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您住过我们家
上海一家人
与法王如意宝和希阿荣博堪布的故事
“没关系弟子,再等等他们。”
“他们说要晚两个多小时……”
“没关系的,弟子。”
2019年新年的气氛尚未退尽,和往常一样,求皈依的人们一拨拨去了又来,不觉已过了午饭时间,弟子们再次提醒上师用餐。
一个多月前,一位与希阿荣博堪布阔别二十年的上海居士,辗转打听到堪布在成都,带着姐姐的儿子赶来拜见。新年刚过,等留学美国的女儿放假回家,她带着女儿又登上了飞机,这一次,她特意带来了妈妈(本文的作者丁居士)和外甥女,还有那张被全家珍藏了二十年的老照片。当年照片中的四个人,今天要完成一个心愿:和上师再拍一张合影……
▲1997年11月26日,法王如意宝在上海丁居士(前排戴眼镜者)家驻锡的当晚与一家四代人合影。门措上师身前是丁居士的母亲,身旁是丁居士的两个女儿和两个外孙女,法王身旁是丁居士的女婿。
▲1998年,丁居士将赴上海弘法的希阿荣博堪布迎请到家中,驻锡在一年前法王的房间。丁居士(前排右二)与母亲、两个女儿、两个外孙女一起与上师合影。
▲2019年1月,古稀之年的丁居士(右一)带着小女儿和两个外孙女来到成都拜见希阿荣博堪布。她们特意带来二十一年前那张老照片,再次祈请与上师合影。
▲丁居士(左一)和女儿将二十年前上海的照片呈给上师。
飞机晚点,我们赶到已是下午两点多,上师还在餐厅等。
太多年没见,我竟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上师先打的招呼:“丁居士,你们来了太好了!”
四个人逐一顶礼后,上师招呼我们围坐一桌,这一幕和二十年前重叠了,我忍住眼泪凝望,上师仍在浅浅地笑着,和二十年前完全一样。
我们呈上那张1998年的合影,上师指着照片上的人啧啧感慨:“日子过得太快了,女儿变化不大,头发染了,妈妈当时头发黑的,现在慢慢白了,不过精神还是很好。”
“上师,加持加持!”两个外孙女凑近,再次说出了当年的“口头禅”。照片里的两个小女孩如今已出落成大姑娘,当年她们一个两岁,一个四岁,总爱挤到居士们前面祈请加持。
上师哈哈笑起来:“你们学佛学得怎么样?到了国外还努力学习吗,跟我们讲讲……”
▲上师指着当年的合影逐一询问家庭成员的现状。
当年的家人如今少了两位,上师指着照片说:“你们看,人生那么无常,这二十年里有些人不在了,有些人老了,再过二十年可能变化更大。面对生老病死,只有真正修行才切实有帮助。”
上师赐给每人一本《前行笔记》、一本《次第花开》,给我一个扎西持林的手摇转经轮,还特意给在美国读书的外孙女一本《PATH》。孩子后来告诉我英文版比中文版更好理解,读完很感动。因为这次拜见,她也开始主动学习佛法了。
临别时,我们捧着那张二十年前的照片,按当年的位置排在上师身前祈请合影。
▲三代人捧着当年的照片在上师身前再次合影。
一家人再次找到上师,是因为我15岁的外孙。
从前,外孙除了偶尔跟我去寺院,对佛法几乎没有了解。2018年10月的一天,我整理佛堂,让外孙把一摞大德法相带回自己家,其中有法王如意宝和汉地、藏地的很多大德。第二天一早,孩子红着眼睛告诉我,他回家后一张张翻看照片,看到希阿荣博上师的时候,“心里突然很波动,特别开心,又想流泪,可我根本不知道这位笑呵呵的上师是谁,也从没见过他,但是只要一看照片,就忍不住流泪”。
一听这话,我眼泪也出来了:“孩子,你找到你的根本上师了!”接触密法这么多年,我相信自己的第一反应。
或许是宿世的因缘,从那天起,孩子写完作业就在网上收集上师的信息,还特别喜欢看上师法相,看完总是喜形于色,好几次被他父亲看到,悄悄打听儿子是不是早恋了。
孩子随时都在忆念上师,修行也比大人们精进,上师发起的共修、放生他都参加,守八关斋戒时怕自己赖床,让我半夜打电话叫他。小女儿知道后也很开心,辗转打听到上师在成都,马上带着孩子飞去拜见,这时距离上师1998年来我们家,正好二十年。
▲丁居士外孙的房间一角。
在我能记起的历史里,家里从奶奶就开始学佛了,如今一家五代人的佛缘已跨越了两个世纪。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受爸爸影响开始学佛,妈妈很不理解,法王如意宝来过以后,她也开始念佛了,法王发起的所有共修,也都跟我们一起参加。
妈妈晚年卧病在床,一天,她的皈依师——云南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带着五六位出家师父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师父,这几千公里的,您没打电话就来了啊?”我一开门,很是吃惊。
“你妈妈要往生了。”老和尚说。
“我妈妈好得很啊……那,您看看是什么时候?”
