦,而专志于解除众生的无边痛苦,论中在此举出了妙花月菩萨的公案为例证。有关这个公案,在众多讲义中有两种解释。一种观点认为,此公案中,妙花月菩萨弃自身不顾,而尽力去解除众生之苦,这说明了“慈者乐彼苦”;另一种观点认为,妙花月菩萨明知自己将会受到残害,国王也会因此而堕落,但这仅仅是两个人的痛苦,而以此有限且暂时的痛苦,可以换来大量众生的安乐,这个公案所说明的是菩萨能以“一苦”除遣“众多他人苦”,因此菩萨何乐而不为呢?

妙花月菩萨的公案出自《月灯三昧经》。经中说在久远之前,有一位宝月莲王如来出世,在其教法即将隐没之前,那时有一个国家叫具宝王国,国王叫勇施王。勇施王是一位禀性粗恶、秉持邪见的国王,他对佛法不具信心,而且将国中七千名菩萨全部驱逐出境。七千位菩萨迁移到普贤森林中,依止妙花月菩萨精勤修习,妙花月菩萨也经常为他们传授佛法。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后,妙花月菩萨在某一天,以神通作观察,发现具宝国有许多众生因缘已成熟,如果自己去传讲佛法,可以使他们生起等持,证得不退果位。他将计划告诉了普贤森林中的眷属们,而眷属们都知道这种做法必须以生命为代价,于是纷纷祈请菩萨不要去,妙花月菩萨告诉眷属们说:“如果为了保全自身,而放弃众生利益,那绝对不是佛弟子。”然后不顾一切地来到具宝国,在七天之中,妙花月菩萨不进任何饮食,白天为无量众生宣讲佛法,使千百万俱胝众生生起了等持,证得不退果位;晚上菩萨不停地转绕如来的指甲塔。勇施王发现后,生起了极大嗔怒,命令一位叫能乐的刽子手,用各种凶器将菩萨的身体节节肢解,菩萨从容地殉身该国。当时菩萨身体中流出了白色乳汁,天空布满彩虹,显出了许多瑞相,国王见后生起极大后悔心,他命人将菩萨的法体作塔供养,自己在塔前经常供养忏悔。

像妙花月菩萨那样不顾自身痛苦,而立志解救轮回众生的菩萨,大家通过经论、传记与现实生活,也许都有一些了知。那些已得生死自在的高僧大德们,在十年动乱中忍辱负重地生存着,将宝贵教法遗留下来,传给了我们,这就是菩萨们修持大悲心的利益。因此,我们应断除任何争议、疑惑,积极投入自他平等菩提心的修习。

子三、(如是修习之功德):

如是修自心,则乐灭他苦;

恶狱亦乐往,如鹅趣莲池。

像这样修习等观自他而成熟悲心的菩萨,定会乐于消除其他众生的痛苦,甚至为了利乐无间地狱众生,菩萨也会欣然而往,如同天鹅欢喜地趣入莲花池一样。

如上精勤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修行人能很快生起修心功德。首先,大乘修行人如法修习自他平等心之后,会生起“乐灭他苦”的悲心,甚至为了解除地狱众生的痛苦,自己也会如同天鹅趣入莲花池一样,毫不犹豫地前往地狱。对初学佛法的凡夫修行人,这种大悲心确实是很难想象,有些人不要说发这种善心,在平时要生起给乞丐留下一碗饭的善心,也做不到,那么自己可以想想,这之间距离有多大呢?但有些人不要过于自卑,堕于自轻凌懒惰之中。虽然说现在自己生不起这样的大悲心,但是如果能认识到这点,而自心能够随意改造,能以恒心毅力去串习,自心一定可以得到堪能,生起猛烈大悲菩提心,得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功德。

菩萨为大悲心所催,精勤地利益众生,解除众生的痛苦,在此过程中,他并没有任何勉强或畏惧痛苦,而是充满着欢喜安乐,即使是往赴无间地狱,他也会如同天鹅趣入莲池一般。因为外境任何痛苦,也伤害不了心怀大悲的菩萨,《经庄严论》中说:“勤于利他大悲性,入阿鼻狱甘如饴,纵有是苦为他故,所生诸苦何足怖?菩萨圣众无苦楚,初于修慈所生苦,心中虽起大忧惧,证已则生大欢喜。”龙树菩萨也在《菩提心释》中说:“若人修悲已坚固,愍诸众生所受苦,不惜弃舍妙禅悦,欣然往赴无间狱。”已证得这种殊胜功德的修行人,在历史上也曾有过许多,如噶当派的金厄瓦格西,生前一直发愿要到地狱中救度众生,可是在圆寂时,面前显现了清净刹土的境界,于是他非常失望地喊:“不,我要去的是地狱……”愿我们也能迅速证得这种功德啊!

有情若解脱,心喜如大海;

此喜宁不足?云何唯自度?

如果有情解脱了轮回痛苦,菩萨心中的喜悦一定会像大海一样深广无际。这样的喜悦难道你还不满足吗?为什么要追求独自寂灭解脱之乐呢?

生起了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菩萨,会时时刻刻护念着一切有情,如果有情获得了解脱,从三界火宅痛苦煎熬中摆脱出来,他会为此生起无比的欢喜心。这种欢喜,一般人无法想象,也无法形容,其深广不可测度如同大海一般。菩萨度脱众生的意愿十分强烈,在前面我们引用《经庄严论》中的教证说过,大乘菩萨唯一所求即是利乐众生,如果这唯一意愿得到了实现,那么他怎么会不为此而高兴呢?这种快慰安乐超越了一切,有了这种大安乐,菩萨绝不会舍大求小,追求个人解脱的寂灭之乐。个人解脱寂灭之乐,与三界众生究竟解脱大安乐无法比拟,而执一切众生为己的菩萨,他能享受如此大安乐,那怎么会去追求渺小的个人解脱安乐呢?《入行论大疏》中也说:“乏味解脱何足求。”相对所有众生的解脱安乐,个人解脱之乐是乏味的,这种乏味解脱何足希求呢?希求个人解脱安乐,是大乘道的障碍与歧途,《经庄严论》中说:“为有情故处地狱,剧苦不伤诸佛子,厌有求寂住小乘,能障智者诸行善。智者虽常处地狱,不障清净大菩提,二乘清凉自利益,得乐虽妙障菩提。”菩萨以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修法,极力避免自己堕入小乘险道,一旦成就了大悲菩提心之后,菩萨在究竟解脱菩提道上也就清除了堕入求个人寂灭的障碍,而且也会享受到无比安乐,这种安乐比起二乘行人的寂灭之乐,不知要深广多少倍。因此,修行人为什么要独自追求个人解脱之乐,而抛弃三界众生解脱的大安乐呢?舍大而求小,这不是我们应有的选择;而且得到了小乘道的暂时安乐,最终仍需回小向大,重新步入大乘法门修学,那我们又何必去舍近道而走远道呢?

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利益十分巨大,以此所证得的大安乐,也非独自追求寂灭的修行者所能比拟,如果大家都明白这些功德,就可以在内心渐渐断除唯求自利的执著,将那些“我的修行,我的解脱,我的利益”等等,渐渐泯灭在追求所有众生解脱安乐大海之中。各自反省内心,如果自己时刻都在为众生利益着想,那即是菩提心成熟的验相!

故虽谋他利,然无骄矜气。

一心乐利他,不望得善报。

因此,菩萨虽然不停地为众生谋福利,但绝不会因此而骄矜自满。菩萨一心一意地乐于利他,而不夹杂任何得善报的希冀。

成熟了自他平等菩提心的菩萨,时刻围绕着利益众生而精勤不息,但他自己绝不会因此骄慢自满,认为自己有很大功德,而志满意得。大家可以现量看到法王如意宝的菩萨行为,他老人家日夜为众生操劳,为了度化众生而不顾自身一切,但他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慢心,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自己有如是功德的话,这就是菩萨的一种特征。自他平等菩提心已成熟的菩萨,全部心意都专注在利益众生事业上,他除了为众生得安乐而欢喜外,对自己方面没有任何企求善报的念头。菩提心所带来的这些功德,一般凡夫难以想象,凡夫做任何事情,都会先考虑自身利益,如果偶尔帮助他人,也会以此而标榜自己,以提高自己的声誉。而大乘修行人通过修持自他平等菩提心,消除了一切自利自慢烦恼,除了利益众生外,菩萨别无所求,他们真正做到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以无我精神而全体投入利益众生的事业。这种善行,也是一种无我智慧的体现,而成就这种智慧的根本因即是自他平等菩提心。所以,菩萨在一心利他的修行中,也能自然地成就自利。《入行论大疏》中说:“普令无余众生现证已,自身顺带亦得如来果;情难自禁利他大悲德,诗人妙笔唯能赞少分。”一心一意沉溺在追求自利之中的修行人,不但无法成就广大利他功德,而圆满自利亦无法获得,对比之下,大家对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利益,可以明白少许吧。

我们在三界轮回中浮沉了无量无边的时间,虽然始终都在追求自我利益,而结果呢?只是无有边际的漫漫痛苦。现在善业现前,自己遇到了殊胜的大乘教法,如果能依教奉行,精勤地观修平等菩提心,将渺小的“我”彻底投入到利益无边众生的事业之中,则自我分别妄执自然泯灭于广大利生功德海中,而自利事业于无求之中也会得到圆满。上师如意宝在《胜利道歌》中说:“若欲长久利己者,暂时利他乃窍诀。”对这些大乘佛法窍诀,我们要经常思维、观修,以大信心祈求传承上师们的意传加持。关于祈求意传加持,请大家注意,宁玛巴历代成就者,皆是得到传承上师意传加持而成就。我们要成就自他平等菩提心,也必须以清净信心祈祷历代传承上师加持,使上师密意智慧融入自心,这样自相续中那些我执无明黑暗,方可被遣除,而自他平等菩提心,也就会如同清晨中千叶莲花会遇灿烂日光一样,冉冉地盛开。

癸三、(摄义):

微如言不逊,吾亦慎防护;

如是于他苦,当习悲护心。

对自身痛苦即使小如他人的不逊言词,我也会谨慎防护以免受伤害;同样,对于他人的任何痛苦,我也应该平等地修习慈悲爱护之心。

前面广说了应修自他平等菩提心的道理,也破除了种种疑虑,阐述了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的功德,以此我们自然会生起修习愿望。但如何具体修习自他平等菩提心呢?此偈所说的便是应如何修习的方法——以防护自己痛苦的态度,去修习悲护他人之心。

凡夫对自身所遭受的痛苦,非常执著,只要有能力,对任何痛苦都会谨慎防护,即使这些痛苦微不足道。像一句不逊之词,一个黑脸,无意之间挨挤等等,在遇到这些时,自己马上会作防护,消除苦受,这是每一个凡夫俱生而来的习惯。华智仁波切也说过:凡夫于虱子叮咬的痛苦,都无法忍受,会立即做防护。我们都有这种防护痛苦的习惯,而且现在也知道了自他平等的道理,因此在修习时,应该将一切众生的痛苦,视同自身的感受,去修习慈悲爱护之心。自己可以利用日常中的种种遭遇,反复地串想:我自己对此有如是感受,是如此的对待痛苦,那么别人也肯定愿意如此,我为什么不去同样为他防护呢?这是初学者最殊胜的方便法门,也是我们可以在生生世世中修持的甚深法门。帕单巴尊者当年也是这样教导弟子的:你自己想什么,别人也会如此,尽力修自他平等菩提心吧。

将他人的任何痛苦,完全当作自身的苦受,而生起悲愍防护之心,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大家对照自心,看看自己离这种境界还有多大距离,如果觉得自己离这种境界还很远,那就请你务必励力于此,将自己的心念行为全部投入,精勤串习。这是我们进入大乘法门,取证解脱安乐的必经之路。希望有缘听闻到这些正法的修行人,不要停留在文字口头上,而应将这些融化在内心,在行动上去实际修习,每天哪怕只忆念一两分钟,去帮助他人解除一两件小困苦,长期如此,大悲菩提心一定可以得到成熟。藏人有俗话“一切世间事,不断习惯无不成”,汉地的古人也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希求大乘安乐果者,当如说努力!

壬二、(自他相换修法)分二:癸一、以理而略说;癸二、广说修法。

癸一、(以理而略说):

如亲精卵聚,本非吾自身,

串习故执取,精卵聚为我。

如是于他身,何不执为我?

自身换他身,是故亦无难。

就像父精母卵聚合而成的受精卵胚,本来不是我的身体,但因无始以来俱生我执串习的原因,自己错误地将它执取为我。同样,由其他精卵聚合而长成的他人身体,为何不能观为我呢?以自身替代他身受苦,按道理不应有任何困难。

自他相换是在自他平等菩提心基础上,更进一步生起的菩提心,其修法即是将众生的痛苦由自己代受,将自己的安乐奉献给一切有情。以自身安乐去交换他人的痛苦,这种修法需要将自身观为他身,他身观为己身。也许有些人会想:这不可能吧,别人相续中的痛苦与自相续中的安乐,怎么可能实际交换呢?众生身心相续不同,不可能相换,这是世俗规律嘛!

这种想法不能成立,在世俗中,有些东西虽然不属于自己,但只要习惯了,就会自然地成为自己所执著的法。比如说欲界人道众生,首先是一种无有形质身体的中阴心识,投入母胎中的受精卵。这个受精卵由父精母卵交合而成,并非自身,但它在母胎中不断地长大,经七个阶段成形为人身而出生长大。这个聚合体唯是父精母卵交合而成种子,吸取母体营养而长成,哪儿存在着属于我的东西呢!可是由于俱生无明的串习,我们牢牢地执著它为“我”,执著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手脚、内脏、眼鼻等等。由于串习,我们能将本非我的东西执著为我与我所,既然这种习惯能串习成熟,那么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将众生执为“我”,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所谓的“我”,本来就是一种分别念串习而成的法,而且分别念可以随意塑造不同法,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为了自他的永恒大安乐,去修持自他相换,将众生执为己身,将己身执为众生身,以达到代受众苦,予众安乐的目的呢?只要去主动串习,这种相换一定能够成就。在佛教史上,真实成就了自他相换菩提心的修行人,有过很多。这些大修行人以短短时间内的努力观修,真实地达到了自他相换境界,能以自身代受众生痛苦,以自身安乐施予众生,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成就这样的功德呢?既然能够将父母所生、本非我的身体执著为“我”,而同样将这种习惯力量,加以理智地引导控制,去塑造另外一种“我执”,将所有众生执为“我”,那也理所当然能够成功。

以自身替代别人受痛苦,这并非一般凡夫所想象那样是天方夜谭,也没有非常大的困难。佛经上说:“是故不论真或伪,凡事若经久串习,串习力达圆满时,不思亦能生是心。”任何一件事,都可以串习成为习惯,我们每一个众生,不是已经将“我”与“我所”串习得炉火纯青,不思而现吗?那么现在也可以去串修任何一种习惯,只要天天修习相换,到时自然会把一切众生的痛苦执为自己的痛苦。

我们的心非常奇妙,它可以随意改造,只要给它订个目标,然后反复观修,就一定可以达成这种目标。《胜莲经》讲了一个公案,说以前在鹿野苑有一个婆罗门女,时常观想自己是老虎,后来有一天,她果然变成了老虎,将当地居民全部吓跑了。龙树菩萨有一个弟子,也曾观修头上长角,结果真的长出了一个角,类似公案,大家在现实生活中,也许亲眼见到过。这一切都说明:自心可以造一切。虽然自己现在无法达到自他相换的境界,然而只要用心串习,这也并非有不可逾越的困难。我们中的一些道友,悲心已修得不错,他们见到别的众生受苦时,自心马上会紧张难过,身体也会颤抖起来;有的道友在看见一些老乡用石头打狗时,自己的身体也会抽搐,有痛不可忍的感觉,如果再进一步串习,自他相换的境界应该是不远了。

有些人不要认为,这种修法不那么重要,华智仁波切说过:“如是自他相换菩提心者,乃入一切大乘法之道,所修究竟无倒心要。”这是我们入大乘之唯一门,也是究竟的法要,如果没有成就这种菩提心,不可能得到什么成就。所以,我们应励力祈求传承上师加持,在日常中,乃至在一呼一吸之间,也观修自他相换,能够如此,则一定可得成就!

有关前面两颂,各论师所作的科判不同,在《入行论大疏》(智作慧论师著)与遍照护论师的注释中,此两颂仍释为等观自他的内容;《佛子正道》(贾操杰论师著)、《妙解大海》(无著贤论师注)中将前六句划分为自他平等的内容,后两句作为自他相换的内容;而威月论师与华智仁波切、根霍仁波切则将两颂判为自他相换的内容。不管怎样,这些只是理解角度不同而致,如果包括在自他相换的内容中,这两颂显得更容易解释。

自身过患多,他身功德广。

知已当修习,爱他弃我执。

自身,是众多祸患的渊薮,他人是广大功德之源,认清这个道理后,就应当精勤修习断弃对自身的执爱,而慈爱他人。

众生沉溺轮回,饱受痛苦折磨的根本原因,即是无明我执。由于这种罪恶的妄执,我们执著“我”与“我所”,分别自他亲怨,以此而造下无边贪嗔恶业。因此这种“我”,实际上是一切祸患的根源,很多高僧大德都把它比喻成“毒根”,《学集论》中说:“谓一切我爱,第一之苦本。”如果希求解脱,必须从根本上把它铲除。而他人,实际上是一切功德的源泉,在前面的内容中我们也讲过,众生是修行人成就六度的根本助缘,如果修行人能恭敬慈爱其他众生,则能迅速忏除业障,积累巨大资粮,生起证悟成就的功德。因此,修行人了知自他利害关系后,应当全力以赴地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彻底断舍我执,而慈悲地为众生拔苦予乐。这是大乘佛法中所有修行人的共道,也是传承上师们的一贯教导。金厄瓦格西说过:“世间人对自我特别护惜,但是修行人对自我应予以抛弃,而不能与世人的行为相同。世人为了‘我’在争先恐后的堕落,他们一切作为,一切琐事全部是围绕着‘我’,而修行人希求向上解脱,所以自己应反其道而行之,应该全部为了利益他人,否则修行人怎么能称之为修行人呢?”恰卡瓦格西也说过:“自己是一切过失的来源,他人是一切功德的来源。”

大家对这些教言,如果能从内心深处生起感触,就一定会精勤修习“爱他弃我执”。但是凡夫人都有各自不共的障缘,首先在道理上,有些人很难完全深入了解,因此我们必须反复思维观察。大家回顾自己的日常生活,无疑是少不了痛苦困顿,而这些苦难的来源,只要略加分析,大家都会找到其祸首即是我执。比如说别人指责了你的过失,或者无意之间与你发生碰撞,这时候如果你有“他对我不恭敬”、“他伤害我”等等之类我执分别,心里马上就会生起嗔恨,引生很大的痛苦。如果自己能看破“我执”,像传承上师与历代高僧大德那样,视自身如草叶,别人即使拿凶器一块块砍割身肉,也不会有任何怨恨苦受。因此,对这种无边祸害之源的分别妄执,自己必须先从理论上深刻地认识其过患。慈悲护照众生,是一切功德之源,这一点在第一品已有广说,而且大家看看历代成就者是如何舍己爱他,如何将自身完全投入于利生事业,以此而得到成就,便可明白利他的功德。虽然我们是凡夫,但只要能从道理上反复思维,先明白利害关系,自心一定可以对利他舍己的自他相换菩提心生起意乐,趋入利他修行之中,因为我们毕竟都厌恶轮回众苦,而希求无上的安乐。

癸二、(广说修法)分三:子一、总说相换法;子二、分说对治区别;子三、换已如何修持。

子一分四:丑一、取受他者;丑二、舍自爱;丑三、自他为主之德患;丑四、是故必要相换。

丑一、(取受他者):

众人皆认许,手足是身肢。

如是何不许:有情众生分?

每个人都会把手脚等肢体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那么为何不同样把每一位有情,都当成众生的一部分而保护呢?

三界众生的数量无有边际,如此多的众生,修行人应全部执著为自己而取受痛苦,有些人一想到这里,也许马上被吓坏了,无法发起修习自他相换的信心和勇气。因此,作者耐心地从各个方面作引导,使初学者消除疑虑。众生数量虽然非常多,但只要习惯修相换也就没有任何困难,比喻说每一个有情的手足等肢分虽然有很多,然而众生不是都已习惯于同样执为自己的身肢吗?大家看看身体,并非是一样东西,而是由手、脚、头、胸、腹、五脏六腑等等,众多不同支分聚合而成。虽然这些肢分各不相同,比如头有头的外相和结构,足有足的外相和结构,各自之间有很大差异,然而人们以一种习惯观念,将这些不同的个体统统执为“我的身体”。当手受伤时,我们会觉得“我的身体”受伤了;头痛时,我们会觉得“我的身体”不舒服;肚子痛时,我们也会觉得“我的身体”病了……虽然是不同部位发生了病痛,但我们都能以“我的身体”这种分别念来感受,以此而统统加以保护执爱。同样,众生数目虽然很多,然而都是有情,为什么不可以同样地执著为“我的众生”呢?这种执爱以智慧方便加以引导串习,很快就可以成熟。到时如同自己能感受到自身肢分的苦乐一样,娴熟于自他相换的修行人,也一定可以感受到每一个“我的众生”之苦乐。

于此无我躯,串习成我所;

如是于他身,何不生我觉?

因长久串习,在无我的身躯上竟然产生了“我”的错觉,同样对其他有情观修为我所,为什么不能生起我的感觉呢?

