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观根本慧论讲记 （上）(13)
中观根本慧论讲记
龙树菩萨 造颂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 译
慈诚罗珠堪布 讲授
顶礼圣智妙吉祥童子！
为度化一切如母众生，请大家一起发誓成佛；为了成佛，现在开始讲习《中论》。
(接上文)
观本住品第九
“本住”即本来安住之义，本品通过观察从无始以来，人我是否本来安住、成立，从而破斥人我。
戊九（观本住品）分二：一、陈述他宗；二、破其立宗。
己一（陈述他宗）：
在佛涅磐二百多年后，佛弟子之间产生了一些争论，因这些争论，小乘首先分成四部，后来再分为十八部。其中十七部的见解和行为都与佛教一致，只有正量部，他们虽然也皈依三宝、行善积德，在行为方面与佛教相同，但其见解却是与佛教背道而驰的。
他们不承认人无我，而主张有一种与五蕴既非一体，也非异体；既非常，也非无常的不可思议人我存在。正量部还分为五个不同的教派，他们都承认有人我的存在。这里所破斥的，主要是犊子部的观点。下面先陈述他宗：
眼耳等诸根 苦乐等诸法
谁有如是事 是则名本住
我们在以前讲过，眼等五根都是一种特殊的物质，而不是五蕴中的色蕴。外面所见到的眼睛不叫眼根，眼根是肉眼里面很清净的一种物质。
他们认为：如果有谁具有眼等五根，以及它们所感受的苦、乐、非苦、非乐等诸法，就称之为本住。为什么叫本住呢？因为它本来就成立安住，所以叫本住，本住也即人我。下面四句是他们的理由：
若无有本住 谁有眼等法
以是故当知 先已有本住
如果没有本住，那么谁又会有眼根等法呢？眼根等是谁的根？苦乐又是谁的感受呢？所以，必须要成立人我。只有在人我成立的基础上，才能成立诸根以及苦乐诸法。
所以我们应该了知，必须首先成立本住。成立本住（人我）后，才可以看、可以听，如果没有本住，那么谁看、谁听呢？谁也不能说眼看色法、耳闻声音不成立，因为这是现量所见的。如果这些法成立，就必须首先成立人我。这是对方的观点，下面进行破斥：
己二（破其立宗）分三：一、破领受者我；二、以此理亦可遮破他法；三、以遮遣而摄成立之义。
庚一（破领受者我）分三：一、破领受者于一切所领受前成立；二、破领受者于分别所领受前成立；三、破领受者存在因法。
辛一（破领受者于一切所领受前成立）分二：一、破无立我之因；二、破立我之因不观待。
壬一（破无立我之因）：
若离眼等根 及苦乐等法
先有本住者 以何而可知
如果离开了内五根、外五境以及根境相对所产生的苦乐感受，又凭什么道理了知有人我呢？这个人我又是怎样的人我呢？
众所周知，能听声音、见色法的才能叫众生或人我。如果既见不到色法，又听不声音，就不能称之为人我。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不具备诸根的“人”存在。只要是众生，最少要具备五根中的一种根，在五根都没有成立前，人我也不可成立。
如果不能见色、不能闻声也称为人我的话，则柱瓶等一切法都成了人我。然而，瓶柱等法既没有五根，也没有意识，不存在任何念头与寻思，根本不可能是人我或有情。既然不是有情，又怎能成立为人我呢？决不可能。因为所谓的人我必须是有情，必须能见色闻声的缘故。
这样一来，他宗所建立的在耳闻声、眼见色之前，有一个人我存在的观点就无法立足了。
壬二（破立我之因不观待）：
若离眼耳等 而有本住者
亦应离本住 而有眼耳等
如果没有眼等五根，也能成立本住、人我，则在没有成立本住之前，也应存在眼根、耳根，二者的理由是相同的。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就会产生矛盾。前面承许因有本住而有眼等诸根，现在又说“亦应离本住，而有眼耳等”，这种前后相违的立论，又怎么能成立呢？决不可能成立。
以法知有人 以人知有法
离法何有人 离人何有法
依靠眼等诸法，才能了知人我的存在；反之，依靠人我的成立，才可以成立眼等诸法。如果离开眼等诸法，人我又怎么能成立呢？无法成立；同样，如果离开了人我，眼根等法又岂能成立呢？也不可成立。如果没有人我，则诸根属于谁？苦乐是谁受？所以，诸法与人我是观待而成立的。一者不存在，则另一者也不存在。这里的“人”，是指众生心相续的我执，也即人我。
所谓众生，完全是由分别心增上安立而设施、假立的法，众生心相续的五蕴称为假立处、设施处。而五根是隶属于五蕴的，如果没有五根，则假立的法也就不会成立。就像在黑暗地带，人们有时会执着花绳为蛇一样，因为有花绳，才可以将其执着为蛇。如果绳子根本不存在，也就不会有蛇的执着。没有设施处，就不会有设施法；没有假立处，也不会有假立法。所以，没有人我就不会有诸根，没有五根也就不会有人我。
这样观察以后，就可以抉择出，不但实有的人我不成立，包括实有的五根也不成立。
自续派以下所有的宗派，包括唯识宗、经部、分别说一切有部的见解是：在名言幻相中不观察时，能成立人、众生及其诸根，观察时人我得不到，但能得到人。
人我和人有什么差别呢？在名言中的众生称之为“人”，而“人我”是指实有的人我。通过观察，在名言中可以得到五蕴，但作为“人”，却无法得到立足之地。
而中观应成派的不共见解是：在不观察时人我及人的诸根都能得到，观察时不但得不到人我，而且五蕴也得不到。
辛二（破领受者于分别所领受前成立）：
一切眼等根 实无有本住
眼耳等诸根 异相而分别
以上的推论，已经将在诸根成立前人我成立的观点击得粉碎。他宗只得另辟蹊径，换一个立宗：如果承许在一切根成立前有一个人我，就有刚才的过失。但我们却可以避免上述过失，因为我们所说的人我，不是在一切根之前成立，而是在五根中的有些根前成立。