“农历二十之前。我们现在就开始念经送她。”
于是,老和尚带着弟子们日夜不停地助念,九天后,妈妈安详地走了。
从1996年起,汉地的许多长老大德、喇荣等地的活佛堪布们都来家里住过,全家人和他们每一位都一见如故,从没距离感。有段时间妈妈卧病在床,外孙女刚半岁,我出门时就对老和尚说:“师父,我去买菜,您看一下小孩喔。”师父笑答:“好的好的,你去吧。”
法王如意宝1997年来我家,要从一幅画说起,这幅画现在还挂在我家一进门的位置。
1996年底,家里想定制一幅画,因缘巧合找到一位画家,画家起初没想要画龙,但画着画着,龙的形象清晰起来,几个月后,一红一蓝两条龙赫然纸上,这幅画从此有了名字:《水龙吟》。
创作完成后,这位画家对我说:“法王如意宝要到你们家来了。我画画的时候,在龙身摆动的位置看到了法王的样子,哈哈哈笑了三声,亲切又庄严……”
1997年,画作被正式请回家(不久挂到法王如意宝的房间),听说当晚画家哭了,因为创作过程中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显现,他和画上的一水一火两条龙有了感情……那个年代关于龙的画作还很罕见,画到龙爪的时候,画家久久找不到灵感,苦恼之际,一抬头似乎看到画中的火龙正朝自己伸出前爪,他一激灵,赶紧照着画了下来。
三个月后,法王如意宝果然来了。后来,很多人慕名来家里看画,想高价请走,都被我婉拒了。
第一次听说法王如意宝,是因为登克上师。登克上师与我们一家因缘很深,1996年从喇荣来上海调养时被迎请来家中。上师的侍者汉语比较好,从他口中,我们第一次听说了学院和密法。那几个月里,一家老小像好奇的小学生,围着他问这问那,深夜还意犹未尽。1997年上半年,学院的彭科喇嘛来上海,我们因此详细了解到法王如意宝的功德和事业,生起了强烈的信心。
我至今记得听到“法王如意宝”这五个字时的心情,如闪电劈开乌云般耀眼,震撼,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这感觉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后面的日子里,这五个字便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越来越确信自己前五十年的生命,或许仅仅为了等待这五个字,等待今生与至尊上师的重逢。
从那一刻起,我发愿迎请法王如意宝。
▲法王如意宝早年在弘法途中(资料照片)。
法王如意宝悲悯众生,1997年从峨眉山开始,跨省越市,不辞辛劳,以种种方便饶益有情,足迹几乎遍及了整个南方,于11月21日凌晨4点到达观音圣地普陀山。
我们全家提前赶到普陀,见到了传说中的法王如意宝,那一天我终生难忘,同样难忘的还有那场倾盆大雨。
那个年代,汉地居士知道法王如意宝的已经不少,但见过的几乎没有。师徒相聚的场面虽然早已在脑海中想象了一遍又一遍,来到码头,我们还是被震撼了,全国各地赶来的居士,说着不同方言的男女老幼,已经把夜幕中的码头挤得密密实实,一家八口站在人山人海中,像几粒微尘。
大雨威猛,渐渐地,眼睛都睁不开了,我把背上的外孙女换到身前用雨衣包住,自己再撑把伞,才总算没被淋透。现在回想,“速疾加持”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每个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漆黑的海面。我身旁有位手握相机的人忍不住问:“你们在等谁啊?”所有人全神贯注,谁也顾不上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自语:“这场面让我感动得想哭。”