从我们身体每一个部位去观察,不可能找到一个“我”,从整体去观察,也没有一个“我”。如果有“我”,那存在于什么地方?是什么模样?有多大多长?这些观察方法,前面也介绍过。虽然以理观察,身体任何时候都不存在“我”,然而众生由于无明串习,将这些无我的东西统统执著为“我”与“我所”,当身体支分发生病变时,都会执著为“我痛”、“我病了”而加以护惜。这些都是习惯导致的结果,假如没有我执这种习惯执爱,那么当手脚这些四大所成的器官发生病变时,如同外境木板石头一样,我们哪会有什么痛感呢?既然自己可以对这个本非有我的身体串习成熟我的感觉,那么对其他众生,以理智引导加以观修,统统执为“我的众生”,久习成性,自然也就会生起“我”的感觉,对他人生起“我”的执爱。那么当他人感受痛苦时,自己要修习自他相换,代受他的痛苦,解除他的痛苦,也会如同我们感受到手脚的痛楚,而会想尽办法去消除苦受一样,毫无困难。所以,修习自他相换、慈爱他人,并非什么玄奥难解的问题,只要以理智加以引导、串习成熟,对三界一切众生都可以同样生起“我”的执爱,如同我们凡夫现在对自我执爱一样。这种同体大悲生起时,菩萨即以众生苦为苦,以众生乐为乐,根本不会存在凡夫那种狭隘愚昧的我执,那时候,菩萨怎么不会悲护一切众生,循声救苦、应求而至地满足众生的无害心愿呢?

针对我们现在的凡夫境界,菩萨的这种悲心确实是不可思议,但是相信只要努力,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视一切众生如己的菩提心一定可以成就。

故虽谋他利,然无骄矜气;

如人自喂食,未曾盼回报。

因此菩萨虽然一心为人谋利,却无丝毫骄矜之气;就像自己给自己喂饭一样,从来不会希求回馈或善报。

如上所言,菩萨观一切有情如自身,最后一定可成就自他相换菩提心,对一切有情生起自身之感,如同我们对手足肢分的感觉一样。成就了这种大悲菩提心的菩萨,他必然全力以赴,为众生解除困苦、谋求福利而毫无厌嫌傲慢等分别妄念,因为菩萨在做这一切时,完全当成了自己的本分事。自己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无论做多少,就像我们为了自我生存而做事一样,无论有多大成绩,那又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呢?《经庄严论》中说:“修得自他平等心,甚或爱他过己心,则视他利重于我,所有利他皆自利……佛子喜爱诸有情,慈愍利心无厌悔,等观自他故不矜,苦海慈航事稀奇。”

菩萨不但不会因广大利生事业而生骄矜傲慢等分别心,甚至连希求回馈或善报的心念也没有,这也是因为菩萨串习成熟了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而将一切利生事业完全当成了本分事,如同众生自己吃饭一样,哪会有希望肚子等给自己说声谢谢或以此而得到善报的分别念呢?图美仁波切在《佛子行》中说:“获得菩提身尚舍,何况一切身外物,故不图报异熟果,慷慨布施佛子行。”

我们经常能看到一些高僧大德,他们利生事业非常广大,可是他们从来不会有贡高我慢的烦恼。在利生过程中,高僧大德根本不会顾虑生命、名誉、地位、财产等等,以自身一切投入其中,可他们的期望绝不会是为了自己,为了赢得某种回报。如法王经常说:“我现在人老了,身体很不好,住在人世的时间也不长了,对自己来说,眷属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多得一点传承上师的加持,在最后几年中,希望你们能够精进闻思修习……”经常想想法王如意宝的言行身教,对菩萨的自他相换菩提心,一定会生起定解与希求。

微如言不逊,吾亦慎回护;

如是于众生,当习悲护心。

对微如他人不逊言词的痛苦,我也会谨慎小心地防范以免受伤害,对众生的任何痛苦,我也应该同样地对待,常修慈悲和爱护。

此偈与自他平等菩提心内容中的摄义偈,词句基本相同,但是意义与目的却不同。前偈是劝导我们当如自己护苦一般,平等地观待他人,对他人的痛苦生起等视之心;而此处所言的是我们应如保护自己一样,悲护他人的一切痛苦。

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的修行人,在修习过程中,应如自己在平时回护任何微细痛苦一样,对一切众生的大小痛苦,一一加以慈悲地解救防护。自己利用日常中每件小事,不断地串习,成熟护他如己的悲心,这就是自他相换菩提心在日常中如何具体修习的方法。也许有人觉得这个内容很简略,然而法义不在言词深浅,而要看自己能否去如实修持。恰卡瓦格西曾问夏热瓦格西:“我见过‘亏损失败我取受,利益胜利奉献他’的法句,不知此法深浅如何?”夏热瓦格西回答:“尊者,如果你不想成佛,则此法也就没关系,如果想成佛,则除此之外更无方便。”恰卡瓦格西依此专一观修六年,彻断了我执。如果我们也能时刻牢记本论中这个教言,以悲心防护代受众生在日常中的任何苦难,从微至巨,渐渐熏习,不出数年,大悲菩提心无疑也会成熟。这种修法很简单,却是成就菩提的最胜方便,因此,如果你想真实地修行,对此为何不勤加观修呢?虽然作为凡夫,我们无法像那些登地菩萨一样,恒时对众生充满着悲护之心,但自己首先在一天之中,对其他众生发一次悲护心,肯定能做到吧。比如说早上起来时,自己觉得很冷,如果能想想:“天气真冷啊,那些在野外栖息的动物,肯定冷得很难忍,但愿这些父母众生能得到如同我房子里那样的温暖,让我替他们受冷冻吧……”然后开始替它们念经回向。一天天渐渐坚持不懈地串习,习惯成自然,最后浓郁的大悲心便会恒时充满自相续,自己名副其实地进入大乘菩萨行列。

怙主观世音,为除众怖畏,

涌现大悲心,加持自圣号。

因此,大悲怙主观世音菩萨,为了消除众生畏惧大众等不安恐慌,慈悲地加持自己的名号,使称念圣号者获得平安宁静。

已证得护他如己的菩萨,对轮回众生的任何微细痛苦,都会慈悲地予以消除、防护,这其中最明显的例证,莫过于大悲怙主观世音菩萨。菩萨甚至为了防护胆怯众生临众心慌等种种不安畏惧,而以大悲加持名号,使称念者、闻者皆能获得平安宁静。《学集论》中引《观音解脱经》教证云:“以我所作一切善根平等回向,令诸众生离堕落怖……令诸众生离大众威德怖”等十八种怖畏;在《入行论大疏》中也引经说:“遭受别人讥毁之有情,若能持诵我的名号,我将予以加持,使彼等不生一切苦;甚至于面临大众也不会恐慌。”有关观世音菩萨大悲救护众生的教证,在《法华经•普门品》、《楞严经》中比较详细;在《华严经》中观音菩萨也说过:若人能三称自名号,能除一切怖畏。现实生活中,观世音菩萨循声救苦的广大灵感故事,相信每个人都知道不少。以观世音菩萨的这些功德,足可以证明大乘菩萨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最终能真实防范消除一切众生大大小小的痛苦,如同我们凡夫防护自身痛苦一样。

不唯是观世音菩萨有如此的大悲护生功德,一切圆满成就了大悲菩提心的佛菩萨,也同样具有这种功德。藏文大藏经中的《胜幢经》里,本师释迦牟尼佛对比丘们说:“诸比丘,汝等若住树下、山洞、兰若……若时心生怖畏,当忆念佛陀名号,即可遣除一切违缘。”我想这些教证对大家非常重要。如果以后在自己心里有怖畏生起或遇到人与非人违缘,无论何时何地,大家都应至心称念本师释迦牟尼佛、大悲观世音菩萨等圣号或心咒,祈祷加持,消除怖畏违缘,只要能做到一心祈祷,圣尊们的加持一定会得到。现在有些愚痴人说:“我念了很多,但没有作用……”注意,这种问题关键在自己的信心与恒心,圣尊们加持是无偏的。有些人因业障,信心、恒心不够,因而暂时无法现前得加持之相,这就如同久病之人在开始服药一样,虽然暂时无法现前疗效,但并非药没有作用,而是病情太严重了,最好的药也无法立竿见影,马上就消除它。我们在无始劫轮回中积累了深厚的罪障垢秽,这些罪障以我们现在的修行智慧,暂时无法顿然消除,因此不得不感受一些暂时的违缘痛苦。有些人或许因此而生疑:“为什么我一边祈祷圣尊,一边还要感受痛苦呢?”这些人应仔细反省,看看自己的信心、智慧、悲心到底如何。如果能以大信心勇猛祈祷上师三宝,加持自己生起真实的大悲菩提心,则恶业涌现之相定可得以消除。

闻名昔丧胆,因久习近故,

失彼竟寡欢,知难应莫退。

以前连听到名称都害怕的事,由于长久亲近串习,现在偶一失去,反而会觉得忧闷不乐,所以要耐心修习,千万不要知难而退。

有些人虽然对自他相换菩提心生起了信心,但是作为凡夫,仍会抱持着一些疑虑:修菩提心成就的功德真是了不起啊!但像我这样的凡夫,要生起太困难了,所以,我还是早点知难而退……

针对这种疑虑,作者用此偈作了回答。在解释此颂时,对“闻名”一词有两种不同观点,贾操杰大师、根索曲扎仁波切等论师认为,这是指“听闻到怨敌之名”,是以譬喻来劝导修行人放弃对自他相换菩提心的畏惧心。闻敌名而心惊,这是世人常遇的事情,有些人因仇敌势力十分强大,自己一听到名字都会害怕。后来因缘转变,与仇敌泯灭了怨仇,双方关系渐渐和好,终至和睦相处,变成了亲友,一旦偶尔见不到面,心里反而若有所失,非常挂念。从害怕某人到时刻不愿离开某人,其转变过程并非很困难,只要努力创造条件,最凶狠蛮横的仇敌都可以变成亲友,这一点大家都见过,或许也有过亲身感受。而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也是如此,虽然首先觉得很困难、很害怕,但一旦串习适应之后,自己会时刻不愿离开,所以不应觉得有困难,就畏缩退避,失去修习的信心与决心。

帝贤论师与根霍仁波切等有另一种解释方法,认为此颂中的“闻名”,即是凡夫修行人最初听到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之名。一些人听到这种法门,需要以自身安乐去换取他人的痛苦,马上会心生畏惧,甚至胆战心惊,觉得自己永远无法修成,而实际上,经长久观修后,自己会时刻不愿离开这种心愿,一旦稍有失离,反而会闷闷不乐。所以,修行人不要认为成就自他相换菩提心难度太大,而失去积极修习的信心,或退失自己的发心。

在座四众弟子,我想都应当反复思维这个颂词的内容。虽然作为初学者,大家都有厌离痛苦之心,开始学习大乘法门时,内心阻力也很大,但这些只是暂时困难,如果能实修,世上没有学不会、适应不了的难事,我们不是从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的婴孩,锻炼成为了今天的出家人吗?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只要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过程也就会顺理成章地成就。我看很多人只是坐在经堂里,用耳朵听完了这些就了事,并没有用心去想,没有在实际中修习,因而自己仍然随顺轮回恶习,把他人看成仇敌一样,而强烈地执著自我,这样下去永远得不到成就。修行人,请常处卑下,恭敬众生,如说奉行吧,这样自他相换菩提心才有可能生起、成熟。

若人欲速疾,救护自与他,

当修自他换,胜妙秘密诀。

如果有人想以迅速有效的方法,救护自他众生以免除一切痛苦,那他应当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这种殊胜秘密的成佛妙诀。

每个真正的大乘修行人都想尽快地救护自己与他人,使自他迅速从轮回苦海中解脱出来。这种大乘修行人必备的愿心,要付诸实施,当然得靠一定方法,虽然大乘佛法中有众多法门,但最为胜妙、秘密的窍诀即是自他相换菩提心法门。大乘道最为根本、深奥的法即是菩提心,若能发起菩提心,精进串习自他相换,即可迅速获得二利。华智仁波切在《大圆满前行引导文》中说过:“自他相换菩提心一度于相续中能生起者,即能净除多劫罪障,圆满广大福智资粮,当成解脱恶趣、恶生、邪堕生处。”在所有法门中,哪有比这更殊胜呢?

然后自他相换也是秘密窍诀,因为这种法门非小乘种性的行人所能信解,它蕴涵着深奥法义。一般为了避免小乘行人生疑惑或恐惧,乃至诽谤,大乘修行人应极为保密地修持,将它视为秘诀终生修持,而不能随意公开宣扬。《妙瓶》中说:“这种教言,是修行人秘密修持的最胜要诀,不能在别人面前炫耀,而应当在相续中修炼。”在藏传佛教中,自他相换法门,原来只在少数人中间秘密传授,一直在恰卡瓦格西之后,才开始广泛弘传。恰卡瓦格西最初见到朗日塘巴格西所作的《修心八颂》中,有“亏损失败我取受,利益胜利奉献他”两句,由此而生信心,历尽周折后,在夏热瓦格西处求得教授,专一观修六年而得断除我执。这种殊胜秘密的法要,我们现在也得到了,若有心解除自他众苦,希求证得无上安乐者,为什么不如说观修呢?无论是想解除暂时的疾病等违缘,还是希求断除修证菩提道上的大违缘,我想这种简便易行人人可修的法门,如果自己真正能恒毅地修持,在很短时期,自己即可得到真实地受用。但现在这种末法时代,有很多人口里喊求解脱,而甘露妙药送到嘴边时,真正能服取者,却少之又少啊!

丑二、(舍自爱):

贪著自身故,小怖亦生畏。

于此生惧身,谁不似敌嗔?

由于贪著自己的身体,导致我们对微小的险难也会生起畏惧痛苦。对这恐惧之源的自身,哪个智者会不当做怨敌一样嗔恨呢?

众生在轮回中,有数不清的险难怖畏,这一切怖畏的来源,并非外境,而是对自身的贪执。因为这种无始劫串习而致的颠倒迷乱习气,我们在遇到一些即使是微不足道的险难时,也会非常畏惧,比如说对爬虫、虱子、小老鼠之类,有些人一见到就会惊慌不安,或者别人只是说一句诽谤恐吓的话,自己马上就为之而惶恐不安,脸色都会变黑。根索曲扎仁波切在注疏中说:“因执著自身,我们有时看见自己的影子,都会以为魔来了……”这种事件你们也许大都有过经历,有些人在月夜中走路时,往往会因自己的脚步声、影子而生起怖畏,饱受惊吓之苦。

因为执著自身,我们对生命、财产、名誉地位等等,那些本来无足轻重的东西,也产生了执爱,为此也时常处于恐惧忧苦之中。世人为生命、名利而付出的痛苦代价,这一点我想不用多说,大家有目皆可睹。面对这些残酷的事实,我们应该反省:这些都是因执爱自身而导致,自身实际上是重重忧惧、痛苦之源。无垢光尊者说过:“一切痛苦不乐根,此身极大烦恼源。”有的佛经中甚至说:“身体是坠入恶趣之基石。”对这样的怖畏痛苦之源,众生因无明愚痴,竟然认贼为子,贪爱不休,以致痛苦不堪,而真正的智者,他能明察自身过患,因此怎么不会把它当成怨敌一样嗔恨呢?一般怨敌只能在短时间让自己受极为有限的痛苦;而自身的存在,使众生历劫以来,饱受着轮回剧苦。自身实际上是最为阴毒的怨敌,由于执著它而使无量众生堕入轮回恶趣,使许许多多修行人无法趋入佛法正道。夏热瓦格西说:“修行人如果没有把自身看成敌人,那么最好的上师也无法利益你;什么时候真正能认识自身才是最怨毒的敌人,那外面一切因缘皆可成为修行助缘。”如果不能了解贪执自身过患,而彻底舍弃自我执著,那他就自己关闭了得加持与成就之门,永远无法步入正道。大家对照检验,如果自己尚未得到视身如仇的修行境界,要顺利地生起自他相换菩提心,那只是空想而已。作为初学者,当努力如教观修,舍弃犹如自筑牢狱般的贪执自身恶习,这是首要任务。

千般需疗除,饥渴身疾者,

捕杀鱼鸟兽,伺机劫道途。

贪爱自身的人,会千方百计地为了解除饥渴、疾病,而不惜捕杀池鱼与飞鸟走兽,甚至埋伏于道途中伺机劫夺行人。

世人因执爱自我的恶习,对自身千方百计地保护,为了解除自身的饥渴寒热疾病,不惜造作种种恶业。为了满足自身的需求,世人不顾一切,为养活自身而当渔夫、猎人、屠夫……不断地残害旁生;更有甚者,为了取得钱财,到处偷盗、抢劫,无恶不作。在世界各地,渔夫、猎人与屠夫,还有行凶抢劫的罪犯,这几类人到处都是;而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杀害旁生的人,几乎遍及每一个不信奉佛法的家庭。这么多人在不停地造作恶业,都是因为执爱自身的恶习烦恼而造成。但是人们无论生前如何护惜自身,最终却毫无所得,而恶业却会丝毫不爽地成熟,为自己招来地狱恶趣苦果。《贤愚经》中说:“戏笑杀他命,悲号入地狱,臭秽与洋铜,灌注连相续;奔刀赴火焰,擘裂碎楚毒,亿载苦万端,伤心不可录。”到那时身体是无法护惜的啊!

贪执自身有如是大过患,我们既然有缘明了,如果不顿然对治断舍这种恶习,无疑还会不停地因此而造恶业,后世感受不可思议的苦痛;而且不断舍对自身的贪执,我们也就无法生起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失去了得到解脱安乐的机会。实际上自身不但招引祸患,还会断灭得安乐的机缘,因此已入正道的修行人,他们对自身视如仇敌,视如破衣服一样,丝毫不会有贪执之心。修行人舍弃了狭隘、渺小的我执后,要生起对其他众生的悲护之心,就从根本上铲除了障碍。

或为求利敬,乃至杀父母,

盗取三宝物,以是焚无间。

有些人为了财利与别人的恭敬,甚至不惜造作杀害父母、盗取三宝财物等极重的罪业,以此而导致来世堕落无间地狱为烈火焚烧。

因为贪执自身,世人处处以满足自身欲求为重,以此不但饱受畏惧痛苦,还会因此而造作杀害旁生、劫夺他人等恶业,为后世带来无穷痛苦;更有甚者,为了一些可怜的财利、名声地位等,在即生中造下五逆重罪,以至于来世堕落无间,惨遭三界最为酷毒的痛苦。世间一些愚昧贪心粗重之人,为了得到名利甚至杀害自己的父母等亲人,这种事件自古至今都有。如未生怨王为了王权而杀父,乐行王的儿子也为了当国王而害死父亲,这些在佛经中都有记载。而在世俗史书上,杀害父母兄弟篡权夺位的国王比比皆是;在民间为了财产地位杀害父母亲人的逆徒,更是层出不穷,这种事你们或有耳闻或有亲睹。杀父、杀母是两条无间罪,而其他三条无间罪为杀阿罗汉、破和合僧、出佛身血,这些罪业也会因贪执自身名利而造下,如提婆达多当时为了控制僧团,也曾造过这些无间罪。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愚人,为了满足自身欲求,造作一些如盗取三宝财物的重罪,这种人现在比较普遍。三宝财物分佛宝财物,如造佛像、佛塔的资财、供品;法宝财物如经书方面的资财;僧宝财物如僧团所拥有的资财。盗用三宝财物,罪业非常重。即生造作这些罪业者,将来结果又会如何呢?造五无间罪的人,死后无间即会堕入无间地狱,这是肯定的恶报,而造作了盗取三宝财物等重罪者,佛在《大集经》中曾说过:“盗僧物者,罪同五逆,随损一毫,则望十方凡圣,一一结罪。”这样的重罪也就难免堕落无间地狱,而且《方等经》中华聚菩萨也说过:“五逆四重,我亦能救,盗僧物者,我所不救。”若随意享用三宝财产,也会招致堕旁生的恶果,如同五台山人皮鼓公案和宝光寺僧人变牛的故事那样。

假如有一个仇敌,会为自己带来伤害乃至死亡痛苦,我们都会谨慎地远离他、避开他;而对那为自己带来无间地狱之苦的自身,我们却贪爱不休,时刻不愿舍离。这种可悲可叹的迷乱愚痴,自无始以来一直在残害每一个众生。现在既然明白了这些道理,我想大家都能够自立自强,应该从这种迷乱中摆脱出来。虽然自己无法顿时断尽这种颠倒习气,但每天在甘露妙法的浸润之下,自己那刚强难化的性格应该渐渐软化下来,每天也应观修一点祈求传承上师加持的相应法,渐渐使自心得到加持,由此而断除我执生起大悲菩提心。上师如意宝昨天在传密法时说:“一个修行人,如果对自己的根本上师没有信心,不经常祈祷,那他即使通晓三藏十二部,也不能得到圆满成就,也不一定能对众生有利益。”我想你们哪怕每天只记住一个教言,在自相续中思维思维,然后在日常中依教奉行,过不了多久,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修行人。

有谁聪智者,欲护供此身?

谁不视如仇?谁不轻蔑彼?

哪个有智慧的人,会去贪执爱护与供养这个身体呢?哪位智者会不把它视如怨仇呢?哪位智者会不轻视厌离它呢?