这四句是犊子部的主张：在眼等一切根成立之前，不会有人我，但在眼根见色法时，人我也就同时成立了。而眼根与其余四根是异相、他性的关系，对于其他诸根而言，人我的设施处是眼根，这样就没有不成立设施处的过失了。下面破斥：
若眼等诸根 无有本住者
眼等一一根 云何有本住
如果在眼等一切根上面，都不成立本住，那么在眼等每一根上面，又怎么会成立本住呢？就像经堂里集中的一百人身上全都没有钱，则一百人中的每一个人也不会有钱；集中一百个盲人在一起看不见色法，则一百个人中的每一个人也看不到色法一样。
见者及闻者 闻者及受者
如是等诸根 则应有本住
如果见到色法的众生，即是听声音的众生，也是感受苦乐的众生，也即见者、闻者与受者三者为一体，则上面的主张可以成立。即可以说在未听到声音前有闻者，也可以说在无有痛苦之前成立受者。
按照对方的说法：五根中的眼根与人我同时成立，眼根以外的耳等诸根，则与人我的成立有先后之别，人我可以在其他诸根之前成立。但是，这时见者还没有听到声音，怎么会是闻者人我呢？在没有苦痛的觉受前，怎么会是受挫者人我呢？按照你们的说法，在眼见色法还未听到声音时，应有听到声音的本住，但这不可能。即使在见到色法时有本住成立，也只能成立见到色法的人我本住，这时根本不可能成立听到声音的人我。所以，你们的上述主张，根本就无法安立。
若见闻各异 受者亦各异
见时亦应闻 如是则神多
若见者、闻者及受者各自为异体，则此三者互相不观待可以同时成立。此众生在见到色法时，有一个见色法的众生成立；听到声音时，就另有一个听声音的众生成立，这样就有很多的人我成立，这显然不合理。
辛三（破领受者存在因法）：
眼耳等诸根 苦乐等诸法
所从生诸大 彼大亦无神
他宗仍不甘心，又辩白说：虽然在闻者、见者等诸根之前，存在一个人我，但这个人我不会没有设施处，因为其设施处是五蕴中的色蕴，也即四大种。也就是说，在见者、闻者成立之前，四大种是人我的本体。下面破斥这种主张：
属于众生五蕴相续的诸根，以及不属于众生五蕴相续的外境，苦乐感受等诸法，都从地、水、火、风四大产生。四大种是所取，人我是能取也即取者；也可以说四大种是所受、可受，人我是受者。如果说四大种在前面，人我在后面，则在四大种成立之时，也不会有本住人我。这样一来，四大种也就不存在人我了。
庚二（以此理亦可遮破他法）：
若眼耳等根 苦乐等诸法
无有本住者 眼等亦应无
如果眼等诸根及苦乐等外境没有本住，则眼根等也不会存在。人我成立则眼根等可以成立，因为具备眼等五根是众生的特点，只有人我才会具有，作为法我的柱、瓶、山河大地等不会有眼等五根。要成立眼等诸根，就必须先成立人我，倘若不成立人我，则眼等诸根是谁的？通过以上的各种观察可以了知，人我已经不可能成立。既然人我不成立，则眼等诸根也不成立。就像有树则可以有树根、树枝，如果根本没有树木，也就不会有树根、树叶一样。本住与诸根等法是互相观待的，一者不成立，则另一者也不成立。
庚三（以遮遣而摄成立之义）：
眼等无本住 今后亦复无
以三世无故 无有无分别
眼等五根及外面的色等外境，不但过去没有本住，现在和未来也不会有本住，既然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世都无有本住，则无论有无都不能成立。虽然在分别心前不是有就是无，不是无就是有，但从一切法究竟实相的角度来讲，有无二者都不成立。
有与无，都是能取所取的一种现象，是由分别心增上安立的。如果没有心的造作，则一切法的本性既不成立有，也不成立无。在远离一切戏论的大光明中，有、无二者皆不成立。
虽然在名言中存在有无，但都只能以缘起的方式而成立。一旦超越名言的范畴，一切分别妄念就再也无法施展拳脚了。在一地以上菩萨的根本定中，没有任何主张，什么都不承认。在法界中任何法都不成立，犹如虚空一般，远离一切戏论。所以，证悟法界的心也不应有任何戏论，否则就与诸法实相相违了。
一切法的本性本来不存在有无，所以在抉择时既不能执着有，也不能执着无。但应当注意的是，单纯的既不思有也不思无，毫无感受地将心放下来，是一种没有见解的修法，这种修法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止观修法，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转生于色界、无色界而已。
作为一般人，哪怕想修成转生色界、无色界的禅定，也并非易事。麦彭仁波切和宗喀巴大师都说过：末法时代的人不但不能修成四禅，即使能修成一缘欲界心的人，也寥若晨星。
见解犹如双眼，修法如同双足，如果没有正确的见解，仅仅什么也不想，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说不定在你劳神费力地折腾了大半辈子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修行方向已经与解脱南辕北辙了。所以，我们必须依靠中观的推理方法，深深地去体会一切法的现象全都是如梦如幻，其本性是远离一切戏论的大空性。众生从无始以来流转轮回的原因就是一种分别念。首先以空性的分别念，打破执着的分别念，在这些妄念即将彻底崩塌瓦解之时，修行才会具备坚实的基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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