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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室 |佛教:菩提道,超越智能之道(上)

宗萨仁波切 骑着蓝色狮子BL 2023-08-09

"只要众生称之为「心」的东西存在 -- 有人称之为大脑或数据,只要还有心,只要这个心有焦虑、习气、认知、喜恶并且受制于时间,只要存在即是苦,那么佛教在人工智能时代就像在佛陀的时代一样,与我们切身相关。"

--宗萨钦哲仁波切‍‍‍‍‍
近年来,伴随着AI算法,ChatGPT成果相继面世,人类正迈入智能无处不在、“算法”定义一切、数据驱动发展的时代。面对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我们需要认真审思日新月异的科技与人类广袤内心的关系。科技的发展,是帮助我们越来越接近宇宙的真理,还是让我们在自我迷失的道路上愈走愈远?对于人工智能设计者来说,生命真的只是数据处理?在这样的时代中,我们应如何通过佛法的指引,去认识自己?‍‍‍‍‍‍
2018年在泰国举行的第八届世界青年佛学研讨会以“人工智能与佛教”为主题,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大学教授、专家学者、佛教界知名人士围绕这个主题进行对话及演讲。
应主办方邀请,宗萨钦哲仁波切以“佛教:菩提道,超越智能之道”为主题,进行了非常精彩的开示。感谢西游译文和悉达多本愿会的辛苦付出。我们将在「复习室」栏目分上、下两篇与大家分享这次讲座的完整中文稿。



菩提道

超越智能之道

  • 第八届世界青年佛学研讨会演讲稿
  • -
    主讲人:宗萨钦哲仁波切
  • 时间:2018年7月25日
  • 地点:泰国清莱

仁波切说:“我们在这里共聚一堂,是为了分享关于“佛教在人工智能时代可以提出什么贡献”的想法。
但是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共同的语言,一种让科学世界与佛教世界可以进行交流的方式——虽然我们甚至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就基本定义达成一致,那么在本次会议中,我们将会只是各说各话,没有交集——我们的意图、表达和理解都将各有不同,更别说是想要回答此次会议提出的各种探索和深奥问题!
对此,我就只提出三个基本示例:
Part 1
像是对“生命”、“心”、“看似矛盾的悖论”这些观念,科学与佛教能就此沟通吗?
(1)生命  
会议手册问到:“生命就只是数据处理吗?”但是,当我们说“生命”的时候,到底所指为何?牛津英语词典将“生命”定义为“死亡之前的活动”,然而佛教并不排除死亡之后的意识流续。所以作为佛教徒,我们可能会问:
  • •  人工智能是否受制于相续
  • •  它受制于时间这个幻觉吗?
  • • 时粗略而言,人工智能会转世吗?

(2)心  
就此而言,我们说的“智能”到底是指什么?如果认为人类的心就只是大脑活动和生物功能,那么科学与佛教之间并没有可以交流的共通基础,因为对于佛教徒而言,心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心是能认知、能养成习惯、会因为希望和恐惧而受苦的东西;心也是因为受困于它自己的幻觉而变得极为烦恼并失去控制的东西。但是,这个心也可以被训练和调伏,以便学会如何消除它自己的妄想。心不仅具有智能,而且有直觉性,并且兼具利他和自私的能力。
对于“知道”,佛教和科学可能具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事实上,据说现代科学是建立在 ignoramus (无知)原则的基础上——这个拉丁单词的意思是“我们不知道”。它假设我们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并且认为在获得更多知识之后,我们自以为知道的一切都会被证明是错误的。我很欣赏这个信条。
与此同时,我们佛教徒却总结出某些真理。例如,“一切和合事物都是无常的”、“一切情绪都是苦”、“一切事物都不具真实存在的自性”,这些是不能被否定的真理。因此,科学家的出发点是“我们不知道”,而佛教徒的出发点却是“我们拥有无法被证明是错误的神圣真理”,也就是“我们拥有不可被证伪的圣谛”。