通过前面数偈的引导,大家都明白了一些执著自身的严重过患,如果是一个能明白利害得失与取舍的智者,那么谁还会去贪爱这种祸害之源的身体呢?轮回众生将一切努力都用在自身,如同大幻化网中所说那样,都是处在疯狂境界中的癫狂者,而有缘者从中觉醒后,成为一个正常人,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去行持那些癫狂行为。我们在听闻佛法后,也应努力从迷乱偏执中清醒过来,止息贪执自身的颠倒行为。如果能成为了一个明白事理的智者,那自己也就会自然远离偏执,不再为自身而造罪,不会再去那么卖力地守护它,也不会再为它不择手段地取得衣食财富等等。真实了知自身实际上是最大的祸根之后,谁还会不把它当成仇敌而远离呢?就像我们如果明白了某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原来是出卖自己使自己饱受痛苦的恶人,那无疑会立即远离他。在世间,一般仇敌对人们伤害并没有多大,对有一定修行功德的人来说,怨敌反而是积累忍辱功德的有力助缘;可是自身却不一样,它给众生带来的苦痛,超过了任何世间仇敌所带来之苦,因此能如实明了这点的智者,对自身的畏惧,远远超过了虎狼毒蛇与一切凶敌。自己所爱护的身体,其实际面目经揭露后,如果是头脑清醒者,无疑会转变原先珍重爱护自身的偏执,转而以轻蔑厌弃的态度去对待。

很希望我们都能成为这样的智者,但是处在五浊恶世,我们所受的世俗迷乱习气熏染十分深厚,只是听闻了几个月佛法,就想得以彻底转变,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讲法时把重点放在对治各人的习气方面,反复劝请大家多观修、多思维,以期能从中得到真实受用,减轻恶习,相续中生起一点大悲心、菩提心。如果我只是在口头上给大家说一些好话,谈一些刻意修饰过的文辞,也许有些人很高兴听,但最后结果呢?就像孩童看彩虹而已,虽然当时眼花缭乱,欢喜雀跃,过后却是空无所得。

我再提醒诸位,不要只是听完课就了事,如果要成为合格的修行人,请你们从实际中去串习。现在所讲的自他相换菩提心,确实是我们可以在一辈子中修习的殊胜心要妙诀,也是趋入大乘、证悟成就之捷径与必经之门。如果不主动修习,大悲菩提心不会自动生起,我执恶习也不会自动消退。因此,希望大家从现在立刻趋入实修,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每天坚持做一件利济他人的好事,以串习自己的悲心。比如说对别人说一句真诚的爱语、恭敬语,对需要帮助者作一些帮助,对他人的痛苦修一次自他相换……每天坚持不懈,一个月就可以积累三十次善法资粮,一年就可以积聚三百六十次善法资粮。长此以往,像大圆满前行中所说的那位婆罗门修心一样,最终一定能够断尽恶心,而恒常发善心。以前的修行人都是这样逐渐改变习惯,而得到成就,相信在座诸有志者,事毕竟可成也。

丑三、(自他为主之德患):

若施何能享?自利饿鬼道。

自享何所施?利他人天法。

如果全部布施了,自己怎么会有享受之物呢?这种自私悭吝是饿鬼之道。如果自己享用完了,拿什么布施呢?这种利他的善念,是人天善道之法。

前面讲述了贪爱自身的过患,为了使修行人进一步明白放弃自爱与生起利他之心的必要,作者又开始从各方面比较自爱与爱他的利害得失。首先,从自享与施他这两种不同情况分析,让我们明白修习利他菩提心的必要。贪爱自身者往往会有悭吝自私的念头,比如说在遇到乞丐时,他马上会想:“如果我把自己拥有的衣食财富等,这一切可以安逸享受的东西全部布施给他人,自己岂不是变成了贫穷之人,那以后自己还能享受什么呢?如果把自己所有酥油、糌粑、大米、白菜给了他,那我也就没办法吃这些食品了……所以还是留着好,自己可以美美地享用。”这种由执著自身而引起的悭吝贪执,实际上是饿鬼之道。大家知道,悭贪是堕落饿鬼道的主因,《佛说业报差别经》中说:“复有十业能令众生得饿鬼报……三者,意行轻恶业;四者,起于多贪……;八者,爱著资生,即便命终……”一个人如果经常起上述那种吝啬的恶分别念,不肯施物与乞求者,那么他虽然还活着,而实际已经是饿鬼了。纵然能如是日夜积聚守护资财,人的一生最多百年而已,这能有多少快乐呢?而以此堕入饿鬼道,在漫长时间里,要恒时感受饥渴、恐惧等剧苦。从相反方面说,如果有人舍弃身执,对众生时刻怀着慈悲爱护之心,自己有一些资财受用,马上就会布施穷苦众生,而放弃自己享用,因为他会想到:如果自己享用了这些资财,那用什么去布施众生呢?作者对这种想法评论:这种利他善念,是人天善趣安乐之法。《佛说业报差别经》中说:“若有众生,近善知识,劝令行施,便生欢喜,坚修施业;以是因缘,生在人间,初时富乐,后亦富乐。”修行人若以大悲菩提心,时时心怀利益众生的意乐,乃至能以自身受用施予众生,在《菩萨藏论》中说过:“若能行布施,菩提不难得。”这种善行的结果不仅仅是个人安乐而已,暂时与究竟都会让三界所有众生得到无尽安乐。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讲了梵施国王的公案。以前,在印度有一位修菩萨行的梵施国王,他的国家被授记有十二年旱灾,于是国王集合了全国所有粮食,平均分配给人们,他自己也只留了每天三两口食品。最后有一位独觉前来乞食,国王便将自己仅有的食品全部供养给独觉,而自己却饿得气息奄奄。以此布施功德的感召,天降粮食雨与珍宝,使全国的人都摆脱困境,过上了幸福生活。悭吝不施与悲心布施的结果,有如此大的差异,作为修行人,理应清楚这一点,彻底地断舍自爱之心,积极投入利他的修行事业。

布施是六度中最初的修法,其实也是遍及菩萨整个修行的修法,因为菩萨修道目的即是以自身一切利济所有众生。修持布施,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惹琼巴尊者有一段公案,我觉得很能说明这一点。惹琼巴是密勒日巴尊者的大弟子,有一次因为有一些施主只尊敬他,而对密勒日巴尊者不太尊敬,以此他决意不再与尊者住在一起,以免再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虽然尊者不开许他这样做,但性格倔强的惹琼巴仍离开了上师,到了拉萨一带,结果遇到了违缘,与一个叫甸布的女人成了家。密勒日巴尊者以神通观察到惹琼巴的障缘,便化现了一个乞丐到他跟前乞求布施,惹琼巴当时很穷,家里找不到可以布施的东西,便将家中唯一值钱的一块大松耳石施给了乞丐,尊者当时想:“我的儿子慈悲很大啊!”以布施松耳石的原因,惹琼巴与甸布发生了争吵,结果他生起了厌离心,离开拉萨回到了尊者身边。尊者刚好在灌顶,而坛城中央摆放着那块松耳石,惹琼巴见后,对尊者生起强烈的信心,最后终得成就。慈悲心的布施,可以挽救自己堕落的命运,希望大家牢记。

为自而害他,将受地狱苦。

损己以利人,一切圆满成。

如果为自利而伤害别人,那一定会感受地狱恶趣的苦报。如果为了利益别人而不惜损失自己的一切,那样就会圆满福智资粮,得到一切成就。

世间的自爱者,免不了损人利己,而能断舍自爱,修持爱他善法者,一定会损己利人。从损人利己与损己利人所得的后果去比较,我们便会清楚地认识到当断自爱,努力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在前面已讲过,众生因贪爱自身,不惜造作杀害、抢劫有情等恶业,大家看看现在那些在家人餐桌上的菜肴,对此可能会生起很深感触。一些人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动辄杀害成百上千的生命,造作这类恶业者,其结果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受,《习报经》中说:“杀生入四趣,受苦三涂毕。”而以其他种种手段,伤害他人者,皆不离贪、嗔、妄语、恶语、偷盗等十不善业,以严重的身口意恶业,造作者无疑要在后世招感地狱恶趣痛苦。当然,这些恶业不一定立即成熟,在前面我们也讲过顺现受业与顺后受业,但是已造下的恶业如果不忏悔,纵历百千劫,也不会失毁,定会为造作者带来苦果。这些苦果,观察其来源,皆是众生执爱自身,以此而伤害其他有情所致,也就是说其祸害根源是爱执自身。

从相反做法来看,修持善法者不惜以牺牲自身利益去饶益他人,这种损己利人的善心,是成就菩提的根本,持之能圆满一切福智资粮。诸佛菩萨在修道过程中,皆是遵循这种大悲善道,不顾自己身财善根等一切而专一于利益他人。如本师释迦牟尼佛在因地修菩萨行时,不但屡施自身利益众生,在转生为大悲商主时,甚至能以自身代受堕地狱痛苦的悲心而解救他人。以此损己利人的善法,历代大乘修行人得到了二利成就,对我们初学者来说,开始就要损害自己而利益他人,有许多人可能有困难。但最少,开始我们对那些不损害自己而能利益其他有情的善法,应该积极地做,比如口里对他人说一些爱语、恭敬语,心里对众生经常发善心、悲心,在行为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法。特别是放生,我总觉得这是人人可行,而且功德利益很大的善法,憨山大师说过:“人既爱其寿,生物爱其命,放生合天心,放生顺佛令。”这种简便易行,能利济有情也不损害自身,又能迅速圆满二利事业的善法,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经过分析比较,损人利己与损己利人的过患、功德,大家便会昭然于目,而这是因爱自或爱他而导致。因此,能明了这层利害关系的人,怎么还会斤斤计较于那祸害之源的自身利益呢?智者当修持损己利人之道!

欲求自高者,卑愚堕恶趣。

回此举荐他,受敬上善道。

那些只求自己高高在上的傲慢者,来世一定会卑贱愚昧,甚至堕落恶趣。如果扭转这种自高的心态而荐举尊敬他人,那么后世将在人天善趣中备受恭敬。

贪爱自身者,只会希求自己得到圆满,希求自己能高高在上,将别人全部踏在脚下;而能断除我慢,一心利益众生的人,他们会致力于帮助众生得到高位等圆满,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

世间人因执著自身,总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一切圆满,能得到高位、美誉、多财、美貌、聪明多学等等,因而一切作为,都会围绕着这些目标,一旦稍有所得,马上就会生起自高自大傲慢烦恼,不可一世。以傲慢烦恼恶业,这些人无疑会招感恶报,在上一品中我们也引教证说过:“以慢增上故,愚痴堕恶趣,无暇卑劣种,盲丑脆弱众。”傲慢者后世要感受卑贱、丑陋、愚痴、残废、脆弱的果报,更甚至于要堕落恶趣。世间那些地位较高的人,很容易造恶业,而且地位越高,造恶业也会越容易。藏族人有俗话说:“接近堕地狱的人,现在会变成高官;要接近得人身者,现在会变成狗身。”总之,因自爱而一心追求高位的愚痴傲慢者,会为后世带来巨大苦害。

从反面看,一个人如果能回转追求自高的我执烦恼,将力量放在利益众生、帮助他人获得高位等圆满安乐的事业上,这种人能以谦恭卑下的态度,恒为众人做奴仆,兢兢业业地为他人谋求圆满,那他们在来生一定会转生到人天善趣,广受众生的尊敬拥戴。《佛说业报差别经》中说过:“复有十业能令众生得大威势报:一者、于诸众生,心无嫉妒……十者、见无威德,不生轻贱。”今生对他人能以慈悲恭敬之心对待,对最为卑贱者,也不生轻贱傲慢,后世则能获得大威权势力,受到众人爱戴拥护。

骄慢或谦恭会给人带来如此截然不同的后果,而究其源,这完全是因为自爱或爱他而导致。因此,有智者谁会选择自爱骄慢堕落之道呢?作为修行人,都应明白这些因果关系,而彻底舍弃自爱自高烦恼,积极向恭敬利他的菩萨道发展。博朵瓦尊者说过:“作为大乘修行人,应该断除傲慢心,恒常处于卑下地位。现在世间上根本没有像阿底峡尊者那样了不起的大德,但他对每一个众生都一视同仁地尊敬,甚至看到野狗时,也不会轻视对待。”上师如意宝也说过:“作为修行人,不应该希求地位,不应该希求名声,不应该希求一切世间圆满。”在一些因果公案中,也记载着许多人在前世高位盛名,后世堕为承侍他人的奴仆。望大家经常看看、多思维自爱与爱他的利害得失,以此而明白断弃我执、修习自他菩提心的必要。

为己役他者,终遭仆役苦。

劳自以利他,当封王侯爵。

为了自己安乐而役使他人者,最终要遭受转成仆役,备受被奴役的苦痛。为了利益他人而不惜劳碌自己的人,将来转为王侯,享有官爵权势。

自爱者为利自而役使他人,而爱他者为利他不惜劳碌自己,从这两种做法的后果看,我们也应断除自爱,而精勤于利他之善道。

世间那些我执烦恼深重的人,为了自身安乐,往往不惜奴役他人,像那些国王、富人等稍有权势钱财者,经常差使许多仆役,把苦差事推给他人干,而自己坐享其成。这种人因执爱自身而造业,后世一定会受到恶报,转生为低贱者,饱受他人的奴役压迫之苦。在《因果报应经》中,对这些无欺的因果规则,讲得很清楚。在佛经中还说过,耶输陀罗胎怀罗睺罗时,经受了六年的怀胎之苦,而其原因,是耶输陀罗在前世为一威望长者时,曾役使别人背过一桶水,以此异熟果报而感召了六年怀胎之苦。对这些因果,有些人可能不太相信,但不管你信不信,客观事实便是如此。虽然凡夫对因果规律如聋如盲,无法现知,而圣者对这些世俗规律却了如指掌。因此对智者们的教导,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就像那些对现代电学知识一无所知的人,不可能否认那些电学专家所说的电学规律。

那些能够一心为了他人利益,而不惜劳碌自己的人,他们将来的果报,会是王侯爵位、无比的权势和威德。大家在现实生活中,都见过这种事例,有一些人生性善良乐于助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身先士卒,宁肯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让别人减少劳累,以此受到了众人爱戴恭敬,在即生之中就成熟了一部分果报。在远古时代,民心淳朴,人们可以自己推选君主,而那时的君主如尧、舜、大禹等,都是这种为利他人不惜劳碌自己的善士,他们在现世就受到了王侯的善果,而以此所感召的后世安乐,无疑会更为巨大。这些都是从世间而言的例子,如果从出世而言,大乘修行人牺牲自己,而精勤利济他人,所感召的福德善果,那不仅仅是个人圆满安乐,更会为三界众生带来究竟安乐解脱果。我们既然有缘了知这些因果事理,当致力断除役他的恶行,而专志于舍自利他的善行。要不然,自己于千百万劫中积累福德才得以一遇的自救良机,如果不抓住,岂不太可惜了!

所有世间乐,悉从利他生;

一切世间苦,咸由自利成。

所有世间安乐,都是从利益他人的善法而生;所有世间上的痛苦,都是由谋求自我利乐而形成。

以上从自享或施他、损己或害他、自高或荐他、役自或役他,四种相对情况的利害得失作分析,说明了执爱自己或慈爱他人的过患利益,此颂再总结而说自利与利他的功德过患。世间众生的安乐痛苦,按《俱舍论》所言,有身所感受与心所感受两种。身心安乐也可分暂时与究竟两种,暂时安乐包括了人天善道的种种圆满与身心快乐,究竟安乐指大小乘圣者的解脱安乐,乃至最圆满的成佛大乐。这一切安乐的根本来源,即是利益众生的发心和行为,也就是慈爱利益众生的善法,这是无欺因果规律,是一切世出世间智者所遵循的善道。在座诸人听过不少因果公案,从中可以明显看到世间人的种种安乐与出世圣者的圆满福德安乐,皆来自于利他善法,甚至有些人以一念利他善心,而为后世感召了巨大的安乐果。

从反面来看,世间众生的一切身心痛苦,从微不足道的冷热之苦,乃至无间地狱的剧烈痛苦,皆来自于众生狭隘卑劣的我执自爱,皆是由一心谋求自利的心念行为导致。众生这种自私自利之心如同毒树种一样,由它所长出的树根、树干、树皮、树枝、叶、花、果等等,都会有着苦毒。大家看那些因果实例,对此应该有很深的感触吧,哪怕只是一刹那肥己损他之心,也会导致无穷痛苦。

朗日塘巴格西的传记中,记载着他所说的重要教言。格西教诫后人说:“我看过许多甚深教言,从这些教言中,了知到‘我’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利己是一切痛苦的渊源,利他是一切安乐的来源。因此在《修心八颂》中总结出我们最重要的修法:亏损失败我取受,利益胜利奉献他。”《佛子行》中说过:“诸苦由求自乐生,圆满正觉利他成,是故己乐与他苦,真实相换佛子行。”上师如意宝在《忠言心之明点》中也教诫弟子:“自欲乐生三界苦,利他心中生善乐,故随人天之导师,应发无上菩提心。”类似教言,大家去翻阅大乘经论,随处都有,因为对大乘修行人来说,这是必须明白的道理。

世间任何痛苦都来自于“自爱”,任何安乐都来自于爱他,对此大家不要只是在口头上滑过去。如果想真实地进入大乘,得到暂时与究竟安乐,必须从内心对此生起刻骨铭心般的定解。为了自我,我们都曾无数劫堕落轮回恶趣,而自己所不执爱的众生,却是一切利乐之源,能如实认识这个真理,就会顺利地步入大乘安乐道,如同恰卡瓦格西所说:“‘我’是一切祸患痛苦的制造者,所以应该将一切灾害苦受让我承受;而‘他’是一切功德的来源,所以应该恭敬利乐一切众生。”

何需更繁叙?凡愚求自利,

牟尼唯利他,且观此二别!

这何需再多费口舌解说呢?凡愚者始终追求自利,得到的只有痛苦,能仁一心利益众生,终成正觉,只要观此二者的差别便可明白。

关于断自爱而利他的需要,在上已作了介绍,这个道理其实用不着多说,因为我们只要稍加理智观察,便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两种做法的结果。在三界之中,众生自无始以来都在为自利而劳碌,时时刻刻为了自身利乐而追逐不休,可是其结果呢?仍是无尽苦海轮回。而且,这种爱执自身的习气,如果不能断除,也就毫无安乐可得,将永无止息地流转在三界火宅中受煎熬。

以本师释迦牟尼佛为主的智者们,他们在因地时,也曾是凡夫众生,但他们发起了无上菩提心,将一切都投入在利益众生的事业中。不仅一生如此,他们在生生世世,乃至发愿在轮回不空之际,都是如此,不顾自己身命善根等一切,唯一谋求众生的利益,从来不为自己考虑,而其结果,却是得到了无上成佛大安乐。逐自利者堕落无尽苦海,唯利他者终成无上正觉,这两种结局的差距无法计算,而我们现在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种情况,那还为什么不效智者的足迹,踏上真正的安乐大道,去精勤修习利他菩提心呢?《经庄严论》中说:“凡愚勤求自利乐,唯得少分转趋苦;恒常勤行利他者,二利圆满证涅槃。”凡愚者盲目地追逐利乐,结果却如舔食剑刃上的蜂蜜,即使能得到少分,痛苦却无法想象;智者勤行利他而不顾自身利乐,结果却是永恒大乐的究竟涅槃。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在每一个人面前恒时显露着,我想大家不要假装不知道,而应面对事实,多看多想,经常问问自己:你到底愿意往智者的安乐道上走,还是愿意往愚者的苦难方向堕落?如果愿意走向安乐光明大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断舍自利自爱的偏执,向诸佛菩萨们学习利他菩提心呢?

《宝鬘论》中说:“由此知业果,相应义如是,常利益有情,即是汝自利。”(或译为:若于因果业报理,随顺通达坚信已,则应恒常利众生,如是行持终利己。)大家现在明白了其中的善恶业报之理,对自他与利他的结果也很清楚地看到了,所以应该毫不犹豫地趋入利益有情的大乘菩提道,尽自己所有力量,实践修习利他善法。我们有些人厌世心很强,恨不得马上就证悟解脱,因而只愿意坐在家里修法,不愿出来与别人打交道,如果你有甚深正见,也有强烈的大悲菩提心,可以直接修习正行利益众生,那也是可以的。但是,对一般初学者来说,如果没有坚固的菩提心摄持,修法只是为了求得个人解脱,那也就没有多大意义。这时不如在发心加行方面多下工夫,反复观修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以利他发心摄持。这样可以迅速断除我执烦恼,生起无我智慧,痛苦也就自然消融于利他功德大海之中。而此过程中暂时现起一些苦受与安乐,应如华智仁波切所说那样:“所有痛苦灾难,应观为上师三宝的加持,所有安乐不应据为己有,而应回向所有众生。”

还有一些人,将发菩提心当成了文字语言,成天挂在口头上念叨,这样也没有多大意义。发菩提心是要你发乎内心,体诸于实际行动,如果在内心生不起利他善念,在行动上一点利济众生的善行都没有,这种人不可能得到功德。诸大德常说:“口头念诵发心并不重要,从内心真实生起善心很重要。”大家可以看本师释迦牟尼佛的本生传与高僧大德们的传记,他们并非念念发心仪轨就得到了成就,而是真实地从内心生起了大悲菩提心愿,在行动上踏踏实实地将此心付诸实践,才得究竟成就。作为修习大乘佛法者,我们理应追随本师足迹,从当下做起,从身边每件小事做起,坚定地断除自我爱执恶习,而一步步踏向利他安乐大道。

若不以自乐,真实换他苦,

非仅不成佛,生死亦无乐。

如果不能以自身安乐,真实地替换别人的痛苦,那么不但不能成就佛果大安乐,在生死轮回中也不会有快乐幸福。

要证得无上正觉果,我们必须发起菩提心,将自身安乐善根施予一切众生,以自身去取受、消除众生的一切痛苦。如果在自相续中不生起这种自他相换菩提心,那么无上圆满正等觉果位,便无由证得。佛在《普贤行愿品》中说过:“因于众生而起大悲,因于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觉……若诸菩萨以大悲水饶益众生,则能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若无众生,一切菩萨终不能成无上正觉。”对本师释迦牟尼佛与诸菩萨圣众所作的这些教诫,我们后学者应如说奉行,因为这是必然因果规律。华智仁波切也说过:整个大乘佛法建立在菩提心基础上,如果没有生起这种利他菩提心,则无论修何法,皆不能成就佛果。

没有生起以自乐换他苦的利他之心,不但不能成就佛果,处在生死轮回中也不会有安乐。因为三界中一切暂时的人天安乐,皆从五戒十善而生,而所谓善法是由造作者的发心而定。“意乐若善地道亦善”,如果有宁损自己而利益他人的善心,众生便可得到人天中种种盛事安乐,如同“母女同溺于恒河”的公案中所说那样,母女俩在为河水所淹时,因心怀“若对方获救,我死也无妨”的善念,死后立即生于梵天,享受天界安乐。而没有这种损己利人善念者,纵然表面上广行施舍等善法,也不会得到类似大福德果,这在许多经论中都有过阐述。

作为修行人,请大家务必详细观察自相续,看看自己是否具足了以自乐换他苦的菩提心,这是生起一切修证功德的基础。前几天,上师如意宝以是否有自他相换菩提心,讲了很感人的教言。当时上师谈到学院里前一段时间往生了一个名叫华措的藏族尼姑,大家应该都见过,平时她经常打扫大经堂。华措临终前患上了很厉害的病,非常疼痛,但她坚强地发愿说:“我现在特别特别痛,让天下所有众生的痛苦一齐加于我身,以此愿减轻他们的痛苦!”在发愿声中,她趋入了圆寂。上师如意宝以玩笑方式对嘎多堪布说:“嘎多堪布,你看我们学院中的女众,她们表面上修行很不好,而你是一个戒律大堪布,平时修持很了不起,但你相续中有没有华措那样的自他相换菩提心呢……”当然,这是上师如意宝故意问嘎多堪布,以此而让我们其他弟子反省自心。大家应对照华措沙弥尼的修行,好好地想想:如果自己处在同样情况下,能否做到这样呢?