海面上隐隐有灯光亮起,越来越清晰,一股难以名状又无法抗拒的暖流扑面而来,大雨中的人们像要颤栗起来,我心里像有两道闸门同时崩开了,特别开心,又想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反应过来,甲板到码头还要步行十分钟,这么大的雨,法王可怎么保持威仪啊?眼看法王已稳健地移步走出船舱,仿佛全没意识到雨的存在,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可就在法王的身体离开船檐的瞬间,雨停了,停得干净利落,全然省略了过程,像高速公路上疾驶的汽车原地急停,摆脱了惯性,没有刹车距离……
法王如意宝和妹妹阿里美珠空行母分别坐上居士供养的轮椅,外甥女门措空行母紧随其后,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完步道。可能因为太过激动,这段不短的行程在我的记忆中始终是模糊的,总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法王坐进汽车,就在车门关闭的瞬间,大雨再次倾盆而下,不可思议地再次省略了过程。雨停时的激动和惊诧令人们暂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大雨再来,人群这才爆发了,沸腾很久才各自散去。
当晚,终于盼来了拜见时刻,北京、天津、南京等地的弟子们纷纷祈请法王到自己家乡降大法雨。我作为上海的代表,和各地道友们一起写好了祈请的纸条呈上去,法王叮嘱大家先回住处。
“法王决定到上海丁居士家。”第二天消息传来,我眼泪夺眶而出,悲欣交集。稍微平静一点,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看见各地的居士代表流着泪向我表达随喜,才敢相信法王如意宝,这位佛法再弘期宁玛派最伟大的上师、与日月同辉的圣者,真的要来上海,要来我们家了。
接到消息,我们全家提前赶回上海。按计划,法王如意宝到达上海后会先到一家水晶厂,第二天一早便可以迎请来家中驻锡一天,次日一早再乘飞机到成都。这样,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做准备。
今生有缘亲近供养人天怙主、与诸佛无别的圣者如意宝,何其幸运。为了确保安全,我们专门把一位开过多年公交车的朋友请来驾驶自家的轿车。迎请的想法由来已久,虽然并不确定法王会不会来,买房时我们还是多买了一套留待法王专用。其他房间是典型的深绿色老上海风格,法王的房间按照我们理解的“藏式风格”,特意装修成了浅红色。
普陀山一幕提醒了我们,拜见的人数会超乎想象,恰巧这栋楼当时只有我们一家搬了进来,访客再多也不会打扰到邻居。我们又取得物业的帮助,把下面几层的空房间全部打开,十几位随行弟子的住处也解决了。
买房时我们提前把三套房子做了打通,形成一个宾馆样的走廊,走廊上能容纳五六十人排队,大家从这个门进,拜见完从另一个门出,“超员”时就关门限流,攒足一批再开门。得益于这个预判,现场安静而有秩序,也没给周围环境带来任何麻烦。现在回想,一切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自己都诧异当时能把接待做圆满。
选购法王专用的饭碗、茶杯时,考虑到瓷器可以代代相传不坏,就果断买回一套。如今这套瓷器和喇荣的上师们用过的餐具一起,珍藏在家中一个专门的柜子里,法王的杯子上还特意拴了根结实的红绳,以防后代子孙们认错。
▲丁居士一家珍藏着法王如意宝1997年用过的瓷杯瓷碗。