会议手册对于“奇点”这一概念感到忧虑,担心科技将逐渐上升到失控的地步,以至于人工智能机器将会变得比人类更聪明,进而取代并超越人类。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人类已经非常擅长创造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事物:我们创造了一个变得无法控制的上帝以及工业革命,而那个工业革命也创造出如今正在塞满我们海洋的塑胶制品。
事实上,正因为我们不想像这样因为失去控制而受苦,因为我们想要停止构成我们苦难的二元认知,故而佛陀关于无我、缘起、空性的教法仍然一如既往地强力有效,并且具有切实意义。
当然,佛教并不否认大脑的影响,或者脚趾或天气的影响。但是佛教的“心灵观”--佛教对于心的见地--其浩瀚、微妙和复杂性,远远超出了这所有的因和缘。事实上,可以说,整个佛教都是对于这个“心”的研究。
对佛教徒来说,即使想要找出一个参照点或“能知者”这样的最基本搜寻,也是我们想要消除的习气。如果人工智能可以处理那样的消除并且引发对无二的了悟,那么人工智能即是佛法,而佛教成了过时的事物。
但是,从我对人工智能非常有限的知识看来,我怀疑它对于心的看法与佛教并不相同。因此我认为,在本质上,佛教完全无需做出任何改变。我不知道人工智能革命将会对基督教、伊斯兰教等一神论宗教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我相信佛教徒没有理由担心。事实上,我认为在一百年后,四圣谛将会变得甚至更加令人信服并且切身相关,因为到时我们与真正的自己会变得更加疏离。
因此,我想知道:人工智能是否能够创造出一个我们永远不会变得疏离的完美世界,甚至克服人类的疏离化倾向?它是否能够处理当今西方民主国家所倡导的微妙之处,像是个人主义、个人权利等概念,虽然那似乎意味着对疏离的体验?
就此而言,我想知道人工智能是否具有“信仰”的力量--包括受过良好教育的信念和盲从信仰,尤其是盲目信仰。这些信念是我们所谓的“生命”和“幸福安乐”的驱动力。

(3) 欣赏自相矛盾的悖论
除了在如何界定和使用诸如“生命”、“心”之类的词语方面有所差异之外,科学与佛教之间要能够产生有意义的对话,还存在其他的障碍。例如,虽然科学似乎对悖论、也就是相互矛盾的论点会感到不安并试图予以解决,但佛教的精髓却是对一切的自相矛盾都具有深刻的欣赏,因此佛教徒是努力让自己对于看似矛盾的事情变得全然自在。
所以,在训练有素的佛教徒之心看见形相--也就是“色”--的那一刻,理想上它也同时看到空性,从而摆脱了盲目的希望;当它看到现实的空性本质之时,它也同时看见色相,于是从恐惧中解脱。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佛教徒既不会断定像上帝、轮回或运气这些非明显可见的无形现象并不存在,我们也不会确证自己脖子上的头、脚下的地板和头顶的天花板确实存在。也就是说,我们不会确认任何事物是实存或不实存的。
这也是为什么泰国人可以学习无我的真理,即自我并不存在的实相,同时也能毫无疑虑地进行诸如拜庙、献花或布施托钵僧人等积聚福德的善行。
因此,对佛教徒来说,当色与空分离时,当有与无分离时,当事物的实相与显相分离时,就会出现苦。从根本上来说,只要我们不理解这些看似矛盾的悖论,我们就会受苦。
所以,也许与其问说“佛教在人工智能时代可以提供什么?”--这可能与它一直在提供的没什么不同--不如转而询问“人工智能对佛教徒关注的那些基本问题是否感兴趣?”也许并不是像我们经常假设的那样,或许并不取决于佛教要如何适应或符合科学,而是现在或许是时候,应该是科学家要努力掌握佛陀在两千六百年前就已经教导的那些真理。
因为两方对生命、心、悖论的基本观点非常不同,所以我不知道是否可能解决这种科学与佛教之间在定义上和观点上的歧异,从而创造真正的对话。事实上,我甚至不知道今天的这种对话是否比佛教与经济、政治或诗歌之间的对话更为重要。我个人就不会认为后者比较不重要或者比较缺乏价值。
但是我相信,除非我们首先承认并探讨这些观点和定义中的基本差异,否则无法回答本次会议所提出的那些问题。”