龙树菩萨在《菩提心释》中说:“未持菩提心,永世不见佛,轮回利自他,亦无其余法。”如果不修持利他菩提心,修行人永远无法现见诸佛成就佛果;要利益轮回中自他众生,除利他菩提心法外,更无其他妙法。如果自己是想成就无上佛果的修行人,对此应铭记于心。

后世且莫论;今生不为仆,

雇主不予酬,难成现世利。

暂且不论自私自利者来世果报如何;在现世,如果一个人不愿委屈自己为人劳作,雇主也不愿支付酬劳给他,这样就连今生的小利乐也无法成办。

一个人如果执著自身,不能利益他人,这种做法将为今生后世带来严重过患。关于对后世过患,在此处暂且不论,因为执爱自身实际上是世间一切痛苦的来源,这些苦害过患无法一一付之言表,而且那些对因果规律不信或信心不坚之人,这种后世过患说得再多,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因而作者在此为了让人更容易明白自私自爱的过患,举了一个常见事例。在世间,仆人应该为主人的利益与需求而工作,不能偷懒顾惜自己;而主人也应替仆人的利乐着想,给予他足够的衣食酬劳,不能吝惜自己的资财。如果双方都不考虑对方利益,仆人不肯卖力,主人不体恤仆从,那么这种后果也就不想而知:主人的事业无法圆满成办,仆人的衣食生活无法满足,两败俱伤,谁也得不到好处。这种苛刻吝啬的主人与偷懒不忠诚的雇工,在世间经常可以见到,而他们的结局,也就是一团糟。因而许多世间智者,也看出了这一点,教导世人处处应将心比心,以利人善行善心为高尚,以损人利己的心念行动为羞耻。作为出世修行人,对此理应更为清楚,如果不能生起利益他人之心,不修持自他相换,就连世间蝇头小利都无法成办,那么出世解脱大事业,怎有可能成办呢!

利他能成乐,否则乐尽失;

害他令受苦,愚者定遭殃。

利他,能使自己成就今生后世的安乐;自利,则会失去一切圆满安乐;如果为了自利而伤害他人使他受苦,这种愚人一定会遭受灾殃。

一切安乐根源是利他善法,一切祸殃根源,是损害他人的恶业,这种因果报应,人们都有过感受、经历。一个人如果能一心利他,则能获得一切安乐,因安乐之因即是利他善法,从世间到出世间,众多世间善士及出世修行人,都以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如本师及诸多成就者因生生世世利他而成就,而众生因生生世世追求自利,不但未成无上安乐果,反而堕入苦海,失去了安乐。如果我们执爱自我,不仅无法生起利他菩提心,圆满证悟成就,就连暂时安乐也无法成办。

如果为了自利,不惜伤害别人,令其他众生受苦,造作这种恶业的人,无疑是极端愚昧者。《贤愚经》中说:“虽微小罪恶,勿轻谓无害,火星虽微小,能烧草山积。”伤害他人的恶业,虽然看来很小,然而它带来的果报,却是于千百万劫堕落地狱受苦。不仅在后世,对现世来说,有些人愚痴无知,一心怀着损人利己的念头,不停地谋害别人,他们的下场必然会悲惨至极。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可以现量见到,那些一向行凶作恶,偷盗抢劫、坑蒙拐骗他人者,最终必然作法自毙,自食其果。这方面在世间智者中也有很好的言论,如古人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佛法中说得更细致,如《宝积经》中云:“从诸善业感安乐,得见无边诸佛土;从不善业感众苦,堕诸恶趣燃烧处。”对这些因果,我们既然已经了知,理应彻底认清自利过患与利他之功德,而努力趋入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的安乐道。

丑四、(是故必要相换):

世间诸灾害、怖畏及众苦,

悉由我执生,此魔我何用?

世间一切灾害、恐怖和痛苦,都是从我执而生,那么我还留着这个恶魔做什么呢?

我们生活在娑婆世界,经常要遇到地水火风、猛兽恶人、非人星曜等种种灾害和怖畏;无论在六道中哪一道,也免不了行苦、变苦、苦苦三大痛苦逼迫。而这一切灾害、怖畏和痛苦,究其根源皆是由我执而生。月称菩萨在《入中论》中说:“最初说我而执我,次言我所则著法,如水车转无自在。”众生堕入如同水车一样轮转不休的生死轮回,饱受种种无有自在的痛苦,其根因即是人法两种我执。其粗重明显的痛苦,由人我执而生,其细微痛苦由法我执而生。因此,无明我执实际上是带来一切痛苦灾害的大魔,空行母玛吉拉准卓玛说过:“有碍魔与无碍魔,喜乐魔与傲慢魔,此亦系属(我执)慢魔中。”一切令人恐惧痛苦之魔,都是我执傲慢之魔所生,而且“魔勇即我执,断执魔名断”,若能断除我执,即断一切魔鬼之名。密勒日巴尊者对山崖罗刹女也说过:比你更为恶劣之魔即我执,比你更多的魔是意识,比你变动更快的是分别。根霍仁波切在注疏中说:“我执,就是所谓的日扎魔,即能摧毁三界众生的大魔。”翻开那些成就者的教言,这类教诫比比皆是。因而对我执这种生死众苦之根本,对这种使自己长久陷于生死轮回苦海的大魔,为何还要执爱而不断舍,还要留着它做什么呢?难道自己所受苦难还不够吗?作为初学者,若能真正从内心对我执的过患生起认识,那么在遇到自他相换菩提心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趋入,将这种祸害根源的我执,强力地铲除消灭。

我执未尽舍,苦必不能除;

如火未抛弃,不免受灼伤。

假如不能完全舍弃自我爱执,必然不能根除一切自他的痛苦,就像不抛弃手中的火,便难免受灼伤一样。

此处所言的我执,与中观诸论中所言的我执有所不同,它是在萨迦耶见引起的我执基础上,舍弃他众而执爱自我的爱执。一个人不能彻底放下这种爱执,痛苦便会连续不绝,那么也就不用说什么根除他人的痛苦了。对此每个人都应该有体验,比如说我们平时对自己身体、生命、财产等等,如果很执著,那么天气冷热、身体四大变化、小偷扰乱……这一切都要引生痛苦,而且执著越深越多,受的痛苦也就会越多越剧烈。乃至对自己执爱有一丝未断,就免不了痛苦,因这种执爱是一切痛苦之源。作者在此将自我执爱者比喻成用手执火的人,在火焰没有被抛弃之前,他无疑少不了灼烧之苦,即使他痛得大喊大叫,拼命挣扎,但不放下火团,痛苦就不会离开,如果放开火团,远离了这种痛苦之源,灼烧之苦也就不会无因无缘找上他;同样,我执实际上是三界火宅中的毒火,在没有远离这种毒火之前,痛苦不会无因无缘停息。噶当派格西说过:“一切痛苦的来源是‘我’,所以‘我’是应该远离和抛弃的祸根。”

大家要仔细思维这些教言,平时我们总觉得生活中痛苦不断,而对他人所遭受的违缘苦难,一般人却毫无苦受,对此浅显易见的事实,我们都明白,那自己为何不尽快放弃自我执爱,而努力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呢?

故为止自害,及灭他痛苦,

舍自尽施他,爱他如爱己。

所以为了止息我执造成的自我伤害,也为了永远灭除众生的种种痛苦,我应当将自己完全施舍给他人,爱护众生如同爱惜自己一样。

如上所述,自我爱执是世间所有灾害、怖畏、痛苦之源,一个人如果不尽舍这种执爱,就如同执火不舍,必遭烧灼。作为有智慧的人,在明了这些因果关系后,为了止息痛苦,应当立即中止自我执爱;而且作为大乘修行人,都发过愿要利益一切众生,消除他们所有痛苦,给予他们一切暂时与究竟安乐,为此更应及早地断舍我执,努力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将众生视为己身而加以爱护。如果自己能深刻了知我执的过患,与自他相换的功德,对这种修法就会自动趋入,如同自己在往昔不顾一切地执爱自身一样,此时会真诚地为了他人利乐而奋斗不息。

在此,有些人可能有疑问:“既然对本来不存在的自我生执爱是一切痛苦之源,是颠倒迷乱执著,那么执爱众生岂不是一样吗?众生本来也是空性嘛,那么执爱他们也是一种错误执著,同样是迷乱误执,怎么会有不同结果呢?”不错,一切法本来无我,执爱自我与执爱他人同样都是分别执著,但二者虽然都是分别执著,其结果不同却于理无违。智作慧论师解释说:“灯光与珠光,误认为宝珠,错觉虽无别,实义则悬殊。”其意是说一个人将灯光或珠光误认为是宝珠,这两种虽然都是错误认识,但其结果,误认灯光为宝珠者毫无所得,而误认珠光为宝珠者却能循误觉得到宝珠。同样,执爱自己与执爱众生虽然都是分别执著,但执爱自己如误认灯光者,空无所得,而执爱众生者,如误认珠光者,最终却会得到殊胜菩提心的摩尼宝。在修行大乘佛法取证无上菩提的正道中,自他相换是必不可少的一种修法。虽然它是一种分别执著,但它是随顺解脱之善法,是通向无上正觉天城的宝梯,与狭隘自我执爱有着天壤之别。这也像对诸法实有执著与对空性执著,同样都是心所分别,但实有执使众生无限地流转轮回苦海,而空性执著却能引上解脱道,为我们带来无上解脱安乐。所以,应该遣除疑惑,认识视众生如同自己的执著有着深远意义,应积极地投入修习。

意汝定当知:吾已全属他。

除利有情想,切莫更思余。

心意啊,你一定要了知:我已经完全属于他人,因此除了利益有情外,千万不要再想其余事了。

我们都曾发过誓愿要为利众生而求证菩提,也理解了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的必要,因此自己必须从内心生起决心实践自他相换修法。这种善心需要反复串习,才能在相续中深深地扎根,时刻不忘。因此要经常反问提醒自心:“心意啊,你要记住,“我”已经发过誓,将身口意、财产、善根等一切全部奉献给众生了,我已经属于别人,因此你除了想办法利益主人——一切有情外,其余再也不要想什么利乐自我,不然,你就会违背誓言、背叛主人而造恶业……”这是修大乘佛法者必须具足的心念,初学者从内心精勤观修串习这种认识,比其他任何善法都重要。我们有些道友,在这方面做得确实不够,但有些人为僧众发心做事,才三两天或一两个月就不愿干了,成天说“自己要修法,要修大圆满,修大中观,观修菩提心”等等。对僧团利益不关心,一心想着自己,还说要修菩提心、修大中观等,这岂不是在说梦话或笑话吗?如果真正能从内心时刻认识到自己已属于所有众生,而生起坚固利他之心,那即使表面上每天都在干着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实际上功德却是不可思议,那些无有菩提心摄受的修法如闭关、坐禅等等,根本无法与之比拟。《阿难请问经》中说过“菩萨具足一法,能守持一切如来胜法。何为一法,不舍一切众生是也。”从内心能做到不舍一切众生,即能守持如来一切胜法,因此,我们除此之外东想西想还有什么必要呢?那些一天到晚执著:“我的善根,我要修法,我要坐禅,我要……”这些想法有什么用呢?希望有志趋入大乘正道的修行人,能时刻牢记这点,时刻保持利益众生的发心,而再也不要为自我构筑轮回铁屋了!

不应以他眼,成办自利益;

亦莫以眼等,邪恶待众生。

你不应再用属于他人的眼等肢体,成办自己的利益,更不能以属于他人的眼等身肢,造作恶业伤害众生。

我们在发菩提心时,已发誓将自身一切奉献给利益众生之事业,既然身口意一切都如是献给了有情,那也就不能再当成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而应视为他人所拥有的物品。此处作者以眼睛为例,提醒修行人记住,这些眼等身体,已经属于其他众生,因而不能蛮横无理地用他人之物谋求自身利益。某件东西已经施给别人了,然后又自己占用不放,这种行为以世间规则去衡量,也是不合理说不通的行为。在梵文本中“成办自利益”一句原为“为自利而视”,根索曲扎仁波切说过:“如果这样直译,会更容易理解。”因为此句是以眼为例,说明大乘修行人自身的眼睛等已供施给了一切众生,那已经属于他人,我们也就不能为自利而抢占它。其他耳根、鼻根、四肢等等,也同样是别人的东西,我们不能再为自利而无理占用。大家都是发过菩提心的修行人,如果不想沾染违背誓言、抢夺他人所属物件的恶业,对此应时刻牢记。

因为自己眼等一切都属于他人,那样也就不能再用来伤害众生,邪恶地对待众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我们在平时不应以自身眼耳等肢分来伤害自己一样。不损害有情,是所有佛弟子共同遵守的戒规,《别解脱经》中说过:“损害他众非沙门。”作为大乘佛弟子,自身已完全属于众生,如果再抢用他人身体去损害他人,无疑更是罪上加罪。昨天上师如意宝在课堂上也讲得很清楚:“作为一个受居士戒以上的佛弟子,千万不能伤害众生,不然戒律又何在呢?”

在梵文本中,此颂后两句直译过来,应为“不应以他手,为自利而动”,与前两句意义大致相同。但在所有藏文译本中,与如石法师所译文句相近,都是说不应以眼等身肢而伤害他人,如贾操杰大师在注释中也如是解释:“自之眼等,即不应于彼违悖而行。”也可能是当时藏文译本所依的梵文本,与现在保留下来的此论梵文本有所不同,而造成了这种区别。

故当尊有情;己身所有物,

见已咸取出,广利诸众生。

总之,应当尊重有情,以有情利乐为至上,自己所有东西,在发现后应尽量取出布施,广泛地利益其他众生。

本科判内前五颂,从两方面解说了修自他相换的必要。首先,因为我执是世间一切灾害怖畏痛苦的根源,若不完全舍弃,便无法止息痛苦,所以为了消除自他一切痛苦,应努力舍身施他,爱护众生如同自己;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必须清楚,自己作为大乘修行人,已发过誓愿将自身一切奉献给了众生,因而已属于众生的自身一切,必须完全为众生利益而服务,不能再谋求己利而伤害有情。总结而言,也就是我们必须全心全力地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舍自身一切而利乐众生。作者在此教诫说:应当尊有情利益为至上,而倾自身所有来利济众生,这是大乘行人修习自他相换的原则,也是每个修行人应自始至终遵循的正道。

有情是尊贵的福田,在助成佛道作用上,有情与佛相等,从这方面而言,修行人焉可不尊重有情呢?为了断除自他一切苦难,圆满成就菩提誓言,我们应时刻牢记教言:尊重众生,时时处处以自身一切施予众生。密勒日巴尊者也曾说过:“应当将自己口中的食物都掏出来布施给有情。”意思是自己最后活命之物也必须拿出来,供施给众生,完全以众生利益为重,而彻底抛弃我执。自己所有物品,不仅仅是那些有漏财产身体等物,还包括自己所有善根功德等,这一切也应全部回向给所有众生离苦得乐。《学集论》中说:“吾身及受用,三世诸善根,施与诸众生。”阿底峡尊者所作的一个念诵仪轨中亦说过:“我之善心及功德,回向众生愿成佛。”修行人能如是以利他菩提心尽施自身一切,就会如《宝云经》中所言:能圆满施舍一切,即能证得菩提。

子二、(分说对治区别)分二:丑一、略说;丑二、广说。

丑一、(略说):

易位卑等高,移自换为他,

以无疑虑心,修妒竞胜慢。

将自己与卑下、相等及高于己者三种对象交换易位,然后毫无疑虑地以易位后的身份,对易位前的自己生起嫉妒、竞争、我慢,藉此而对治烦恼,修习悲护之心。

我们平时看待其他众生,往往有三种类型:低下、相等与高于自己者。而且因无始习气,凡夫众生总会对卑下者生傲慢,对与自己相等者生竞争之心,对高于自己者生嫉妒烦恼,以此而无法平等生起悲护关怀之心。针对这三种情况,自他相换修法也分三种方式,即是对卑下者换修嫉妒,对平等者换修比赛争胜之心,对高者换修傲慢。再详细一点说,即是观想自己分别与这三种对象交换位置,比如对那些比自己卑下者,自己与他交换易位,观想自己处在他那种卑下地位,然后对易位前的自己,面对那个高高在上者,仔细观察由此而引生的嫉妒烦恼。以此换位观察,我们可以深刻地理解低于自己者的痛苦,对他生起悲愍爱护之心,藉此有力地对治自己的傲慢烦恼。当然,以此相换而引生出来的嫉妒烦恼,也可一并看破其颠倒可笑本质,而彻底断除。对那些与自己相等者或高胜者的修法,也可以此类推,以下将有广说。

这三种修法,当然不是在同时观修,因为凡夫相续中,嫉、争、慢这三种恶分别念不会同时生起,而是针对不同对境,会生起不同恶心。当自己面对某种对境而生起某种恶心时,就应切实地针对它修习相换,把自己易于对方位置,而细细地体验观察。对这种修法,我们不应有丝毫的疑虑,因为这是以毒攻毒,对治我执而助长慈悲心的有效方便法,并非是助长烦恼的方法。再者在前面也讲过自他平等的道理,大家对此应该有过一些体会,只要自己能一心地观想,便可将他人执为自身,真实地取受苦受。因此自己应全心全意地串习这种法门,对我们来说,这种修法是真正的如意宝,若能全力投入修持,傲慢嫉妒和争强好胜烦恼,一定可以有力地调伏。

丑二、(广说)分三:寅一、于卑者换修嫉妒;寅二、与平等者换修对比心;寅三、与高者换修傲慢。

寅一、(于卑者换修嫉妒):

蒙敬彼非我,吾财不如彼,

受赞他非我,彼乐吾受苦。

他受人尊敬,而我却没有;我的财产远远不如他丰裕;他受人称赞,而我备受辱骂;他称心如意而我却饱受痛苦。

此下逐次详说三种修法。首先是对那些比自己卑下者修相换,观想自己换在卑下者位置,以感受他们内心的嫉妒痛苦,与需求关怀怜悯的心理,藉此引生自己对卑下者的悲心与爱护,同时也挖掘出自己的嫉妒等烦恼进行对治。这种修法关键在于打破自他分别妄执,以专注有力的易位观想,使自己进入对方角色或说处境、心理状态,才能真实地现起感受。

在世间,有许多人与我们相比,在受人尊敬、财富、赞誉、安乐等方面,都要相对得差一些。他们处在这种地位,作为凡夫难免会有许多苦受,因此我们必须对他们修相换,观想自己处在其位置,而对易位前的自己修习嫉妒,真实地体验那种卑下者的痛苦。颂词中“彼、他”都是指易位前的我,而“我、吾”是指观想成他人后的我,有些讲义中分别称为旧我、新我,贾操杰大师释“彼、他”是他人换为修习者原来的角色,而“我、吾”为修习者易位为他人的角色,各种解释意义都没有很大差别。修习者与卑下者换位后,以卑下者身份开始观修:“啊,他受人尊敬,而我受人鄙视;他的财富丰裕,而我赤贫如洗;他时时受人称扬,而我处处受人诃责;他样样称心如意,而我备受痛苦;这多令我气愤难平,他凭什么享受安乐……”以对易位前的自己生起嫉妒,感受卑下者渴求帮助关怀的心理,使自己承受那些痛苦。然后再回过头看自己在没有做这种交换修习前,自己对那些卑下者不但不生怜悯爱护善心,有时甚至生傲慢轻视恶心,那样是多么不如法与冷酷。自己从今后应以大精进修习菩提心,利乐他们,同时,回顾自己的嫉妒烦恼,也是多么可笑,除为自己带来痛苦之外,完全没有意义,应彻底根除。

工作吾勤苦,度日彼安逸;

世间盛赞彼,吾之身名裂。

我必须勤苦工作,而他却安逸度日;他广受世人赞誉,而我却身败名裂。

有些低贱者终生劳作,像割草伐木、挖地建筑等等,白天晚上都很辛苦,还有一些人身名不佳,对他们也必须以大悲心修习相换。观想自己处在其地位,然后再与原来的我对比:“我要如此辛辛苦苦劳作,而他终日悠闲安逸,不知辛苦为何物,生活过得一帆风顺;不稼不穑者,坐享收成,而耕种者,饱受劳累饥寒,这多么不公平;他广受世间赞誉,美名扬遍四方,而我一直默默无闻,甚至身败名裂,臭名昭彰。他凭什么得到这些?而我却如此卑微……”由于没有福德智慧,许多人都陷入这种自怨自艾的苦恼境地,同时又会对高于自己者生起嫉妒烦恼,我们通过修习,可以感受这些苦恼。而且,在卑下者角色想来:虽然自己无有功德名声,但并不能因此而受人歧视,因为自己再卑微,也会有一些超胜之处。