从前,文殊菩萨的化身全知麦彭仁波切圆寂前,对忠诚跟随自己几十年的侍者沃莎说:“你在我身边所做的一切,哪怕是走路,都是未来成佛的因。”有缘以圣者为对境积累资粮,是弟子们梦寐以求的事。法王如意宝一行当时在家里用了三顿饭,许多居士想来发心做饭,为了让大家都有机会参与,就以七八个人为一组进行轮换。法王使用过的物件,后来我特意拿出一部分结缘给发心的师兄们。
2006年我们搬了一次家,现在家里有个房间专门用来陈放当年法王和上师们使用过的物件。法王亲题的墨宝装裱以后,更多时候被珍藏在密闭的柜子里以防褪色。墙上挂着法王头戴五佛冠的法相,法相下方,是包括希阿荣博堪布在内的喇荣几位堪布活佛以及藏汉两地大德们使用过的一张床。
▲丁居士家有个房间专门用来陈放当年法王和上师们使用过的物件。
一次,那位和我家因缘极深的老和尚被迎请来家里,事先并未告知这张床的情况,老和尚进了房间,夜深了仍不肯就寝,我们再三劝请,并告知深夜不好出去找宾馆,他这才停止推却,从行李箱里取出袈裟郑重地穿好,对着床顶礼一番才肯睡下。
26日一早,我们全家前往水晶厂迎请法王如意宝。看着法王坐进汽车,我站在路边激动得只想哭。
▲法王如意宝走出水晶厂,坐进汽车前往丁居士家。
当天从各地赶来拜见的足有千人以上,还有人从美国、新加坡专程飞来。江西的一群人夜间才赶到,就在对面的宾馆选了个正对法王房间的位置住下,听说整个晚上他们都守在窗户前,盼望着对面的窗帘能拉开一会儿,圣者的光辉就能把自己照亮……
拜见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很拘谨,但也有欢乐的一幕,小区的居委会主任闻讯赶来,见了法王就很激动,还凑上前去握了个手,出来的时候欢天喜地,把右手举得老高,生怕别人碰到。主任自己不信佛,但最疼女儿,心心念念希望女儿过上好日子,法王如意宝赐的一束花,也不让别人碰,一路遮着护着带回家,直接交到了女儿手上。
▲迎请法王。
当昔日梦中的上师走进我的家,那么近,那么真切地出现在面前,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别人问什么事都无法正常回答,全家人一整天都处于“空性”状态,只知道机械地埋头做事。
法王全天都在接见信众,只有一次把念珠挂在耳朵上出屋走了一圈。我们围坐在地毯上,法王走近,感觉像一座大山立在面前,令人自然生起敬畏和感动。法王的莲足很大,走动起来很有气势,走廊里回荡着急切又稳重的脚步声,旁边很多人泪流满面。
希阿荣博上师的书里有这样的句子:“法王不爱穿鞋穿袜,一年四季常常赤脚走路……”跪拜的时候,我抬头看到坐在床上的法王,脚底有颗大大的痣,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双富有气势的大脚和那颗痣,始终在我眼前。
一整天,我们全家都在忙着接待,直到晚上信众散去,法王才通知我们进去拜见。我们小心翼翼地进屋,有些机械地顶礼之后,一抬眼才发现这个熟悉的房间因为圣者上师的莅临,此刻竟如此亮堂庄严,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蓬荜生辉”。曾经,全家人已经聚在一起把法王亲临时的情形一遍遍想了又想,梦想成真后我才发现,现实原来可以比梦想更动人。
圣者洞见众生的心,师徒之间并没有太多话语,我们也没提任何祈请,法王为全家老小逐一做了加持,随后招呼我们与他和门措上师合影。紧接着又吩咐侍者找来宣纸和笔,亲手题写了一行字,当场赐给我们。
第二天就要离开上海,我想,这是法王留给众生的祝福和加持吧。后来我请教了学院的上师们,才知道法王题的是:喇荣除障林。
▲法王在丁居士家中亲题的“喇荣除障林”。
自从第二天法王如意宝登上飞机,长长的思念便在上海师兄们的心里开了闸。法王在家里驻锡的二十四小时,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对每一个细节的重温,总能带给我温暖和力量。