Part 2
荒谬的问题
仁波切说:“为了扩展我们的想像力,让我们足以真正了解在科学与佛教之间的这些观点和定义方面的差异,我们不应该回避可能看似荒谬的一些问题:
例如,假设我有一个机器人作为学生,他的程序被编设为冷静并且没有愤怒、嫉妒和情绪,我可能会有点印象深刻,不会叫这样的学生去修止。但是,如果我是一个还算不错的老师,我真正想要的其实是让这个学生停止拥有要平静、寂止的目标,甚至不企图做那个平静的人。毕竟,佛法的追随者不是试图获取一个最平静寂止或最能镇定者的奖章,而是要摆脱所有那些要平静、变得更平静或处于寂止之道的参照点。
我不是人工智能专家,我的信息非常有限,就来自一些文章和道听途说。例如,有人告诉我,五十年后,我将能够把自己下载到电脑上,那个电脑能够像我一样思考、交谈和做出回应。但是,如果那个装置也具有我们所共有的那些习气,像是焦虑、不确定和缺乏安全感,那么它会成为不过是另一个无明的有情,是另一个需要开悟的慈悲对象。在那种情况下,我和那个装置之间的唯一区别是:我是从自己母亲的子宫里出生,而它是在其他机器人的帮助下于实验室里出生。
还有业力:砸坏电脑或者不给它充电是不是恶业?如果一台电脑可以通过专家系统与反馈循环进行自我编程,如果因此它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和行动,那么在它挽救生命或杀生的时候,是否有善业或恶业的产生?
表面上看来,这类佛教徒的问题可能看似荒谬,但是要记住,谷歌已经发明过一个专家系统程序,那个程序自己发展出了一种新的交换语言是它的发明者所无法理解的,这促使谷歌不得不完全关掉这个系统。所以人工智能专家和政策制定者在让那些系统在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内部运作基础上运营经济、医疗和军事之前,可能会受益于佛教对实相本质的洞见。确实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他们忽视佛教的智慧,会有很大的危险,也是我们的危险!
在更平庸的层面上来说,我是不是宁愿有一个完全按照我自己所想要和需要的一切来说话、行事的女友?如果是这样,我会想知道她是人工智能的产物吗?再度地,对于那些欣赏安住于缘起实相及人类不确定性的佛教徒来说,显然有很多占据人工智能人士的问题并非这些佛教徒所感兴趣的。
换句话说,听起来好像人工智能的倡导者在吹嘘他们的系统会使事情变得更加容易预测。但如果是那样,即使在我们普通人的世界中,也不再会有什么乐趣可言。毕竟,即使我们人类认为自己非常厌恶不确定性,然而却是不确定性推动了经济、国家治理、商业管理以及我们生活中的其他一切。利润源自于不确定性;而且在个人层面上,我们将这种不可预测性当作是浪漫、爱情和情感关系而珍视不已。
我还被告知,人工智能可以延长我们的寿命,但是那仍然不会改变佛教了知“一切和合事物无常”的智慧。据说,医疗系统将能够更好地诊断疾病,那当然是非常棒的事情。然而,正如我说过的,无常的真理依然会是真实的,而且正是在这种无常、不确定和不可预测之中,才有生命的存在。
所以,也许是时候要问:人工智能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要令医疗诊断、天气预报等系统更加准确,因此可预测性更高,那当然是件好事,那也是在进一步推动人类一直试图做的事情。
但是,人工智能的目的是通过令事物永恒不变而征服时间与空间吗?如果人工智能够实际做到这一点,那么佛法就可能过时,因为超越时空即是我们佛教徒所谓的“涅槃”。但我怀疑那并非人工智能创造者的动机,因为他们是人,而所有科学进步的目标肯定都只是为了改善我们人类的生活——那与证悟完全无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