无才何所为?才学众悉有,

彼较某人劣,吾亦胜某人。

如果我毫无才学,那该怎么办呢?其实人人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本事,他虽然比我强,但胜他一筹的大有人在,而我虽卑劣,但还会有某些人比我更低劣,因此他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此处是与那些才学比自己低劣者交换,自己处在其位置,然后观想:“别人虽然轻蔑我,说我一点才华学问功德都没有,但是仔细想来,他并不能因此而小瞧我。因为才学功德,人人都会有一些,他(指交换前的自己)虽然比我要高明,但那只是他今生靠努力精进而得到,而且比他更高的人,仍然会有很多,那他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值得傲慢的呢?我纵然再差,也有如来藏,而且也具备了一些才学功德,比许多众生要强一些,也就是说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因此,他凭什么小瞧我,说我没有才学呢?”通过这种修法,我们可以现量感受才学低劣者内心的苦受,也会明了自己在平时不应鄙视轻蔑他们,而应努力地修习相换,以大悲之心帮助他们。

有些论师在此解释说:“卑劣的凡夫人,相续中还是有一些才学功德,所以不用灰心绝望……”讲到这里,我想大家应该先在这些道理上弄清楚,使思路打通,以智慧解开相续中那些凡夫俗子的死疙瘩,然后一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为什么说这些呢?因为我们中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智慧低劣、福德浅薄、没有学问、烦恼死结多等等,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找违缘,以此而裹足不前,甚至自暴自弃,将上师教言、佛法窍诀都弃之不顾,这样实在是自找苦吃、毫无道理。作为修行人,要坚强一点,遇到困难障碍时,不要马上就灰心丧气,让烦恼障蔽智慧,而应静下来,好好地想办法,忆念上师教言、正法,拿起正法之剑去勇猛拼搏,那就会没有排除不了的障碍。自己再卑微低劣,如果能遵循佛法修持,最终也一定会得到改变,证得无上智慧功德。佛经中说即使是蛆虫之类小含生,能发起精进则定能证得无上正觉果位,那何况人呢?所以有些人不要太自卑了,你虽然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低劣至极,但是你其实已经入了佛门,遇到了殊胜善知识与教法,那已经离解脱不远了,而真正低劣的是那些无缘解脱者,那些天天在造恶业沉溺邪见之中者……有些人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认为自己才学功德广大,很了不起,其实仔细想想,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在世俗功德学问方面,比你高的人在这个世界中处处都有,还有那无量天神,与他们的福报智慧相比之下,你只不过是一条可怜虫而已;再从出世功德而言,十方三世有无量佛菩萨与有殊胜功德学问的大修行人、大班智达,在他们面前,你又算得上什么呢?大家能以这些殊胜法要之剑,去对治脆弱、傲慢之魔,就一定会连战连胜,迅速克服障碍。而且以此推己及人,对周围那些与自己有同样苦恼者,自然会生起悲愍、帮助的善心。

戒见衰退等,因惑而非我;

故应悲济我,困则自取受。

我戒律废弛、见解退失等是情有可原的,因为那是由于烦恼所催而非我的意愿,所以他作为有悲心的修行人,应该尽力救助我,如果在中间遇到了困难,他也应该安忍(或释为:我自己也会安忍)。

对那些守持戒律不太清净、正见也退失了的修行人,我们也应修习自他相换。如果易位至其位置,便可充分地理解其苦恼与发自内心的呼救,以此而引发大悲救护之心。自己观想与他们相换,然后可以想到:“啊,虽然我戒律废弛、见解衰退,甚至毁坏了,但这并非我心甘情愿如此,而是烦恼恶缘在捣乱,在控制我,才导致这种恶果。作为修行人,我也希望自己能戒律清净,获得正见,得到无上解脱安乐。他(易位前之自己)如果有悲心,有清净正见戒律,就应该帮助与救护我,这虽然有些困难,但他作为大乘修行人,也应该欣然忍受……”如是修习后,自己对戒律见解衰退者的痛苦有了切身感受,他们虽然对自己有嫉妒,但自己怎么能因此而傲慢或对他们不理不睬呢?自己理应克服傲慢烦恼,以大悲宽容之心对待他们,也应安然忍受重重困难,尽心尽力帮助救济他们。同时,也可掘出自己内心潜藏的嫉妒烦恼,予以认识后彻底铲除。

在此大家要注意,作为佛弟子,对破戒过患,应该有清醒的认识,这段时间我们听了上师传讲的《赞戒论》,在这方面都有了一些认识。但是,比起破见来,破戒过患尚是稍逊一筹,因为破戒者如有正见尚可忏悔,而破见者对因果、正法等生邪见,如同坏自命根,坏自解脱眼目,这种罪过无法衡量。圣天论师在《中观四百论》中说过:“宁毁犯尸罗,不损坏正见,尸罗生善趣,正见得涅槃。”正见是证得无上涅槃的根本,因而比戒律更为重要。华智仁波切也说过:“邪见者,纵于相续中刹那生起,亦能断舍一切律仪……不能趣入解脱之道,虽作恶业,也无忏悔之境。”明白了毁坏戒律与正见的可怕后果,我们不但应对言行心念严加护持,对那些戒律、见解者有所衰退者,也更应以猛烈大悲心,不畏一切困苦地帮助他们,以自身去代受他们的恐惧、绝望、孤立无援等种种烦恼痛苦,使他们迅速从极端危险境地中解脱出来。

然吾未蒙济,竟然反遭轻;

彼虽具功德,于我有何益?

然而我不但没有得到他的济助,反而遭到轻视,他虽然有才学功德,但对我又有什么益处呢?

承接上述修法,我们在换至卑下者位置后,对易位前的自我,深深责问与怨恨:“我陷于如此可怜、弱小无力的险境中,多么希望他伸出救援之手,帮我一把,最少也想他应该对我表示同情、怜悯。然而可恶的是,他居然对我毫不关心,甚至从来没有用怜惜的眼光看过我,更不用说主动以教言、用实际行动来帮助挽救我了。我在为持戒遇到违缘而苦苦挣扎时,他一点也没有帮助我;我的见解不坚不深,乃至在遇恶缘而迈向歧途时,他冷冷旁观,毫不为我指点,任我孤立无助地滑向深渊;而他还以为自己具有功德,是很了不起的修行人,将我这种因业障恶缘缠缚而在痛苦中彷徨之人,看成是粪土一样。本来他不帮助也就罢了,可是他还要耻笑我,做这种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这样他怎么能算得上是有功德的人?完全是一个小人,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他的功德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如是狠狠地责骂易位前的自己,将其过失丝毫不留地抖搂出来。大家认真地作这种观修后,对卑下者的痛苦无疑会镂心刻骨。再回想自己平时春风得意,因种种超人之处而自乐融融,对身边那些悲惨众生正在遭受身心痛苦,似乎完全已不闻不睹,这种态度实际上多么自私、残忍,在那些受苦者眼里,你无疑是一个心狠如毒蛇一样的坏人,是冷血动物!

你们大多数人很年轻,又生活在和平年代,所以没有过陷于苦难而渴求救援的经历。现在如果再不抓住机会进行观修,自己对苦难众生很不容易生起来悲心。当然我执分别很强时,要真实地与他人相换,有一定难度,但熟能生巧,经多次串习后,一定能毫无困难地进入角色。自己进入卑下者的状态中,就会发现一个人即使才华学问财富地位等各方面都很好,但他如果没有大悲心,不能济助陷于苦难中的众生,那他这些功德也就毫无意义。轻视低下者是一种普遍的恶习,俗话说:“乐时亲人满堂绕,苦时凄凉无人问。”无垢光尊者在道歌中说过:“一个人失去名声、地位、财产后,即使是原来最亲热的朋友,也不会理睬他了。”所以世间那些卑下而苦难的众生,其处境无比凄惨,作为大乘修行人,我们对这些父母众生,怎么能不闻不问呢?理应多替他们想想,努力修习大悲救护善法。

不愍愚众生,危陷恶趣口,

向外夸己德,欲胜诸智者。

他对无知无能、身陷恶趣口中的众生,视若无睹,毫无悲愍之心,而且还在向别人虚夸自身功德,想以此胜过其他智者。

此偈也是将自己与戒见衰退者等卑下众生相换后,站在他们位置,对易位前的自己修嫉恨,彻底挑出其毛病:“他这种人,自认为才学功德超人一等,是大修行人,那他为什么不救助我这样陷于堕落边缘而无力自拔的众生呢?我们这些愚昧无知、为恶业之风所飘、戒体及见解正在衰退失毁的众生,就如在恶趣毒蛇猛兽口中,即刻就会丧失善趣安乐之命,他却对这些悲惨景象视若无睹,一点怜悯心都生不起来,这是多么自私冷酷啊!但他不但不知其卑劣,反而到处夸夸其谈,虚夸他具有何种何种功德,想以此从名声上压倒别的智者,超过那些高僧大德。这种人真是太傲慢太可恶了,以他那种品德人格与才学,想超胜那些戒律清净、广学多闻的智者,就像野狗想胜过狮子一样,无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如是狠狠呵责原先的自己,指出他所有的过失,也深切感受那些卑下可怜者的痛苦。

自己与别人换位后,站在那些需要帮助与关怀者的立场上,这时傲慢愚蠢、冷酷无情等,这些毛病缺点就会暴露无余,对那些低下者的痛苦也会生起切肤之感。以此自己傲慢嫉妒烦恼会有力地得以止息,这些违品遣除后,悲心就会油然而生,做到时刻以恭敬谦虚与悲愍之心爱护众生。如能反复串习相换,我们一定会做到,也必定会很好地做到。

寅二、(与平等者换修对比心):

为令自优胜,利能等我者,

纵诤亦冀得,财利与恭敬。

为了使自己优越超胜那些在财产能力等各方面与自己相等的人,纵然发生争吵也不惜,只希望能赢得更多的财利与恭敬。

对那些与自己各方面都相等者,凡夫很难抑止对比竞争之心,这种无谓的争强好胜往往为凡夫带来种种痛苦,对修行人来说,这也是遮障菩提心生起的烦恼违品。因此,有必要以自他相换修法,去代受与自己平等者的痛苦,藉此也观察自己的竞争之心,而作有力的调伏。

这种修法大致与前面相同,针对那些与自己在财产、地位、能力、知识等等各方面相等的众生,以观想相换,使自己变易为对方,然后对易位前的自己,发起竞争好胜之心。比如说他(易位前的自己)的财产、名誉等方面,虽然目前与我不相上下,但自己不甘心这种现状,决心要高过他,因而内心不断地想以各种方法取得更多名闻利养,以期在各方面都高人一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不惜用争吵、欺诈、造谣等各种不法手段,巧取豪夺,使自己广受恭敬、赞叹、利养,而使他远远落在低下者的悲惨处境。

大家对这种修法不要有任何疑惑心。虽然说作为修行人,不应生任何贪嗔恶心,但是为了彻底断除我执,消除嫉妒、竞争、傲慢等烦恼违缘,寂天菩萨以透彻万法实相的智慧,为我们开示了这种殊胜方便法,自己观想易位,然后对原来的自己视为肉中刺、眼中钉,恶毒地对待这个无始以来使自己堕入轮回的敌人。如是反复观修后,我执烦恼就会得到消减,而且从观修中回过头来看,那种竞争好胜之心不但毫无意义,而且唯有造罪而已。对争强好胜之心炽盛者来说,如果真能趋入这种修法,其效果确实非同一般。

极力称吾德,令名扬世间;

克抑彼功德,不令世间闻。

复当隐吾过,受供而非他;

令我获大利,受敬而非他。

我将尽力宣扬自己的功德,令名声传扬世间各方,而对他要千方百计压制,使世人听不到他有任何优点功德名誉。我更要设法隐藏自己的过失,使自己广受供养,而对他要完全相反,尽力显露其过失使他得不到分毫利养,使我今后获得名利地位,备受恭敬,而不让他获得任何名利。

按历来高僧大德们的教导,我们对自身功德不能宣扬,而对他人的功德不能压抑、抹杀;对自身过失不能隐藏,而对他人不能揭露过失。这是世间正士的高尚道德,也是出世修行者必备的人格基础。但是对于那些我执烦恼深重的凡夫来说,这种高尚行为极难做到,自己要隐过扬德,而对他人呢,却要扬过隐德,这使凡夫众生往往陷于重重苦恼之中。当然,每一个凡夫修行人也都有类似烦恼,为此应来一个大转换,从原来那种狭隘自我中跳出来,易位至他人处境,而将原先所执爱的我,当作竞争对手,时刻不忘打击他、超胜他、厌憎他;将那原先自己不喜欢、不执爱者,现在完全当成自己。进入这种角色后,开始观想应极力宣扬自己的功德,努力使自己美名扬遍人天等世间,而对那竞争对手,即原先的我,应千方百计地压制、打击,每当别人提到他,自己就立刻进行诽谤,给他脸上抹黑,使任何人也无法知晓其功德。

假如能真实地与他人相换,那么利用凡夫的赞自毁他恶习,也可以积累起很大功德,减轻我执,这种修法确实很殊胜。我们现在处于凡夫恶习之中,一听到赞叹自己,就得意忘形;一听到赞叹他人,就妒火中烧,因此而造下的恶业,很难计算,而由此所带来的苦患,也就可想而知了。如果不想继续陷在苦难轮回之中,请大家务必珍惜良机,重视这种修法。

对待自身过失,一般凡夫人也莫不是极力隐藏,而对他人的过失,却很愿意揭露宣扬。如果与他人相换,那么利用这种凡夫习气,对原先自己的过失,极力发露,而对他人,努力隐藏过失,这样实际上也就做到了高僧大德们的教言,发露己过,而保护他人的名声。使易位前的自己,所有过失都揭露无余,得不到任何名闻利养恭敬,而使易位后的自己(实际上是他人)得到这一切安乐。

此处所言,主要是实修引导,因此很多讲义中都没有广讲。这种修法其实用不着多言,修行者只要稍加用心,趋入修法便可了知其殊胜之处。

吾喜观望彼,沦落久遭难,

令受众嘲讽,竞相共责难。

我自己心怀安乐,而希望看到他长久沦落苦难,惨遭不幸,我要使他成为众人嘲讽的笑柄,成为众人竞相责难的对象。

凡夫平时在遇到与自己各方面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时,如果自己无法超胜于他,内心那种希望他遭受危难沦落受苦的恶念,会不时生起,大家对此也许都有过体验。作为修行人,自己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极力使众生得到安乐,而让自己代受痛苦。因此,在与他人相换后,利用凡夫这种厚自薄他习气,对易位前的自己生起竞争之心,使自己时刻保持喜乐之心,而以幸灾乐祸心态期待他(即易位前的自己)长久落难受苦,处处遭受苦难违缘,而且时时遭受众人嘲讽、欺侮,受到痛苦时不但无人帮助,反而受到别人责难,成为千夫所指、鄙视斥责的对象……体验到这番蚀心蚀骨的竞争痛苦后,我们也就不难了知平时那些相等者面对自己的痛苦,自然地生起谦虚、忍让慈怀,愿将一切痛苦失败自取受,将一切胜利奉献给他人,而自己那种与人争强好胜的心情,也能彻底识破其丑恶面目,有力地铲除。

寅三、(与高者换修傲慢):

据云此狂徒,欲与吾相争,

才貌与慧识、种姓宁等我?

故令闻众口,齐颂吾胜德,

毛竖心欢喜,浑然乐陶陶。

据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要想和我一争高低,难道他的见闻、才智、相貌、种姓、财富等,能和我相比吗?因此我要使他看到世人都异口同声地赞颂我的功德,我因此而汗毛直竖、欣喜若狂,完全沉浸在喜乐之中。

卑下者有嫉妒之苦,相等者有竞争之苦,而比我们高者,也有其傲慢之苦,因此也有必要对他们修习相换,代受痛苦。真实观想易位至其处境后,再来看易位前的自己,看那个比自己卑下者,让心相续中骄慢烦恼自然地生起:“哼,这个小爬虫一样的卑下者,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和我一较高下。他也不想想自己那可怜的才智、见闻知识、相貌、出身、财产等,在这些方面哪能与我相提并论呢?与我相比之下,他无疑是蠢笨如牛、浅见之井蛙、丑陋如癞蛤蟆……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他尝尝厉害,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乖乖地臣服于我。而且要让他看到,众人无不交口称赞于我,歌功颂德的声音充遍世间,而我因此在每一根毫毛孔中都流露出喜悦,陶醉于四海之内,唯我为尊的快乐之中,昏昏然、乐陶陶。”

在平时我们面对高者时,很难体察到他们内心的烦恼痛苦,在面对低者时,自心傲慢烦恼也很难察觉,而在与高者作相换后,对这些便了然于胸,能很清楚地察觉。真正能作实修,自相续中的傲慢、嫉妒等烦恼,便可暴露无余,得到有力地调伏,而对高位者的痛苦,也就能自然地生起慈护与代受之心。

彼富吾夺取;若为吾从仆,

唯予资生酬,其余悉霸取。

他所有的财富,我一定设法夺取,如果他沦为仆从为我工作,我将只给他刚刚能维生的酬报,其余全部霸占为己有。

凡夫众生在稍有财产、地位时,那种傲慢、蔑视他人之心,往往无法抑制。如果我们以相换修法,变易为他们,然后再来面对易位前的自己,也就不难理解其痛苦与希望:“哼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算他有些微财产势力,凭我的力量,动一根指头就会斗垮他,将财产全部夺取过来,使他变成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光蛋。如果他识相,愿意做奴仆,为我工作,那可以给他一点点工资,让他勉强穿衣吃饭、维持生命,而其余劳动果实,我将统统霸占,据为己有。”《入行论大疏》中还说:“如果他没有成为奴仆,那我就用脚踩在他头上,恶狠狠地夺取他的一切,不让他有任何享受。”通过观修,我们也就容易明白该如何去对待世间那些高位者。作为发愿要满足众生愿望的修行人,应该恒时恭恭敬敬地做众生的奴仆,除了基本维生资财外,不能对他人有任何要求。如果对众生轻慢不愿理睬,那就要彻底剥夺自身一切,逼迫自己为众生做一个驯服的奴仆。《大圆满前行引导文》中也说过,菩萨应像棉花一样调柔,对众生不能有任何骄慢。

世间人从上层到下层,都有着各自的傲慢烦恼。高官有其高位者的骄慢,乃至平民百姓也有其平民的骄慢,因此痛苦也就在所难免。通过相换观修,我们不但能理解与代受其痛苦,对他们生起悲护之心,而且隐藏于自相续中的傲慢烦恼,也可彻底暴露,而得以有效对治。

令彼乏安乐,恒常遇祸害。

彼为堕生死,百般折损我。

我要想方设法使他失去安乐,恒常遭受祸害痛苦的折磨。因为他(即自我爱执)是使我堕落生死轮回、饱受苦害折磨的祸首。

易位至他人地位后,我们对易位前的自己,应以一切办法,使他失去所有安乐,恒常不断地遇到苦难折磨,饱受艰辛痛苦,一天好日子也不让他过。这种做法其原因并非有别,因为此颂中的“彼”,就是无始劫以来所执著的自我,是使我们堕入生死轮回,在无数劫中饱受各种灾害痛苦的罪魁祸首。无始以来,我们因为执著这个祸根——“自我”,而导致百般痛苦,现在要出离轮回,必须先摧毁这个“我”。作为实执深厚的凡夫,执爱自身恶习十分深厚,要直接下手不太容易收效,所以寂天菩萨为我们指出了这种自他相换修法,用凡夫习气对治习气。换位至他人角色后,用尽办法来折磨、斥责“他”,无始劫来他不停地残害欺骗我,今天我终于有机会来摧残打击他,这确实是一件快事!

萨迦班智达在《普显牟尼密意》中总结说:自己观为卑下者,然后对高者修嫉妒,使自心感受那种妒火中烧的痛楚,此时自己应该醒悟,仅仅是观想嫉妒,它就能使人感受如是难忍痛苦,那我理应断除这种恶习;同样对那些与自己平等者,相换修竞争心,使自心感受痛苦,以此醒悟到这种竞争之心所带来的苦害,而生起彻断它的心念,乃至逐渐消退、断除;还有与高位者换位修傲慢心,感受这种烦恼所带来的痛苦,而使自心觉悟其过患苦害,生起断除的决心。根索曲扎仁波切说:萨迦班智达在此所讲的,其实是总结论中上述内容。

我们在无始轮回中不断感受痛苦,无法出离,其根源即是我执,以此而区分自他,舍弃利乐福田之众生,而爱执虚幻自我,因此《入行论》中这一大段引导,都是围绕息灭这个“我”的修法。这不是口头理论,而是要求我们循之踏踏实实观修的方便法;这不是在讲某个古老教条或某种观念,而是我们应切身实践于斯——息灭痛苦的良方。

当然,菩萨所作的论章,每一句都有其内外密多种含义,因而对上述三种相换修法,也有不同解释方法。我们在以前,总是贪执自身舍弃他人,想方设法逃避一切痛苦伤害,并对他人生嫉妒、竞争与傲慢,以此而积累了无数恶业。现在既然知道了自我爱执的过失,就要修自他相换,把自己作为嫉妒、竞争、傲慢的对象,善加修习而净化这些烦恼,这种法门是对治自我爱执的特效灵药。不管如何,大家只要紧扣修习自他相换,断除自我爱执而利益他人的中心意义,无论选择哪一种方法都不违背。

子三、(换已如何修持)分二:丑一、以温和而教诫;丑二、以粗暴法制伏。

丑一、(以温和而教诫):

汝虽欲自利,然经无数劫,

遍历大劬劳,执我唯增苦。

心意啊,你虽然想追求自利,然而经过了无数亿劫努力,更饱尝了无尽痛苦与艰辛,其实这种自我爱执只能让你增加痛苦而已。

经过上述修习相换后,便可明白他人内心需要帮助利济,此处作者接着教诫引导修行人,应当致力于这种大悲菩提心的修习。大家应深深地反问自心、提醒自心:心意啊,你不要再顽固不化了,从无始以来你就执爱自我,一直全力追逐自利,而且历经了无穷无尽的艰辛苦难,但你所得到的呢?仍然是三界轮回苦海,而且这种自我执爱恶习,只会越来越使你增加痛苦而已。这一点,大家都会明白,自己堕入轮回,其时间无有始端。在此无法计算的长久时间中,众生一直重视执著不放的,都是自我,为了自己吃穿住、生存、安乐等等而奔波流转。有些人就算是遇到佛法,也没有舍弃这种自我爱执,就像有些人即使是来到寂静佛教圣地,天天也要为房子、钢炉、高压锅、牛粪及丫丫柴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忙碌,所作所为全部都是为了贪执自我、满足自我。众生在此中造下了无边恶业,以恶业所招感的痛苦,更是无法衡量,可这些痛苦有什么意义呢?除了更增加自我执爱之外,更趋向痛苦深渊之外,毫无实义!只要没有舍弃痛苦之源的我执,痛苦就不会终止,而且越执著自我,痛苦轮回越会蔓延无尽期。《宝鬘论》中说过:“有我执造业,从业复受生。”有了我执,就会不停地造作各种轮回之因——业,由业而不断地转生于六趣受苦。有关教证,在本论前面内容中,也反复强调过,因此有缘听闻到这些正法者,千万不要再昏昏沉沉,错失解脱良机了,应一次次地提醒自心:心意啊,快醒醒,记住这一点,自我爱执是轮回众苦之源,你该放弃它了,快快进入利他解脱安乐大道!