法王讲的话,句句都是金刚语。他老人家圆寂前开示“我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们在一起”,这句话我真的体会到了,一讲到法王,就能感觉他老人家来到了这个道场,出现在我面前。外孙只要看我长时间不说话,就会笑着模仿我常说的那句话:“我感觉法王来了。”
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依止了上师三宝;最遗憾的事,就是法王如意宝圆寂时没能赶去喇荣。
当时母亲住院昏迷需要二十四小时陪护;两个年幼的外孙女也需要照顾;喇荣当时天寒地冻,我身体不好,上海又找不到同行的师兄……
后来我参加了上海举行的追思会,有师兄把法王最后的教言打印出来结缘,我一直记着这些金刚句。后来听说法王荼毗时有近十万信众冒着暴雪步行几百公里赶往喇荣,我惭愧极了,从此告诫自己,以后任何一位亲近的上师和师父圆寂,我都要赶过去。
▲1999年夏,丁居士的小女儿在喇荣大经堂三楼法王如意宝的房间外留影。
▲1999年夏,丁居士的大女儿在喇荣。两姐妹此行有幸再次见到法王如意宝。
两个女儿比我幸运,1999年夏天,她们把孩子交给我,赶到学院参加了普贤云供法会,在大经堂三楼有幸再次见到了法王。姐妹俩回来告诉我,法王看上去特别庄严,但冥冥之中感觉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而我自己,此生与法王的见面,定格在1997年11月26日,上海浦西那个贴着浅红壁纸的房间里。
今年夏天,我准备带上外孙去喇荣,在法王纪念堂献上自己迟到十五年的顶礼。
法王如意宝来的时候,我们除了开心并没想太多,后面这些年回想才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法王的到来,对上海的众生,对我们一家人已经是生生世世的加持了。
拜见法王后,很多人开始学佛了,其中就有为法王开车的那位朋友,他后来离开公交公司自己做生意,带起一个几万人的团队;因为那次拜见,居委会主任和我们一家的关系也融洽起来,慢慢成了我们的“护法”;“间接”收到法王赐花的主任女儿,当时在一家医院做护士,不久出国定居了,那年代上海人出国还不多见;有位大学老师,拜见之后去了次学院,被深深震撼,不久就出家了。
一位老居士对法王信心很大,临终前拜托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她的骨灰放到学院去;好几位老居士往生时都出现了瑞相,我母亲往生时有师兄看到极乐世界的金色城墙,火化时烧出一些颗粒,很多人说是舍利;法王来过以后,上海修学密法的人迅速多起来,居士们每月两次来家里,在上师们用过的那张饭桌上做会供。
而我们全家,每个人在事业、家庭和修行上都获得了升华。我的母亲和女儿,则以不同的方式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法王如意宝创建的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资料图片)。
那段时间我很痛苦,现在回看,这是修行路上的重要一课,也是佛菩萨的考验。法王来之前,我们家已经是接近“圆满”的状态,那样的世间快乐我消受过了也该放下了。经过这些年的修行、修复,我们现在又在趋向新的祥和——真正活出来的、踏实的快乐。
这些年下来,发现只有佛法才是我们终极的归宿。
十几年的锤打提炼,终于让我真正生起出离心,发愿往生。以前提到死亡还会忌讳害怕,现在就像听故事,早点去极乐世界多好啊,法王不是说了吗,他老人家会在那里烧好茶等我们。
法王如意宝之后,学院的活佛堪布们来上海渐渐多起来,藏区其他寺院的大德们也陆续来家里住过。
