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善美的足迹 | 难忘的茶香

煮茶叶

文/拉姆

玉树的夏天总会在万众期待之中姗姗来迟，蔚蓝的天空下，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应该是院子里、屋顶上晒着的母亲煮好的茶叶，那浓郁的茶香伴着夏日的风，恬静而又悠远的飘荡在时空之外，梦里梦外都是那么的温馨。母亲熬煮的茶叶，我们称之为黑茶，也叫藏熟茶，是我们当地人生活的一种必需品，深受大家的喜爱。一年四季不仅自家要喝，逢年过节、婚丧嫁娶什么的总要送人一些。

黑茶的制作却是一道很复杂的工序，最关键的还是天气，天气要非常好才行，通常集中在夏天风和日丽，温度最高的那几天。妇女们是制茶的好手，七、八月高原的盛夏正是她们“一展才华”的好时机。

夏天到来的时候，母亲总会习惯地望望天，当天气很好时她总会自言自语“真是个煮茶的好日子”，一道不经意的微笑扬起在她脸上。当天边映出美丽的晚霞，她便开始做起第二天煮茶的准备了。那些阴雨绵绵的日子，最不受她喜爱，她常会撇撇嘴，长叹一声“哎，还得再等等了”。

夏天里天气最热的那几天，天还没有大亮，母亲早就生起了火炉，火炉上的大锅里先是放水，再放入褐色的茶叶，有时还会加入一些苏打。不一会儿，炉子上的茶叶在锅里哼起不知名的曲子来，再过一会儿刚刚那坨硬硬的茶叶开始服软了，茶叶和水渐渐融成了黑色的一团，再后来水汽蒸发的越来越快，这是好消息，但也要防止茶叶被煮焦。这时，母亲会用一根长长的木棍不断地搅拌起锅中的茶叶来，来不及擦拭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她绯红的脸颊流淌下来，手臂上的青筋时隐时现的窜动着。

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炉边的母亲停歇下来，哼着古老的曲子。很多次就是这样，年少的我在她的背上，在茶复四溢的屋子里慢慢睁开了惺松的眼睛。

后来上了学，暑假里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帮母亲照看她晒满了院子的茶叶，被煮好的茶叶一小陀、一小陀的晾在太阳下，它们工工整整的布满了一大片帆布毯子。接下来，这些茶叶就要交给高原的太阳光暴晒了，去掉了所有的水分后，它们就会被收袋贮藏起来，整个工序到这里就圆满结束了。然而，晾晒茶叶可不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个工序可是制茶过程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高原的天，说变就变，一陈急雨可能就会让干的差不多的茶叶完成变形，天气太好的时候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得密切注意茶叶的状态，要保证每一陀茶叶都晒得得均匀，如果晒得不彻底，茶叶就会易腐。

暑假期间，我就会自告奋勇地去照看母亲的茶叶，我捧着书坐在茶香四溢的院子里，学母亲抬头望望天，赶走有重大捣蛋嫌疑的小麻雀。当茶叶朝上的一面被晒得差不多的时候，也会学母亲的样子用那杆长棍给它们挨个都翻个身，尽管怎么也不能像母亲那般轻巧、熟练。当幸运女神眷顾时，只消一天的时间，茶叶就可晒好，母亲说这是三宝保佑的。但有些时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天会突然下起雨来，如果是场陈雨，母亲就会用一块又一块的帆布盖在上茶叶上面，等雨过了，再掀开。但是如果雨很大，或是下得时间长了，母亲和我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先将茶叶收起，等待着，天气放晴。

有时我们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一天还会下好几次雨，母亲总是从容不迫的将茶叶收起、再晒、再收来，似乎无常的天气是最不过平常的风景。茶叶收起后，母亲总会将一部分茶叶送给亲朋好友，还有一些会让我送去给一些贫寒的家庭或是孤寡老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她的茶叶赞不绝口，我呢心里美滋滋的，在内心深入感受着给予的快乐。

当然，我得坦白承认喜欢照看茶叶，也是因为它有利可图。一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母亲总不会忘记给我几毛钱的奖励，每当此时，我便屁颠屁颠儿地朝附近唯一的小卖部飞奔过去，用力敲打隔着栅栏的扇窗子，流着口水望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糖果。这时，我并不知道，这几毛钱母亲是如何在买菜时和商贩用仅会的几句普通话讨价省下来的。我只知道，糖果是甜蜜的，正如母亲的爱，让我明白给予或是被给予都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