是故当尽心,勤行众生利。

牟尼无欺言,奉行必获益。

所以,你一定要尽心尽力修习正法,精勤于利益众生的菩萨行为,本师释迦牟尼佛绝无欺人之言,依教奉行必然会获得安乐利益。

利益众生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法门,实际上是解脱修行中至关重要的大事。因此,一定要认真专注,全力以赴地修持,以自身取受一切众生的痛苦,而施予所有安乐,若能刹那行持,也不会再堕入轮回恶趣痛苦之中,若能精勤行持不舍,在尽快时间中会得到成就。对这一点,不用有任何怀疑,因为这是三界众生导师,至尊法王本师释迦牟尼佛所说的谛实语、金刚语。本师释迦牟尼佛不会欺骗任何众生,《随念三宝经》中说过,佛“语言清净”,所说正法“义妙、文巧、纯一、圆满、清净、鲜白”。全知麦彭仁波切在此经典的注疏中说:语言清净,其义指佛陀的语言远离了八大语障。具足这种功德的佛陀怎么可能有欺诳语呢?《宝性论》(藏文译本)中也说:佛陀所说之语,不论是直接、间接,抑或暂时究竟,必定会对众生有饶益。所以只要我们能依教奉行,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一定会得到利益安乐。虽然有些人可能在初修时会遇到违缘,作为历来流转轮回的凡夫,这一点无疑难免,就像一块一直往山下滚落的石块,要让它改变方向往山顶上走,肯定要费不少力气,但只要不懈怠修持,任何人最终都会得到成就。

堪布根霍仁波切说:当我们证得登地果位后,回顾以往,便会知道自己是因以前修自他相换菩提心的功德而现前胜果。奉行利他法门,有如是大功德,因此应尽心尽力地投入于利他修习中。在这种时代,哪怕只是作一刹那观想,也有巨大功德,《宝云经》中说过:“在末法时代,对三宝起信心者,甚为稀有;相续中能生起大悲心者,也甚为稀有;能于一弹指间,生起菩提心者,尤为不可思议。”大家都想成为真正的修行人,对此焉可不时刻存念于心,体诸于身边的每一件小事呢!

若汝自往昔,素行利生事,

除获正觉乐,必不逢今苦。

如果你从往昔至今,一直修习这种利他菩萨行,那么除了获得究竟圆满的正觉大乐之外,必定不会遭逢现在的烦恼痛苦。

以上从追求自利的过害方面作了阐述,此处再从另一方面出发,反问自心:假如你往昔就像诸佛菩萨一样,放弃自利而专一修持利他菩萨行,那今天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样呢?除了与诸佛菩萨一样,享受出世解脱大安乐之外,绝不会像今天那样有重重烦恼痛苦。这一点各自反省,观察自相续中自我执爱恶习与利他善习各占多少比例,便会明白自己在往昔的作为。假如在以前一直将众生如同自身一样爱护,或者只是稍有串习,那么现在自相续也不会如此恶劣,专门执著自我不舍了。修习自他相换菩提心,利益众生,口头说当然比较简单,但真正要发乎内心,体诸于实际行动,一般凡夫确实有不少困难。有些人今天在课堂上听了利他菩提心的功德,很激动地合掌发誓要舍弃自我、利益他人,但一出经堂门,受到了别人讥毁、非理侮辱等,却无法转为道用,马上就忘了誓言。本师释迦牟尼佛在因地修习菩萨行时,众生割取他的肉骨、取走他的一切,他老人家的利他善心也毫无动摇,对比一下这种差距,便会了知,发菩提心舍弃自利而专利众生,我们在往昔很缺乏串习。从我执恶习看,自己在往昔无疑虚耗了人生,从来没有趋入菩提心法门,因此而导致了今天的重重苦恼。五浊恶世中的众生,生活根本没有一点安乐可言,处在这种恶浊世间,每个凡夫似乎都是烦恼重重、痛苦不绝,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而忧心忡忡、狂躁不安。如果再不修习利他善行,这些痛苦绝不会自动止息,而只会越来越严重。

华智仁波切说过:“众生如果在以前精进修持过佛法,那现在已经得到了如来果位,至少已经得到了不堕三恶趣的把握。”我也是经常这么想:我们在座诸道友,不要说在前世,如果在即生之中,从小就学习佛法,小学时学基础,中学时闻思显宗的五部大论,毕业后再修学密宗,那么现在相续中肯定有了稳固的正见和修法,今生中再精进下去,获得普贤王如来果位都没有多大困难,更不用说息灭轮回众苦了。但可惜可叹,我们遇到善知识太晚了!

所以大家都应当为此生起一种强烈懊悔心,严厉地谴责自己:咳,如果早一点遇到佛法,趋入了利他菩提心的修习有多好,至少不会像如今一样,性格这么刚强粗暴了。现在遇到了这种殊胜机缘,我不能再错过,以免以后生悔恨了……

故汝于父母,一滴精血聚,

既可执为我,于他亦当习。

总之,既然你能将父精母血聚合而成的身体,执著为自我,那同样对其他众生,也应如是修习相换,当成自己一样去爱护。

此颂的内容,在本品前面偈颂中已有过讲解,但前面是用来略明自他相换可行之理,而此处是用以阐述如何实际修持的方法。在初学者看来,要修持菩萨的舍己利生善行十分困难,然而这只是未明修法次第而产生的一种非理犹疑而已。自他相换菩提心法门,只要循序渐进串习,必然会得以成就,这个过程应像我们执身为我一样。父母精血聚合而成受精卵时,它并不是我的身体,但以中阴心识强烈执著串习,最后发育成长出生后,我们便会自然地执著它为自身,将这种毫无“我”的东西当成了自我。同样,现在其他众生,虽然不是我自己,但从当下开始,我们去串习将众生视同己身般执爱的习惯,以智慧加以引导,经长期串习后,最后无疑会像执著非我之身为我一样,而爱护一切众生如同己身。或者就像登地菩萨一样,像阿底峡尊者的上师仁慈瑜伽一样,完全可以将他众执为己身而爱护。

堪布根霍仁波切说:“不管任何一件善法,首先修持时,都会有一些困难,但经过反复串习,最终一定会习惯而容易。”对此大家都有过体会,比如说修曼茶供,开始时左手拿曼茶盘与念珠计数,右手要拿米,口里要念诵偈文,心里要观想,很不适应,往往弄得颠三倒四,狼狈不堪。但修完一定遍数后,也就得心应手,毫无困难可言。在修持自他相换菩提心时,我们也应不为开始的困难所吓倒,而勇敢坚毅地趋入修持。《无边功德赞》中说:“纵闻亦于今世生苦害,亦未长久躬行广大行;彼等难行若修自然成,若不修习功德难增长。”希望大家牢记,听闻殊胜法要后,若不趋入修习,功德仍难增长,今生苦难也无缘止息,而后世情况呢,更是可想而知了!

根索曲扎仁波切在讲义中也说:“作为初学者,要直接趋入舍自利他菩提心法门,当然会有困难。但首先应该了知该法门的功德,使自己生起信心,再三发愿要在相续中生起殊胜菩提心,同时猛厉祈求上师三宝大悲加持。时时刻刻如是观想,以上师三宝的加持力,自己不懈的熏修力,到一定时候,就会自然生起大乘地道功德。”在座有些道友,在两三年前,还是一名闯荡江湖,性格粗暴的“好汉”,但是现在呢,已变成了一名调柔寂静的修行人,这就是串修功德的最好例证,望诸位能再接再厉!

应为他密探,见己有何物,

悉数尽盗取,以彼利众生。

自他相换后,我应该成为他人的密探,只要发现自身有任何他人所需之物,立刻全部盗取,用以利益众生。

自他相换后,应进入具体实修利益众生之行。在日常中,我们必须牢记自己已与他人相换,因而所有利乐应给与众生。自己恒时观察自身,像密探调查一样,对身体、受用、善根等等,所有一切都毫无遗漏地摸清楚,只要是众生需要的,就应全部将它们从自身盗取,施予众生,让他们得到利益。《妙瓶》中说:“自己应如特务、奸细、侦探一样,首先悄悄观察众生在哪些方面有需要、自己拥有哪些,然后将自己的财产等强行夺走或盗走,布施给有需要的众生,佛经中也言‘从我取财,布施众生’。”自己的一切,不管是物质方面,还是相续中善心、美语、爱语、善根功德等,都应全部拿出来利益众生。比如说别人在生活衣食方面遇到了苦难,自己见到后,便应尽自所有财产去帮助他;有人精神上受到了打击,情绪低落,或四大不调生病了,自己也应好语劝慰,为他念经回向等;有些旁生陷于死亡危难中,自己也应尽力相救……作为大乘修行人,应随时关照身边一切众生,以一切利益他们,这是应该,也是必须做的,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所谓的修行又有什么用呢?

我乐他不乐,我高他卑下,

利己不顾人,何不反自妒?

如果我安乐而别人不安乐,我高高在上而别人寒微卑屈,我只顾自利而不照顾别人,那么为何不转而嫉妒自己,关怀别人呢?

平时我们对那些各方面比自己强的众生,总会不自觉地生嫉妒,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他们那样的安乐、名利等,同样各方面比我们要差一截的众生,他们也会有如是嫉妒、羡慕。因此应站在他们的方面,对自己进行观察对比:我现在很快乐,吃穿生活方面都很如意,学佛修行也顺利,而别的众生生活艰难,今生没有学佛修善机会,来世会更痛苦;现在自己高高在上,受着成千上万人尊敬,而他人呢,在饱受蔑视,而我所作所为唯求自利,根本不照顾别人的苦乐……处在别人角色里,对自己无疑要生起嫉妒。而且自己平时对高者不断地生嫉恨,希望他们能提拔与帮助自己,那么自己比别人高时,作为公平正直的处世者,理应对自己也生起妒意,让自己转变态度,帮助利济低下者。如是对自己嫉恼、谴责,也就会减轻自我爱执,而生起利他之心,利生菩提心也会渐渐生起、加强,自己在行为上会得到良好转变。

这种修法贵在恒常串习,因此我们在平时,无论在财富、名声地位、学问等各方面都感到不错时,应细心地看看周围、看看自己下面或身后,想想还有许多众生没有这样的安乐,转而对自己生嫉妒,以对治自我执爱习气。这些修法该讲的我都给你们讲了,而且讲得够详细,但能否趋入实修,就看各人努力了。这些窍诀的殊胜妙味只有真实趋入者,方可领略。

吾当离安乐,甘代他人苦;

时观念起处,细察己过失。

我要主动地舍离安乐享受,心甘情愿地取代别人所受之苦,时时内观一言一行的发心动机,细细检查自己大大小小的过失。

作为菩萨乘修行人,其重要标志或说象征,即是自愿舍弃自身安乐享受,而取受他人的痛苦。在《华严经》中说过,大乘菩萨应“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这不仅仅是一种口头理论,三世诸佛与历代高僧大德们都如是遵照这个准则而得修行成就。大家看历代高僧大德,历代传承上师,他们对自己安乐享受并不重视,而是把利益众生放在了首位。主动舍弃自我享受,而心甘情愿代众生受苦,这当然需要一定修证,方可真正从内心做到。初学者如果一时无法做到,也应尽量帮助众生解除痛苦,尽心尽力帮助他人获得安乐,至少也应约束自己,不去扰乱别人的心,不让别人因自己而受苦。为此,应时时反观自心起心动念,一言一行,是否在造恶业损害众生?是在利益众生还是执爱自我?所行是否对自他二利事业有意义?……恒时审察言行心念,对过失加以预防、消除或忏悔,这也就是前面第五品中所讲的以正知正念恒护自心。关于观自念起处、细察己过,在《自我教言》、《二规教言论》、《菩萨宝鬘论》、《修心八颂》等等众多论著中都有过强调。心不外散常观自己的过愆,而不察他人过失,能做到如此,我们的修行才会得以长进。

他虽犯大过,欣然吾顶替;

自过纵微小,众前诚忏悔。

虽然是他人犯下的大过错,我也应乐意顶替他承担责任,自己如果有过错,即使微小也应在众人面前诚恳地发露忏悔。

修行人平时不能观他人的过失,而应恒常检省自身过失。如果别人犯了过错,比如说他说错了话,行为上做得很出格,偷盗、杀生等,即使这些过失很大,一般人无法接受,但我们应替他着想,不能呵责诽谤他,而应想:虽然他暂时犯了大过,但实际上他的功德多,我的过失比他大得多,所以我不应歧视他、诽谤他,而应帮助他维护名誉度过难关,将这些过失揽在自己身上代受……这样当然会有一定难度,然而以此能有力地对治自我执著,熏习对众生的悲心,因此代他人受过是大乘菩萨必然会有的修法。比如说,今天有某人生了嗔心,因而行为上很不如法,对别人无缘无故地又骂又打,如果被害者是一个修行人,修行者便会将一切过失加在自己头上,而向别人发露忏悔:“他没有错,而是我做错了,因为——我应承受处分,诚心忏悔。”在一般凡夫眼里,别人做的错事虽然很小,自己也会给他渲染,加工成大过,即使这件事与自己有很大关系,有自己一份过失,也会爱执自身而极力推脱责任。而大乘修行人,为了断舍自我利益众生,会反其道而行。虽然是别人造恶业,修行人仍会想:“他真可怜,造这样严重的恶业,愿果报不要成熟在他身上,而让我代受吧。”一个大乘修行人,他会以欣然的态度代受他过,无有任何勉强,因为他唯一所求便是利乐父母众生,现在有机会实现愿心,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在对待自身过失上,一般凡夫人会极力隐瞒,而修行人也应与其逆向而行,自己身口意方面所有大大小小过失,都应毫无覆藏地在众人前作忏悔。大家都知道,奔公甲格西,他在家时是一名好汉,打仗时可以独对四十个敌人;出家修行后,他在与我执烦恼大敌战斗时,更为勇猛,哪怕我执妄念稍动,要为自己谋求一碗酸奶,也被格西察觉,予以了迎头痛击。真正的修行人,应像奔公甲格西一样,对最微细过失,也不要覆藏,而应在众人前发露忏悔,使自我爱执这个大敌,毫无藏身之处。阿底峡尊者在《菩萨宝鬘论》中说:“日日夜夜三时中,恒时守护自根门,发露自己之过患,不觅他人之错失。”图美仁波切也说过:“是故恒时审自己,断除过患佛子行。”大家翻阅大乘论师的著作,类似教言有很多,因为这是一个修行人基本行为准则。

在梵文译本中,此颂最后一句为:“佛前诚忏悔”,但所有藏文译本中,都是“众前诚忏悔”,当然“众前”也可解释为“诸佛圣众前”。一般人在圣尊前很愿意发露己过,这是如法行为;而在一般道友或是众人前,不愿发露忏悔过失,这就有些问题了。作为修行人,如不能“敬众如敬佛”,他的菩提心也就不会成熟,在末法时期,修行人对此尤应重视。

显扬他令誉,以此匿己名;

役自如下仆,勤谋众人利。

我要广泛地宣扬他人的名誉功德,藉此隐藏自己的名声,我要像役使仆从一样奴役自己,为众人精勤地谋求利益。

作为修行人,必须隐藏自相续功德,不能让自己的虚假名声到处传扬,而对其他人,则需要以清净心观待,时时赞扬其功德。如果以清净心观待他人作为,无疑都会有其功德优点,而自己真心诚意地随喜赞叹,不但能净化自心,获得功德,使他人增加名誉,也可藉此隐藏自身功德,减少道障。在众生面前,修行人必须尽心尽力做有利益的事,断尽我执而将自己像奴仆一样役使,辛勤不息地为有情谋求利乐。

凡愚者都会想尽办法压抑他人的声誉,显扬自己的功德,让众生做奴仆,为自己谋利,以此而增深自我爱执恶习,堕入更深的轮回。而在实际上,他们如是做,并不能如愿以偿地得到所希冀的名声与利益,有一个教言说:要得到高位,必须先给别人做很多事情,若要得到名声,必须赞叹他人功德。这是必然的世间规律,你如果一味诽谤压制他人的名声,剥夺劳动果实,自己最后会身败名裂,也得不到任何安乐。我们了知这些道理后,在日常中应切实注意,要不然自己一举一动都会成为日后懊悔的因,《大智度论》中说:“应做而不做,不应做而做,懊悔火所烧,后世堕恶趣。”要克制自赞毁他、厚自薄他恶习,而称赞他人,为他人谋利,开始时肯定会有些困难,但这是大乘修行人必须做到的事,如果自己能致力于此,使自相续得到转变,哪怕只是内心经常想想,对来生也会有很大意义。

此身过本多,德寡奚足夸?

故当隐己德,莫令他人知。

自己本来就是罪过累累之人,暂时生起的小功德有什么值得宣扬呢?所以我要尽力隐藏德学,就连任何人也不让知道。

偈文中的“此身”,并非单指身体,而是代表补特伽罗之自我。凡夫之自我,其自性即是罪过,充满了种种烦恼罪业过失。这种业识缠结而成的自我,即使有少分功德,比如暂时有一些学问、持戒功德等等,都不会有多大可靠性。这一点,大家务必要明白,尤其是各位在学院修学了多年的道友们,自己虽然在数年中闻思了戒律、中观、大圆满密法,在某方面自己暂时具备了一些功德,但这并不值得夸耀。这些只是暂时的,如果不能进一步稳固,可能很快就会发生变化,在没有证得彻底超越三界之果位前,自己的功德与过失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华智仁波切说过:“三界中一切都是无常的。”自己暂时的修学境界并不值得宣扬,也没有真实可靠性,就像有些人的性格一样,今天是“笑面罗汉”,明天就会变成“忿怒金刚”。因此,自己有些微功德学问,千万不要在他人前显露,而应时时反观自身,提醒自己尚是业障罪过累累的凡夫,心念言行处处是贪嗔痴罪业烦恼。相比之下,如同身负巨债之人,暂时得到了一点微薄财产,根本无法长期保留,哪值得夸耀宣扬呢?

如果自己获得一些不退功德,比如说我们现在闻思《入行论》,其中一些窍诀自己可以永远不离,直至临死前都能念念不忘,那时你心满意足倒也无妨。但是对一般凡夫来说,今天听得清清楚楚的一些内容,过了几年后就会丝毫不存,不可能恒常存在;而过失方面,却是天天在犯,如果不有效地对治,几年后,可能会更厉害。现在的功德只是暂时,而过失却是长久,所以自己不应为眼前的小功德沾沾自喜,到处宣扬,而应深藏不露,唯有如是方有真实成就之时。从历史上看,高僧大德除了特殊度化某些众生的需要外,从来不显扬功德。佛经中说过,修行人应“不宣自德,不隐己过”,大家对法王如意宝的言行现量可知,本来他老人家在学问、修证等各方面的功德都无有边际,但除了必要时给弟子们讲一些梦境授记外,老人家从来不谈神通功德。密勒日巴尊者在道歌中曾教诫弟子:如同雪山雄狮,林中猛兽,大海鲸鱼,若能善隐,必少招敌;同样,修行人的身体、修法、功德,若能善于隐藏,必少招违缘,顺利得以成就。望诸有心者谨记!

往昔为自利,所行尽害他;

今为他谋利,愿害悉归我!

总之,以前为了谋求自身利乐,我对他人所作的尽是伤害恶业;现在为了他们谋求幸福,愿这一切祸害都归于我自己!

总结以上所述,我们在修习自他相换时,必须与自己在往昔所持观念行为相反。在无始轮回中,自己的一言一行,所有心念行为,其目的皆是为了自利,都为了谋求诸如我的饮食、财产、生命、名声、眷属……为了这些目的,自己所作所为,几乎全部都是对他人有损的恶业。大家反观自身,就会发现在自利心很强时,我们的心念行为经常会损害众生。比如说在自私自利我执烦恼催动下,内心经常对他人生贪嗔嫉妒恶心,口中所言也会充满欺骗离间等有害语,身体行为上也会做杀、盗、殴打等恶业……详察自己三门在往昔的作为,几乎全部是损害恶业。现在通过善知识教导,自己已了知这些非法恶业的苦害,而且也发了菩提心,要为所有众生谋福利,因此,要将一切众生视如己身拔苦予乐,将以前所作的损害恶业,全部由那个无始以来所执爱的“自我”承受。

《法句经》中说:“无乐小乐,小辩小慧,广求大者,乃获大乐。”其意是说凡夫众生追求自利,即使得到暂时世俗小利乐,实际上毫无真实安乐可言,只是一些小辩才与小聪明而已,而修持佛法者,追求广大解脱事业,才能获得大安乐。无始世来我们因追求自我利乐,而堕入了三恶趣的“无乐”或人天的“小乐”处境中,一直得不到解脱大乐,因此现在应及早从迷乱中醒悟过来,追求究竟大安乐。当然,这种追求当循佛菩萨的足迹,以智慧引导自己去走正道,《大智度论》中云:“世间人心动,爱执福果报,而不好福因,求有不求灭。”世间人只知追求安乐果,而偏偏舍弃乐果之因,只知求有(世间小乐),不知求灭(寂灭大安乐),与佛法颠倒而行。想现前无上安乐佛果,应当勤积其因——福慧二种资粮,不然你虽在日夜不停地想得安乐,而不勤积二资,也只能是说食不饱。如果希求无上安乐,现在必须在因上下工夫修行,勤修自他相换,断舍我执烦恼,消尽恶业,这样最终必定会让自他得到无上安乐佛果。

对这种修法,大家不要有任何疑惑,看看自己身边诸人,我想各人都应该有很深体会。在周围道友中,那些能舍身为公、为他人利益而舍弃自利的道友,他们处处为他人着想,时时饶益着众生,而他们本身也因此广受称扬,所作事业在三宝加持、人天护持下非常顺利;而自私心很强的人,他所作事业经常受挫,别人见到他也很讨厌,甚至连名字也不愿听到……本来不愿意讲这么多,但是看到我们有些人尚在迷惑之中,警钟不得不一敲再敲,禅宗门下有句话:“迷时千卷少,悟时一字多。”真希望所有人皆能领会这些殊胜教言的意义,那时我也就不用这么多言了!

