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菩萨行》第八讲|谷歌是什么位阶的菩萨?
”如果某一刻的谷歌令人生起慈心、悲心和空性,那么那一刻的谷歌即是相当高位阶的菩萨......"
--宗萨钦哲仁波切
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很多人将遍知解释为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上过很多很多的大学、读过很多很多的书......就是那种能在益智节目中获胜的人。但是遍知一点也不像那样。遍知是“一切种智”,即如所有智和尽所有智。遍知的特点是知道“如何是”和“是什么”,所以遍知即是了知实相。实相没有数字、方向、时间,甚至没有一个称为“无量”的概念。基本上,谷歌仍局限在一个框架中,它的确局限在一个[电脑]盒子里,不是吗?
学生问:我的问题主要是关于自己和他人。昨天您提到很有意思的一点,您说根据某种观点,自他是一样的,对吗?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不要对我说的话太当真。有时我会走神--不是和神通圣众,而是和妄念一起。
寂天的《入行论》被称为“论”。梵文中,“论”(śāstra)的意思像是一种注释、评论,它是对佛经的释论。寂天在阐释什么呢?阐释如《般若波罗密经》和《中论》这样的经论。
《般若波罗密经》是非常庞大的经典,即使是以书册这种具体可见的形式,从页数和字数来说,《般若经》也非常庞大。我应该对《般若经》略作介绍,因为第九品完全是关于这部经。
佛陀在世时,最重要的一场会议是在今日我们所称的灵鹫山举行。灵鹫山位于印度比哈尔邦,如果你去那里,会完全看不出该处有何重要性--它就只是一座小山丘。但就在那座小山丘上举行了最重要的会议,一些最富名望、最卓绝不凡者都出席了。你得把它想成类似七国高峰会、八国峰会的会议,是那样的盛况,是一场很大的峰会。那次会议由佛陀亲自主持,出席者包括舍利弗--那真是伟人中的伟人,天才般的人物--还有非常非常多伟大的大菩萨,不只是菩萨,而是大菩萨(摩诃萨埵),例如观自在菩萨。
他们的会议不是关于一些范围狭隘、微不足道的议题,而是为了解决三界的问题,即整个三界所有众生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我”这个概念或想法,是造成世界上所有问题的根本原因。
当时,在最最伟大的舍利弗和观自在菩萨之间有一场很长的讨论,关于“我”是什么。在那里,他们经过系统性的讨论后,作出这样的结论:当我们想到“我”的时候,指的总是五种、四种、三种不同的蕴--色蕴、受蕴等等,即佛教徒谈的那五蕴中的三至五种。除此之外,无法找到任何其他东西可以被当成是“我”。因此,他们对五蕴一一进行分析。当他们逐一分析时,发现了所谓的“色即是空”。但“色即是空”到底是指什么?我们可以看到色蕴,它并没有消失,也不是空无所有的。于是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等等。他们分析了每一蕴--受蕴、想蕴、行蕴......一切的蕴。对这些蕴进行分析之后,他们终于得出结论:五蕴并非本具实存。于是我们明白,“我”只是一个概念,“我”只是一个想法,就像金钱、民族也都只是一个概念而已。
那真是一场令人惊叹的革命。要有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我”并不存在!因为“我”就像是你在战场上的最后一颗子弹,是人人都想保留的事物。于是“无我”成为对空性的根本教法: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他;如果无我亦无他,也就没有慈悲,也就没有布施,什么都没有。所以如同《般若经》所言,一切都不存在,就连证悟也只是个概念,仅仅存在于相对层面。
这种了悟被称为“玛哈曼陀罗”,意即“伟大的真言”。出于佛的悲心,你甚至能够念诵那个咒--“即说咒曰:嗡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但那些只是一种工具。不过,虽然我说“只是”,并不表示要对那些工具弃之不顾。我见很顽固,我们不能就只是鄙视它或摒弃它,想说“不过是个概念罢了”,因为这是累生累世所顽固建立起来的一种概念,所以它不会轻易地消失,就连要认知它只是个观念都十分困难。事实上,很多其他宗教都把它当成是至高无上的这个或那个,当成是由这个上帝或那个神所创造出来的。
所以,从究竟的观点来看,甚至没有自他的存在。如果两者均不存在,就不能说它们是相同的;如果我说两者相同,就变成是在主张它们存在。
为了理解那样的实相,我们便有法道。在道上,作为菩萨的我们为了修炼自心,可以思维自他平等菩提心和自他相换菩提心--即:自他为一或自他相同,或者自他相换。本书对此有长篇论述,以后各位会听闻那些内容。