莫令汝此身,猛现顽强相,

令如初嫁媳,羞畏极谨慎。

如是修行时,千万不要让自身行为猛烈地表现出粗暴顽固的态度,应该像刚刚嫁人的新娘子一样,略带羞涩,畏人讥笑而谨慎地约束言行举止。

在往昔没有修学佛法时,自己常常随心所欲地说话做事,随顺着烦恼习气,造下了无量无边损害恶业。现在自己入了佛门,受了菩提心戒,那么一切心念行为再也不能恣意妄为,而应时时加以检束。自己在平时应严守律仪,对治恶习,在言行举止上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粗鲁,内心不能粗暴顽固,刚强不化。如果不如是修持,自心像顽石,那么上师每天给你浇灌佛法甘露,也没办法取得效果。

修习自他相换的菩萨在众生面前,应持着恭敬态度,如同刚刚嫁人的新娘子一样,在家人面前,表现出羞涩、畏惧讥笑诃责,言行上无不小心谨慎的态度。在作者那个时代,初嫁的新媳妇,可能很难做吧,因家人都很关注,她在言行方面不得不慎,举止动静之间,都得检束自心。假如我们在修行时,也持守着类似心态行为,言行一定会如理如法。自己以往对父母众生造过那么多损害恶业,现在明白了怎么能不羞惭呢?一切众生皆是诸佛之爱子,诸佛视同己身,也是我们成佛必需的福田,那怎么能不畏惧呢?自己应如《梵天所问经》中所说那样:“应知菩萨者,譬若新妇。”所行所言无不戒慎,以守护众生的信心。

坚持利他行,切莫伤众生。

妄动应制止,逾矩当治罚。

你一定要坚持利益有情,千万不能再伤害任何众生,如果妄念蠢蠢欲动,应及时制伏止息,如果心念违越了戒规,应当严厉处罚。

堪布根霍在讲义中说:“此偈所言的,即是饶益有情戒、摄善法戒、律仪戒的总结。”作为大乘佛子,必须时时告诫自己要遵循大乘佛法去做,否则便会步入歧途。无著菩萨在《经庄严论》中说:“利益众生事,随时不过时,所作恒无谬。”这是佛菩萨时刻不忘的法业,恒时无有错谬的事业。我们作为修学者,理应朝这个方向去努力,以菩提心摄持自三门,坚持利益众生。

在趋入佛法后,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损害众生,这是本论中已反复强调过的内容,也是一个沙门必须秉持的律仪。为了时刻做到坚持利他、切莫伤众这两条,必须时刻以正知正念来护持心相续,不让它妄动,像调伏大象一样,长期约束调教它,及时制止不法举动。如果能恒护正知正念,自心烦恼苗头刚萌芽,就及时察觉,那时极易调伏纠正,使它归于正道,不违越“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戒规。但不慎之时,正知正念失去了,妄念肯定要违越警戒线,闯入禁区造贪嗔恶业,这时初学者应以极为严厉的手段,狠狠地处罚它。在这方面噶当派格西们给后人留下了许多榜样,在前面内容中,也讲过不少公案。我们如果能效仿这些先贤大德们,自己一定会迅速成为合格的修行人!

丑二、(以粗暴法制伏)分二:寅一、制伏意识;寅二、制伏身体。

寅一、(制伏意识):

纵已如是诲,汝犹不行善,

众过终归汝,唯当受治罚。

心啊,虽然我已经如是教诲过你,如果你还不肯依教行善,那么将来一切过失都将归咎于你,那时只有严厉处罚你。

为了让习惯执著自我的心意得到转变,以上用温和方式,进行了种种劝请放下自我执著、利益他人的教诫,对有些人来说,这些教诫也就会足够起到作用了。但众生根基不一,特别是末法时代,众生恶习积重难返,顽固难化,这些温和的教言虽然反复听了,但自心好像一点也没有改进,跟原来一样恶劣,顽固地执爱着自我,不依教行持利他善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便应改变方式,对执迷不悟的自心以粗暴严厉方式,进行强力制伏,使它无法抵抗逃避。自心不听温和的教诫,我们也不能再客气,既然它不听教放弃我执去利益众生,那么当下与将来的一切过失错误都应归罪于它。万法根本是自心,所有罪业实质上是自心迷乱显现而产生,所以,将一切过错归罪于执迷不悟的心识,这一点不冤枉它。只要它现起自利害他之念,立即以种种有力手段处罚它,一丝也不放松,逼迫它改变到利他善道上来。这就像大人调教小孩子一样,如果慈母以温和的言教没办法使之改变恶习,那严父就会以严厉办法来教育,或斥责或者好好打一顿,那时再调皮的小孩也会老老实实地依教而行。心识在无始劫轮回中,熏染起自我爱执恶习,其顽固难化程度远比顽童厉害,不采取有力手段去强迫它,更难改变。因而真正的修行人,在对治我执恶习时,必然会勇毅而严厉,不给自我爱执这个怨敌有任何逃避之机会。

昔时受汝制,今日吾已觉,

无论至何处,悉摧汝骄慢。

往昔我愚笨无知,完全为你控制,如今我已经觉晓了你是一切罪恶痛苦的根源,无论你到哪儿,我都要将你的狂妄我执骄慢摧毁无余。

因无明我执,众生虚枉地堕入轮回之中,在无有边际的苦难中饱受煎熬,如果能挣脱无明我执妄心,则众生怎么会有贪嗔烦恼与无尽苦痛呢?我们为我执妄念所制,在苦海中漂浮至今,就连一刹那自在安乐都没有过,对每一个有情来说,这种妄念确实是最为歹毒的仇敌。如果是一个有理智者,对之怎么能不致之死地,而任由它折磨奴役呢?现在通过《入菩萨行》加持,我们都有缘了知到自我爱执妄心的恶毒面目,不甘受苦者当自强自立,以强力手段降伏这种妄心,摧毁它所有的危害。强力手段,当然有多种,从世俗来说,自心警醒、坚强,不留任何余地地斥责消除我执恶习;然而最有力的手段,即是以甚深般若去观照,勘破其虚伪外相,而彻断其根源。这便是接下来《智慧品》所阐述的内容。在《智慧品》中,作者引导我们以文殊智慧宝剑撩除无明我执云翳,彻底觉悟自心离一切戏论之大空性本面,这是妄心再也无法抵抗的“暴力手段”,是它最为怖畏、威力无比的智慧武器。

认识了无明我执的有害本质后,作为修行人,从此应时时刻刻紧持正念之剑,与这个怨敌作殊死决战,以雪无始以来受制于它的奇耻大恨。无论它到哪儿,也无论它如何狡猾潜藏,自己当睁大智慧的“火眼金睛”,照破其原形,毫不犹豫地消灭这个傲慢大魔。所谓傲慢,即是本来没有某种功德而执计为有的一种无明妄念,在心性本面上,“我”本来不存在,而我执妄念却执著有实实在在的自我,所以这种我执通常也称之为“傲慢魔”。当然,五根本烦恼中的傲慢心,其根源即是我执妄念,一个人如果没有降伏傲慢,其我执烦恼无疑也没有得到降伏。真正降伏了我执的修行人绝不会有傲慢烦恼,高僧大德们的表现便是最好证明。五世达赖喇嘛曾说过:“我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因为历史传统让我得到了这个位置。虽然身处这种地位,但我的智慧等并不比别人高,我超过他人的一点功德也没有……”五世达赖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德,其事业非常广大,智慧神通也高不可测,他如是谦虚,正是体现出降伏了我执傲慢魔的修证功德,与世间那种稍具名利之凡夫完全不同。大家只要留意观察,从往昔高僧大德们所作事迹中,也一定可以学到无论何时何地悉摧我执傲慢的殊胜法要。

今当弃此念:尚享自权益。

汝已售他人,莫哀应尽力!

现在你应该舍弃利益自己、以自我享受为主的想法,因为我已经将你卖给所有众生了,你不要悲伤难过,尽力去服务众生吧!

心意啊,现在你不得不抛弃无始以来所持守不放的自私自利我执恶念了。虽然我已反复教诫过你“放弃自利,放弃我执”,但你一直不肯依教奉行,所以我不得不用强制手段,将你卖给他人,使你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听从使唤,为他人服务。这就像一个仆人,因为他不听从命令为别人服务,最后就将他卖给别人,那样他也就无法可施,只有老老实实地为别人干活。

既然已全属于一切众生,像完全隶属于他人的奴仆,那么再也不能计较自利,为自我享受而谋划了。作为修学大乘佛法的行人,大家应时刻牢记:发过菩提心后,身语意全部已交给了众生,自己不应再有自主权,利用它们来寻求自利,而应时时刻刻利用三门为众生谋求利乐。有些人对此可能不太明白,用个形象比喻来说,这好比某家女孩,长大后嫁给别人家,那她也就是别人家的成员了,不能再一心为父母家中劳动。我们在发菩提心时,也就已经进行过将自己“出嫁”给所有众生的仪式了,自此以后,身语意三门应当精勤地为众生服务,谋求利益,而不能再像原来那样,一切为自我而行动。本来自己所计执的“我”,并不能与自心分开而言,因所谓的“我”,只不过是自心迷乱执著,但此处将二者分开,以拟人化手法进行破析,这就像《定解宝灯论》中问者与答者一样,其实他们是一个人。自己与心意分开,对心意进行粗暴地对治,并且告诉它:“我将你出卖给别人,你也不要悲哀难过,那样也没有什么用,老老实实为你的新主人——所有众生,去尽力服务吧!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你也不要退失利他之心,因为你已是属于他人的奴仆,不管主人如何对待,你也只能忍受,否则,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若吾稍放逸,未施汝于众,

则汝定将我,贩与诸狱卒。

如果我稍微不留意,没有将你布施给众生,那么你一定会执著自利而造恶业,最终将我出卖给地狱狱卒。

有些心意可能比较固执,会因此而想:“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为么要把我卖给众生呢?”此偈便是对这类心念作回答。凡夫众生的自我爱执习气十分顽固,一般人虽然入了佛门,闻思过教理,也相似地修习过一些对治法,然而这种习气并没有那么好调伏。自己只要稍有疏忽,失去了正知正念,它便要重新恢复,仍然执爱自我,而不愿利益他人。在这种恶习迷惑下造业,其后果十分可怕,在不知不觉中,这种恶心便会将我们出卖给地狱狱卒,令自己饱受长劫痛苦煎熬。所以,对这狡诈恶毒心念,明智者应先下手为强,赶先一步将它卖出去,不给它造罪机会,以免它使自己造业堕落,毫无意义地感受着三恶趣痛苦。

如是汝屡屡,弃我令久苦。

今忆宿仇怨,摧汝自利心!

我曾经多次因大意疏忽而被你出卖,并且因此而长久地受苦。如今回忆起这些宿怨,气愤难平,我一定要彻底消灭你这自私自利的心!

此时心识也会狡诈地反驳:“我和你相依为命,共为一体,何曾出卖你呢?”面对这种“烟幕弹”,大家千万不要迷惑,而应进一步揭开阴毒面目。也许你真的想不起来,也许是假的想不起来了,但不管你怎么狡辩,实际上你曾把我无数次出卖给地狱阎罗狱卒。每一次都令我在百千万亿年中,忍受火烧油炸等剧苦!佛菩萨与众多大成就者的无欺教言,都可以证明你的罪恶,如果我稍有修证功德,也完全可以回忆起这些血泪斑斑的往事,今天你却如此阴险地否认事实,难道你还嫌把我害得不够吗?想起这些深仇大恨,我怎么能克制对你的怒火呢?不把你这自私自利恶念怨敌彻底消灭,我绝不罢休!

这些教言,不是口头理论,修行人应当从内心生起这种信念,对我执妄念生起不除尽不罢休的决心。作为初学者,我不敢说大家应时刻记住,但最少每天也得一两次,一两个小时,反观自己三门:我现在所作是在随顺我执恶念呢?还是在随顺利他善念呢?……滴水可穿石,只要如是精勤不懈地串习,任何人皆可成为真正的菩萨。

若汝欲自惜,不应自爱执;

若汝欲自护,则当常护他。

如果你想珍惜自己的安乐,那就不要再顽固地爱执自己了;如果你真想保护自己以免受苦难,那么就应当经常爱护他人。

不管有情陷于六道中哪种状态,避苦趋乐的希求都相同。然而,愚痴顽强的心意啊,如果你要自我爱惜,追求暂时究竟安乐,今生后世乃至生生世世永恒大安乐,那就请你务必明白,自此之后,不要再盲目爱执狭隘而虚妄的自我了。自我执爱如同毒药一样,如果不彻底舍弃,那么你永远不会得到安乐,无垢光尊者在道歌中说过:“若不摧毁我执山,永无灭尽迷乱时。”如果不摧毁无明我执的邪见大山,迷乱轮回痛苦显现永远不可能灭尽!藕益大师也说过:“内不见有我,则吾无能。”如果不能从内心断除我执,那修行也就没有什么功效力量可言。修持正法的根本就在断除我执迷乱,这就像除灭一棵大树,如果断其根,则整棵大树自然死亡;同样,如果断尽我执之根,则三界轮回迷乱显现自然灭尽。因此,大家如果希求安乐,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心清醒地认识到:必须舍弃自我爱执!

众生希求安乐,当然也就会不愿有任何痛苦。但你想保护自己,灭除世间种种难忍之苦,必须将自己无条件地奉献给他人,尽心尽力地爱护众生,利益众生,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有痛苦。上师如意宝在《胜利道歌》中说过:“若欲长久利己者,暂时利他乃窍诀。”如果一心一意追逐自我利益而不利益众生,这种人将永远不可能有离苦得乐的机会。大家观察那些如法道场里,便会发现有许多心地善良的修行人,他们往往不顾自己甚至愿意牺牲一切为众生服务。虽然暂时看来,他们对自己的事一点也没办法做,但实际上他们这种做法有着巨大利益,自己今生与后世的痛苦都会藉此而消除,真正地为中阴、后世求得有力保障。若欲自护者,对此当谨记!

寅二、(制伏身体):

汝愈献殷殷,护此不净身,

彼愈趋退堕,衰朽极脆弱。

对此不净秽身,你越保护得周到,它就会愈来愈趋向于衰朽脆弱,变得对小苦也不堪承受。

以粗暴法制伏我执,分两部分内容,前面对妄执为自我的心识进行了粗暴严厉降伏,此处开始制伏妄执为我的身体。对虚幻的不净身,众生自无始以来就特别执著,千方百计从饮食、衣饰等各方面养护,耗尽了时间、精力,虚掷了宝贵人身。大家看世间绝大多数人,他们成天忙碌、辛劳,其原因无非是因为贪爱自身,为了满足自身。但是,身体这个大疮,并不会因人们对它执爱而变得好起来,我们对它越贪爱娇宠,它就会越来越退化,越来越脆弱,使我们感受更多痛苦忧愁。身体本质即是无常而脆朽不净,如果自己对它百般迁就,贪爱呵护不休,它的忍耐能力就会渐渐消退,本来它就有只顾自身的毛病,如此一来更会变得脆弱衰朽,要它去饶益众生、爱护众生,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大家在日常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人不能降伏身执,身体越来越给他带来麻烦,稍有痛苦违缘,自己便瘫下去了,甚至连下雨天走稀泥路都受不了。脆弱的身体,对任何对境都会有难受的感觉,人们常说:“脆弱行者危害多。”古大德云:“暴躁易怒,心胸狭窄脆弱者,对稍有不当的言词,也会立刻生嗔恨心。”这种脆弱者就如同卫藏地方的独角鬼一样,时时会对他人生嗔恨而造损害恶业,根本就不可能容忍众生,修持善法利益众生。

要成就世出世间任何一种大事业,我们必须放下对身体的执爱,坚强地承受考验与磨难。世间智者也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们不舍弃身执,坚忍地磨练自身,则利益众生的相换菩提心更不可能修成。只有勇敢坚毅的修行者,才能面对困苦伤害而不退失菩提心,战胜我执大魔,成就无上二利果位。

身弱欲爱增,大地一切物,

尚且不魇足;谁复惬彼欲?

身体如是脆弱下去,欲望就会不断增加,就算拥有大地上一切事物也满足不了,那样还有谁能满足它欲望呢?

凡夫越是娇宠迁就自身,欲望就会越来越增加,即使拥有了金刚地基以上一切财物与有情,贪执深重者仍不会有满足之时。就像以前转轮王阿阑律一样,拥有了四天下,能与帝释天王平起平坐,仍是不满足。《因缘品》中说:“天降粮食珠宝雨,多贪凡夫也难足,智者以此知欲乐,无穷过患之害性。”《父子相会经》中也说过:流入的水再多,大海也不会满溢;同样,依靠贪欲,也始终得不到满足。在《亲友书》、《四百论》、《萨迦格言》、《佛子行》等论著中,对此都有精辟论述。衣食、住房、财产、眷属等等,对这一切,修行人都不能有贪爱,自身贪爱的无底洞,即使以充满三千大千世界的黄金等物也无法满足,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填满呢?自古至今,世上从来没有过哪个贪欲者满足了贪欲,从来没有人能依贪欲得到快乐。因此作为修行人,必须清醒地认识贪欲永无满足的过患,而断绝顺从欲爱支配的恶习。如果能战胜欲望,像密勒日巴尊者、无垢光尊者一样,披着仅有的一块布坐在山洞里,也会有着无比大安乐!

逐欲未得足,生恼复失意;

若人无所求,彼福无穷尽。

追逐欲乐永远无法得到满足,只会带来烦恼和失望、沮丧;如果一个人对世俗欲尘心无所求,他的福德快乐将会无有穷尽。

有情陷于无明我执中,恒时追逐世间欲乐,虽然他们不顾一切地追求五欲六尘,但结局只有无法满足的失望痛苦。一个人对外境欲乐享受得越多,贪心也会越厉害,始终得不到满足快乐,反而由此引生更多更大的苦恼。佛陀说过:“爱欲之人,如同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那些贪欲炽盛之人,生活实是毫无安乐可言,因他完全已成为了贪欲怨敌的俘虏,没有一刻自在与安宁。有些人在表面上好像是一个舍世者,然而内心却没有断除贪欲,这样也没有什么用,无垢光尊者说过:“若无少分知足心,表面寡欲亦无义。”逐欲而不得足,由此所带来的苦患,在世间处处可见。有些人一边为此而懊恼,一边也因此而丧失志气,沮丧颓废。《妙瓶》中说:“修行人若不能断舍贪欲心,将失坏自己的愿行菩提心。”这点我们应该明白,如果不舍弃对世俗欲乐的贪执,出离心、菩提心无法得以增长,即使有少分也会很快失去。在贪欲遮障下,心相续中无法生起任何修证功德,甚至连最起码的世间正见,如对因果不虚、轮回苦患等正见都会失去,没有了正见眼目,他的前途也就只有充满苦难与烦恼。

与此相反,一个人如果能断舍贪欲,对世俗欲尘无有所求,那他内心必会坦荡无挂碍。就像有些修行人,他对财富、名声、恭敬等,这一切现世盛事毫无希求之意,因而他的境界如同风游虚空,那种大自在安乐,世人无法衡量。《涅槃经》云:“少欲者,不求不取;知足者,得少不悔恨。”《佛遗教经》中说:“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有少欲者,则有涅槃。”这种少欲者的福德又怎么可以衡量呢?世间最好的财富即是少欲,能少欲者,其福德连天人也无法比拟。世间多欲者即使拥有数万吨黄金,也毫无安乐自在,而知足少欲的修行人,住山洞吃野草,即使衣不蔽体也是其乐融融。

这不是谈什么空洞理论,我们中有些道友在静处住了很多年,住的仍是土房、茅棚,吃穿方面也很朴素,然而他们内心的快乐,普天之下有多少人能比及呢?无烦无恼无忧愁的境界,唯有真正的少欲者才可得到啊!可有些人呢,一来就说:“噢,我要好好地在这儿闻思修行,这可得先把吃穿住等条件弄好……”然后到处化缘,花很多时间精力修房子,像那些建筑工人一样,房子修了不少,烦恼也越来越多,最后丢下房子,回到汉地,重新跳入火坑。这些例子你们都知道,望能引以为戒,再三思维多欲过患与知足少欲的功德。

乐长身贪故,莫令有机趁;

不执悦意物,厥为真妙财。

贪图安乐只会增长对身体的贪执,所以不要让自身有享乐的机会,只有不贪执任何世俗悦意之物,那才是我们最珍贵而真实的财产。

有些人可能会说:“外境财产当然不能过分贪求,但对身体,应该要有一些执爱,因为身体是修行的必要条件,是“革命的本钱”,所以我应该谋求较好衣食行住等条件,让它过得舒适一点……”这种想法也不如法,一个人如果执著身体,贪执舒适享受,以此一定会增长他对身体的执著,越来越陷入颠倒迷乱之中。修行人为了从这些迷乱之中解脱,平时当严格要求自己,不给身体有享受逸乐的机会。《佛说大乘无量寿经》云:“不计众苦,少欲知足。”别解脱戒中对断除身执方面,也有许多戒条,如不香花鬘涂身、不非时食等,这些大家都清楚。如果能严持这些戒规,不给身体有贪享软暖舒适的机会,久而久之便会渐渐淡薄身执,使自身堪能于修持正法。

世间一切悦意盛事,都是无常有漏之法,一个人能对这一切都断除贪执,那他无疑已获得了世间最为珍贵而真实的财宝。《法华经·劝友品》云:“是人少欲知足,能修普贤之行。”龙树菩萨在《亲友书》中说过:“佛说一切财产中,知足乃为最殊胜,是故应当常知足,知足无财真富翁。”莲池大师也说过:“人生解知足,烦恼一时除。”不贪外境悦意盛事的知足少欲,能除却人生种种烦恼,得到最大安乐,世间其余财富怎能与之相比呢?修行人能得到这种珍宝,断除衣食名利障碍,修行肯定会有成功的把握。否则像世间人一样,终日追名逐利,哪有专注于正法的心思呢?有公案中说一个小孩,他特别喜欢自己的拉瓦(衣饰),乃至临死也念念不忘。死后许多喇嘛去给他念经超度,但没办法奏效,因为他的中阴身贪执著拉瓦不放。在唐朝时,汉地有一位学华严宗的僧人,广闻博学,持戒也较严谨,但他一生中对钵盂视若命根,十分执爱。最后一位小沙弥,在他生病时不小心将钵打碎了,那位僧人竟因此气得病情加重而死去,死后他转生为一条大蛇,仍念念不忘自己的钵盂,念念不忘要向那位沙弥报复。佛在世时,比丘贪钵而变毒蛇的公案也在前面讲过,类似公案,大家都见过不少,望诸修行人谨记以为戒。

可怖不净身,不动待他牵,

火化终成灰,何故执为我?

这可怕的不净污垢之身,自己无法动弹,完全要靠心意牵动,死亡火化后它最终会成为一堆灰尘,为什么要执著这无实的脏东西为我呢?

身体的可怖与不净,在本品中已有过广述。这样令人恶心生惧的不净身,它本身如同外界石块木头一样,自己无法动弹,一举一动完全要靠心意催动。对此大家应该认清楚,如果没有心意牵动,身体不可能会有任何活动,与一堆无情器物无异,毫无用处。这最明显的事实便是当一个人死后,其心识已离开,而身体也就会变得僵硬,没有任何运动功能。这样不净可怖的无情物,仔细想来,执它为我毫无道理,而且是愚痴至极。再深入一点观察,身体是无常无实之物,当心识离开后,人们便会将它送进火葬场、尸陀林等地方,很快就会把它毁灭。如果火化,极短时间中,它便会变成火光、热量、黑烟、臭气、灰尘等,原来形状化为虚无;即使放在尸林中,不加任何人为毁坏力,不需多长时间,肉骨也会腐朽化为尘土。佛经中说:死者的身体,通过日光和风,最终一点也不会剩下。龙树菩萨在《亲友书》中也说:“身际如灰干际坠,终究不净无实质,当知一切皆坏灭,各自分散之自性;大地山王与海洋,终为七烈日所焚,有情无余化为尘,弱小人身岂堪言?”三界中即使天人、仙人,皆逃不过这种成煨烬的结局,更何况我们卑微的人道凡夫之躯呢?既然此身是如此无常无实,那我们苦苦执著它为“我”,实在是无有任何理智,也无有任何价值!

无论生与死,朽身何所为?

岂异煤等物?怎不除我慢?

不论生前之身或死后之身,这种腐朽身躯有什么用呢?它与煤炭等卑微事物有何区别?既然如此,为何不除却执身为我的傲慢呢?

不净腐朽易坏的身体,不管是在人们生前或死后,实在是没有可贪之处。我想绝大多数人,不但没有从身体上得到益处,反而因它堕落更深的轮回恶趣;只有少数人,正确地利用了人身,像密勒日巴尊者一样,为自己他人谋求了解脱利益。轮回中绝大多数人,只是徒然成“拖尸者”而已,不论活着还是死时,身体都没有为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成为了苦患之源,这样的东西又有什么可贪执呢?世间智者尚有“吾有身,吾之大患也”之叹,作为出世修行人,理应对此有更深刻的认识。众生迷陷于轮回中,身体只能给他增添痛苦而已,如果不用正确见识来引导自身,身体就会如同石块、树木、煤炭等卑微无情物一样,根本不值得贪执。因此,有理智的修行人,当反复思考以上道理,在相续中彻底根除执身为我的我执傲慢恶习,否则始终会沉溺于轮回之中,永无自在安乐。

奉承此身故,无义集诸苦;

于此似树身,何劳贪与嗔?

因屈从身执而侍奉这个身体,我毫无意义地集聚了许多苦恼,然而色身就像树木一样,无情无义不知报恩,我又何苦为它而生起贪爱嗔恨呢?

众生为迷茫而虚妄的身见所惑,在多劫生死流转中,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满足身体、侍奉身体,毫无意义地为幻身而受苦。不用说多劫生死中,我们各自回忆今生,为了衣食名声等等,自己曾无意义地流过多少泪、流过多少汗,如果我们对身体没有执著,那无论遇到什么处境,自己也不会有什么痛苦。《法华经》中说:“薄德少福人,众苦所逼迫。”智慧功德福报都浅薄的众生,为我见所缚,执著烂疮疱一样的身体,在荆棘遍地的三界中,哪能不处处受苦呢?有了执身为我的恶见,我们无论吃饭喝水、走路说话,处处都得感受痛苦,而这些苦难折磨,没有任何积极意义,只会将自己拖进更深的迷乱轮回之中。

身体本身如同树木等无情物一样,无情无义,不会因我们对它态度有异而发生变化。对这样的无情物,自己实在没必要为它而生贪爱、嗔恨烦恼,佛经中说过:“不当取所爱,亦莫厌无爱。”对可爱、不可爱外境,都不应生贪嗔。你如果不依教奉行,盲目地为身体造贪嗔恶业,那它不会替你报恩德,也不会为你分担贪嗔恶业所招引的后果。

细心极爱护,或弃鹫兽食,

身既无贪嗔,何苦爱此身?

无论是细心爱惜保护身体,或者把它丢弃给秃鹫野兽去分食,它既不生贪也不会生嗔,一点都无所谓,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贪爱着它呢?

身体其本身无有任何贪嗔情绪,不会因人们对它爱护或不爱护而生起贪嗔等主体意识,它是无我的法,不应执著为自我。我们抛开心意,只从身体方面去稍加观察,每个人都可以明白这个道理。比如说有一个人对自己非常重视,从饮食、衣饰、起居等等各方面极为细致地养护着肉身,那样身体会不会对他生起感激、生起贪爱呢?这是谁都会明白的问题,身体绝不会因此而对人生起欢喜,好好地替人工作,它如一堆石块一样,没有这类情识。相反,当人们将某人的肉身送到尸陀林,然后天葬师对它又砍又砸,秃鹫野狗等将它撕咬吞食,这时候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一点嗔恨苦恼也不会生起。身体由四大组成,如同外界器物一样,没有主观分别意识,不会分辨好坏。既然事实如此,我们对它百般贪爱,不利用它来勤修善法利益众生,那又有什么必要呢?如果对境是一个人,那我天天给他喂饭、穿衣、洗濯打扮,细心地照顾,那他肯定会因此而感激不尽,知恩图报,给我回报恩德。而身体呢?每个人自生下来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它,到头来它却一点感激也没有,短时间内便会腐烂消失,离开主人。人们在一生中为它花费了那么多时间、金钱,到头来却是空无所得,而为它所造的恶业却丝毫不爽地报应在主人头上,这实在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在一生中无情地驱使身体,让它修持苦行,辛勤劳作,这样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嗔恨怨怪之心,照样是像一堆石块一样。因此,对这种无贪无嗔的身体,贪著它为“我”,没有任何意义,作为修行人,理应认识到这一点,彻底断除贪身的迷乱恶习。藏地有种说法:“如果一个出家人变得喜欢打扮身体时,马上就会坏戒还俗。”对此有些细心者可能会有所感受,望诸人细审平日心念行为,自己是否也陷在这种无有意义而且危险之境地呢?

何毁引身嗔?何赞令身喜?

身既无所知,殷勤何所为?

有什么诽谤能引起身体嗔恨呢?有什么赞誉能引起身体喜悦呢?身体既然对毁誉毫无所知,那我又何必殷勤地执爱着它呢?

身体不但对爱护伤害等苦乐无有贪嗔情绪,对诽谤、赞誉名声方面,它也是一无所知,丝毫不会有嗔恨或喜爱。对身体来说,不管有多少人对它如何讥讽诽谤,说它怎么丑陋、污秽、下劣等等,它本身不会生任何反感、厌恶、嗔恼情绪。或者有人对身体做赞叹,说它如何如何长得好看,有多少了不起的功德等,纵然尽天下能言善语者,累劫对它作如是赞美,身体本身也会毫无所动,不会有丝毫欢快喜悦之情。虽然凡夫听到别人对自身作毁誉会有嗔喜情绪发生,但这只是迷乱心识在作怪而已,排除心识因素,身体实际上毫无觉知辨别功能。事实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对这种无有任何贪嗔意识的身体执爱不舍呢?它自己对苦乐毁誉都无动于衷,我们何必那么卖力地养护执爱着它呢?这种像一块无喜恶意识树木的身体,它对任何遭遇也不在乎,那我们又何苦自寻烦恼,为它时时生贪嗔恶念,无意地为它耗费财力、精力呢?

世人对自身迷乱执著越来越深,许多人因这种恶习,彻头彻尾地陷入了疯狂之中。台湾有一个学者,写了一本专门评述这方面的书,书中提到美国一位黑人歌星,在短短十数年中,做过十几次美容手术,花费了上亿美元,而且结过七八次婚,为了满足身体需求,挥霍无度。那位学者在书中严厉地批评说:“对自身如是执著,这是毫无意义且愚笨至极的行举!”这位黑人如果将这些钱财用来赈济他的非洲同胞,用于种种供养三宝、社会慈善事业,我想他肯定会生生世世都长得庄严,用不着这么受苦受怕地在身体上修修补补,也不会招来世人挖苦批评。我们作为修行人,如果在这方面不能认识,这种凡愚恶习无疑会将虚耗人身宝。《大智度论》中说:“六情身完具,智鉴亦明利,而不求道法,唐受身智慧。”完具的根身、智慧,如果不用来精勤修习正道,则这一切都会浪费唐捐了。我们在轮回迷梦中一直如是执爱着自身,以凡愚妄执恶习支配着自身,现在既有缘闻思佛法,当醒悟了,愿大家都能以佛法智慧为指导,正确地利用人身!

若人喜我身,则彼为吾友。

众皆爱己身,何不爱众生?

如果说:身虽无知,但是执爱保护好它,能使他人喜欢我,成为我的好朋友。那么所有人都喜爱自身,那么我为何不同样去爱他们呢?

凡夫执爱自身的习惯可谓与生俱来,如果追问其理由,有些人可能会回答说:“如果我的身体保养得很好,令他人见而生喜,这样能使他们成为朋友,能与他们和睦相处,关系亲密,这不是符合了佛弟子要护持众生的心、让众人生欢喜的宗旨嘛!因此,爱护保养身体,吃好一点、穿华丽一点,多加保护打扮,实际上也是为了利益他人,使他人成为喜欢我的朋友……”表面上看,这种理由冠冕堂皇,似乎有些道理。是啊,一般凡夫都习惯于以貌取人,如果一个出家人长得肥胖结实,装扮得很气派整齐,那肯定有许多人会想:“啊,这个人外相这么气派,肯定很了不起……”马上过去恭维,然后又给他加上“大德”、“成就者”、“活佛”几顶大帽子等等。以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为借口,有些人千方百计养护自身、执爱自身。针对这类幌子,寂天菩萨说:恐怕不是这样哟,你既然会为了他人喜欢,而执爱打扮自身,与他们成为朋友,成为关系密切、相互关怀照顾的亲人,那么所有人都喜欢自身,你为何不因此而关怀他们,也去照顾爱护他们的身体呢?因为你认为应为了让他们喜欢,就应该爱身体;那你去努力关照他人的身体,这样无疑会使他们更加生欢喜心,对自己更为友好。而实际上,你却只是关照自身,对他人的身体一点也不爱护,所以你这种“则彼为吾友”的理由,不能成立。

堪布根霍仁波切说:“我的心识与他人的心识,都是虚幻无明妄相而已,实际上无有自他之别,依理类推,自身与他身,实质上完全平等,所以不应有自他区别对待的妄执。”这个道理大家应明白。前面论文中已详述了身体无情无贪嗔分别,既然身体与外界树木等无情物一样,那么自他众生所执身体实际上平等无别。因此,一个人如果觉得自身应该爱护,那对同等的他人身体,也应生起同等执爱之心,没有任何理由只贪爱自身,而舍弃他人不顾。

故应离贪执,为众舍己身,

此身虽多患,善用如宝筏。

因此,应该远离贪执自身的恶习,为了谋求众生利益而施舍自身。自身虽然会引生许多过患,但将它看成渡越苦海的宝舟而善加运用,仍有必要。

如上所述,身体确实在轮回中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带来了无法统计的痛苦灾难。现在听闻了智者教言,明白了这个道理,那我们理应远离这种祸患之源,不但不再贪爱自身,还应将它无条件地施舍给众生,为众生谋求利乐。往昔为了满足欲望,自身曾做过无数恶业伤害众生,因而现在将它奉献给众生,以将功补过,实际上是理所当然,不能有任何舍不得或委屈的态度,这也是每一个大乘修行人必然会受持的行为。

身体在往昔为我们带来了如许苦患,有些人可能会想:“既然如此,那我何不顿然抛弃自身,以免再受它牵累呢?”这也是不合理的想法。《四百论》中说:“虽视身如怨,然应保护身,具戒久存活,能作大福德。”贪爱自身会引来莫大过患,因而应视身如仇,彻断贪执。但一方面虽是如此,另一方面我们还应合理地保护、利用它,如果利用人身持守净戒,勤修正法,那么它生存时间越久,积集福德也就会越大。《学集论》中也说:“如诸世人为载重故而取车乘,应持取也。”人身实际上也是如此,虽然在轮回大海中,它屡屡使我们丧生海底,但能善加驾驭,它也会成为自他渡越轮回苦海的宝舟,成为我们解脱苦海的工具,也是最佳的条件之一。在藏文中,“宝筏”一词,不太明显,如直译过来应是“器皿”或“资具”。在日常中,某些资具经常给人们带来麻烦,例如汽车,虽然它屡屡发生事故,使人们一再感受痛苦,但是理智者并不因此而完全抛弃它,而是对它加强认识,妥善地利用它为自他谋求福乐。我们对屡引苦患的身体,也应持同样态度,清楚地认识其本质,而将它善加运用,彻底投入利益众生的事业之中,这是自他安乐之根本,有着极大意义。

辛三、(教言成等持方便):

愚行足堪厌,今当随圣贤,

忆教不放逸,奋退昏与眠。

往昔那些愚昧散乱行为,足以使人厌倦了,今后,我要追随圣贤智者的足迹,恒时牢记圣教而不放逸,努力击退昏沉和睡眠。

“愚行”即愚昧无知者的行为,指不明佛法的凡夫众生执著自我,与解脱大道相乖离的身口意三门行为。具体说,我们执著自我,追求名闻利养等世间八法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愚行。自无始轮回以来,众生时刻不离地执持着这些愚行,为自己、为他人带来了无边无际痛苦,毫无意义地为这些愚行付出了难以尽说的代价。想想自己曾在漫长生死中,一直如此,难道对这些愚行还能不生起厌烦心吗?岗波巴大师说:“不以殷诚之心致力于利他之事,却沉湎于自利和世间八法中,这就像一个瞎子在北部大草原的迷途上徘徊一样,实在是自讨苦吃。”无垢光尊者在《劝修解脱道》中也说:“愚者今世中的一切琐事,无有任何实义,并且全部都是痛苦根源,世间迷乱显现已经彻底迷惑了凡愚者之心。所以我应当从当下始趋入解脱道,精进修持解脱道。”

我们有幸听闻到善知识教言,知道了自己在漫长轮回中曾如是地抱持着愚行,而饱受痛苦,这一切应足够引生厌离心了。从现在始,我们应当追随诸佛菩萨,一反往昔执著自我的愚行,将自我执见彻底舍弃,完全投入到利益众生的菩提大道中。往昔我们的作为只有给自他带来苦难,现在觉悟到这点,应发愿从当下开始,努力修习利他善法,为他人尽力作一些有意义的事。在有生之年,应时刻牢记圣者教诲,克服散乱放逸恶习,恒持正知正念、修习静虑波罗蜜多。在此中,首先得奋力克服昏沉、睡眠等障碍。大家知道,修习禅定时,必须制服:昏沉、掉举、贪欲、疑惑、嗔悔五种障碍。如果能克服这五种无明烦恼,自心即可远离散乱,恒时安住于禅定中,这些内容在《大智度论》、《瑜伽师地论》等大乘论著中,有详细的介绍。佛经中说:“分别大无明,堕入恶趣因,若住无念定,无垢如虚空。”若能远离昏沉等分别无明,安住于无有任何妄念分别执著之禅定中,如同无垢虚空的大智慧境界一定可以现前,这便是寂止与胜观二者具足的静虑波罗蜜多,也是每一个修行人应努力希求的目标。

如佛大悲子,安忍所当行;

若不恒勤修,何日得出苦?

我要像大慈大悲佛子一样,忍苦耐劳地勤修正法,如果不能持之以恒地精勤修行,何时才能使自他脱离痛苦轮回大海呢?

据《妙瓶》中说:在各梵文本与诸印度论师的注疏中,都没有此颂,有可能为后人所加。但藏土许多论师在注疏中,都有此颂的解释,因此我们也依传承,对此作字面解释,而不删除。

在前面讲了许多修静虑的功德,作为大乘佛子,必须遵循往昔大乘佛子的足迹,像他们一样安忍痛苦,为利益广大众生而精进修持正法。自己应当发坚定誓言,披上精进铠甲,为了利益众生不畏怯一切痛苦。《菩萨地论》中说:为救度一个众生,宁肯在地狱中受无量劫的痛苦,时间最长,苦最深,也心甘情愿忍耐,此名披甲精进。修行人能发起如是精进,利益众生的正法功德一定能得到迅速增长。大乘修行人的“所当行”包括在静虑等六度之中,这些修法都需要持之以恒地修习,方有可能成功。如果一个人以一暴十寒的方式修习,那么解脱成就便会遥遥无期,更谈不上利益父母众生了。一个自己尚在轮回苦海中沉浮挣扎的人,不可能有能力解救他人,对此大家都应明白。虽然我们都发了无上菩提心,进入了大乘法门,但自己如果因此而自满,不肯以大精进力修持静虑等正法,自他解脱事业的成功之日仍遥遥无期。《经庄严论》中说:“依靠精进力,解脱诸恐怖,依靠禅定力,速证大菩提。”精进是脱苦得乐的根本助缘,是每一个希求大安乐者必须具足的行素。《慧海请问经》中也说过:“若能精进,获得无上菩提也不为难。”反之,如全知麦彭仁波切所说:不说佛法,就连世间小事也难以成功。大家看世上那些懒散懈怠者,连衣食住行也难解决,如果修行人不改变这种恶习,怎么会证得无上菩提呢?因此,在修行道路上不管有多少艰难困苦,我们也应持之以恒地修习,如是精勤不懈,一定可以制伏我执大魔,顺利地增上菩提心功德,获得圆满二利果位。

为除诸障故,回心避邪途;

并于正所缘,恒常修三昧。

总之,为了消除取证无上菩提道上的诸种障碍,我要彻底扭转我执恶习,远离一切邪道,并依止正所缘境,经常修习三昧。

菩提道上的障碍,总分烦恼障与所知障两种,而六度中每一种修法,也有其特别障碍。就修持静虑来说,身体、外境的散乱,内心的贪欲、掉举、嗔恚、昏沉、犹疑等,这些障盖不除,禅定无法得到成就。因此,应当彻底改变自己那些凡夫恶习,使自心从这些由我执根本烦恼所引生的邪执中,渐渐解脱出来。按大小乘经论共许的观点,要断除道障,必须生起无我胜观智慧;而胜观智慧要在寂止基础上,才能真正生起;为了证得寂止,应当依止“信、欲、勤、轻安、正念、正知、思、舍心”八种对治行,断除“懈怠、忘失教言、沉掉、不行对治、强行对治”这五种障碍,以六力、四作意而次第修九住心。这些修止方法在无著菩萨造的《声闻地论》中有详述,而本论中所宣述的,却是不共方法。

大家回顾本品前面的内容,修行人在身心避开种种散乱等障盖后,依自他平等与自他相换为所缘境,内心恒时执持,藉此如理作意断除散乱、趋入三昧,引生无我空慧。此颂中“正所缘”即是指自他平等与相换两种修法。依自他平等与相换,修行者可有力地净化自我爱执恶习,而由此根本烦恼所引生的贪嗔等烦恼,也就自然得到息灭;另一方面,修习者藉此积累巨大福德资粮,在此基础上,寂止便会自然得以生起。

有关本论中为何将自他平等相换菩提心,归纳在静虑品中论述,各注疏中解释不一。按华智仁波切的科判,本品为“世俗菩提心能增上为静虑品”,而下一品为“胜义菩提心能增上为智慧品”。以世俗菩提心为静虑所缘,加以精勤修习后,生起寂止,修行人身心清净,而后方可证得胜观智慧,生起胜义菩提心。龙树菩萨说过:“若不具禅定,智慧亦难得。”由定生慧,由世俗菩提心趋入胜义菩提心的次第,在此显得很分明。这是许多大乘经论中共同遵循的次第,是每一个大乘修行人须加以重视的修习原则,佛经中常说:“依靠禅定力,众生获菩提。”望诸有志者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