以上是对第九品的略述。是为了趋近这个般若波罗密,所以我们才想像澡堂、鲜花、天鹅、歌曲、钹音等等。这正是大乘佛教的美妙之处:虽说一切皆空,但不意味着你要否定所有的仪式。基于自以为是的正义而建立起的法道从来不管用,而基于空性建立起的法道却非常合用。
学生问:您提到“即使眨眼也能有益一切众生”,我们需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开始每一天的生活?因为有时你真的很生气,不是处于正确的心境。
如果能持续这样做,会有很多利益。其中一个利益是:当你实际开始做有益的事情时,完全不会觉得它令人厌烦。别说令人厌烦了,你将会全心全力地投入其中,而且不会觉得那是件难事;对你而言,那会是种欢喜。如果你能持续那样做,他人的赞扬、批评、关注等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这是一种修心。这是非常实用、简单的修心,没有奇特的咒语或观想。你没有任何理由不修,因为它对你自己有益、对他人也有益,并能纾解很多压力。有点像这样:当你由衷、慈愍地施舍乞丐一枚硬币时,那会立刻令你感到快乐,那个布施行为会立即让你感到欣喜,当下你就已经获得这布施的果报,甚至不必等到下一世才有果报。能够为某人做点事,这就已经让你满怀喜悦了。当然,这是在你由衷、善良、真诚而为的时候,不是为了自我炫耀才做。
这是一种循序渐进的修心。首先你这么修持:“好吧,随你怎么做,我是你的奴隶。”接着你培养多一点的勇气,思维:“实际上我可以做得更多,我要去拯救你,我要去保护你。”
应该有人研究一下有多少部《入行论》的论释。单就藏文部分而言,就有非常非常多的论释。大家都热爱这部论著,而且这份热爱依然持续不断。最近我在宗萨佛学院见了一些年轻的学僧,他们已经在那里学习了将近六、七年,相当通晓其他更具批判性、分析性的课题,像是中观、因明、阿毗达磨。当我问起时,他们却都异口同声、真诚地说,他们极为热爱阅读《入菩萨行论》。我非常高兴,因为《入行论》有如佛学院的入门课程,人们可能会认为它是最初级的、不是那么困难--至少乍看之下,读这些偈颂并不难。但事实上如果你深入其中,会变得愈来愈难,它具有无穷的深度,包含很多次第。这正是其美妙之处。即使今天,还有闭关修行人在关房里就只有《入行论》这一本书,他们做的就是每天念四个偈颂--大清早一偈,上午一偈,午餐后一偈,晚餐后一偈--并且思维这些偈颂。
学生问:我想更清楚地了解,是不是一切的工具、技巧、方法都是为了毁去自我,或解构自我、松动其基础?
但毁去自我很难,因为这个“我”已经在那儿很长时间了。它懂得如何保卫自己、如何伪装掩饰。很多时候,这个“我”披着修行的外衣来掩饰自己,它甚至会乔装成慈悲心,以那种形式前来;它甚至会以略懂空性的形式出现。它会放掉几件无用的事情,让你以为自己赢了这场游戏,而正当你自认为赢得这场战役时,你就被俘虏了。拆毁自我不那么容易,所以一个人最不应轻信的敌人就是这个“我”。如寂天菩萨所说,永远不该相信它。
但是难处也在于,想要证悟的也是这个“我”,这就让事情变得略为棘手。这个“我”居然会希求证悟!我们必须对此予以肯定。当然,刚才说的“想要证悟的是这个我”,我需要明确这句话的定义。根据无著等人的看法,想要证悟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一种奇怪的感受,是对于“我”感到别扭的这种感受。这个别扭不安的感受是什么?是感觉少了点什么、感到怪怪的,它也被阐述为“真诚悲伤之心”。如果你想知道寂寞从何而来,这就是所谓寂寞的来源。
这个“我”实际上具有相当大的寂寞感。这是可理解的,因为“我”虽然很愚痴,但同时也很精明。它的精明在于知道自己不存在,但又不愿接受;不只不接受事实,反而急忙印制各种名片。“我”忙于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用各种方式证明:教育、结婚、交换戒指、升职、掐掐自己“我真的在这儿吗?”诸如此类的,反正有着各种花样。甚至是链条、鞭子、性等等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存在。但它永远无法真正确认其存在,它永远确认不了,于是会有这种寂寞、不确定感。
无著等人会说:这种寂寞,这种真诚哀伤之心,这个别扭的感受是无价之宝。这个别扭不安、悲伤的感受,正是佛性试图迸发出来--它就只是想要出来,于是便有不安全感等等的那些东西。
在我们继续讲解这部教文时,会对此有很多的讨论,也许心理学的学生会愿意在这方面分享一点心得。我说的一切完全来自经典的佛学教法,我只是复制粘贴、倒带重播而已。这是佛教解释“我”这个观念的典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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