1998年的一天,一位居士打来电话:“学院有位大堪布来上海弘法,法王如意宝的心子,您接待一下?”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啊!”一家人启动汽车就往机场赶。
希阿荣博上师一走出机场大厅,自在欢乐的气息扑面而来,迅速抓住了全家人的心。凝望着眼前这位“未来弘扬宁玛巴的绍圣者”(法王如意宝对堪布的授记),我不禁想起一年前在普陀山初见法王时的情景,而这次,敬畏之外更多了份亲切,像亲人重逢。
▲这张上师法相在丁居士家佛堂里供奉了二十多年。
到了家里,上师显现上很自在,我们一家老小因此也特别开心,每天跟上师和随行师父们一起吃饭,聊天,时不时还开开玩笑。上师每天笑哈哈,我们一家人也每天笑哈哈。两个小外孙女被戏称为“左右护法”,每次开饭,两人手拉手跑去轻轻敲门:“上师,吃饭了。”等上师来到餐桌坐定,便一左一右贴坐在两旁。
上午十点,上师会闭门修法,下午不断有人来家里请求皈依,上师就到客厅来接见,有时还为大家灌顶,晚上又回到房间做功课,周末再带大家一起出去放生。
虽然语言不通,但我们说的话上师似乎全能听懂。我渐渐发现,上师身上流淌着一种与法王完全相同的东西,无尽温暖,一脉相承。上师合掌祈祷法王的情景也一再令我动容,再后来,得知上师当年曾冒着大雪步行两百多公里前往喇荣依止法王,二十多年中从未令法王示现些许不悦,我渐渐懂得了那份相同。
▲1998年,希阿荣博上师与丁居士在家中合影留念。
上师身上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正能量,每个来到身前的人都能在这里得到满足或点醒,“哦呀哦呀”(藏语,意为“好的好的”)也成了大家听到最多的话语。有次机场送别,许多年轻人上前跟上师握手,一位平时有些高傲的居士也跟着跑上去,上师哈哈笑着挨个握手,唯独“略过”了这位居士。于无声处响惊雷,居士回来后很激动,合掌跟我说自己被折服了。
那段时间师兄们尤其喜欢来我家,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上师就很满足。欢声笑语之外,师徒间对话并不多,但上师举手投足间那份无法言喻的感染力,那全然敞开的生命状态,行住坐卧间无时无刻不在对我们做着“近传加持”。上师的爽朗笑声仿佛有着勾摄三界的力量,一直是全家人回忆的焦点,每次想起,总会深深感激当年那段因缘。
2006年之后,我们忙于搬家、亲人离世等,上师们来家里的机会渐渐少了,也慢慢没了希阿荣博上师的消息,这些年里问过几次学院的师父们,只知道上师不在学院。
自在洒脱之外,上师身上还保有一种天真,这次拜见又感受到了。可能正是这样的特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追随他。
小外孙常常令我欣慰,去年年底他跟着小姨到成都拜见上师,放生时有机会为上师撑了一会儿伞,回来高兴了很长时间。我问他喜欢上师哪里,他说:“看见上师就很开心,就想待在他身边。”我说这样当然好,但真正有意义的,不是整天和上师在一起,而是要以上师为榜样努力学习,最终成为上师那样的人,才有能力自度度他。孩子听完哭了。
听说上师后来把那张1998年的合影存到自己手机里,指着照片里的每一个人介绍给身边的弟子们,感慨无常带走了家中的两个人……我知道后心里暖暖的,上师还是那么有情义,他看到的是照片背后一个家族的变迁和每个人的伤痛无奈。二十年里,我们一家游荡在视线之外,但上师的大悲观照从没离开过我们,从没离开过沉溺轮回苦海的众生。
▲1998年,上海,丁居士与希阿荣博上师在家中交谈。
▲2019年,成都,丁居士在拜见时向上师顶礼。
这次拜见回来再读上师的著作,才发现二十年前自己对上师的理解过于肤浅。上师显现的欢乐,其实是度化众生的一种方便法门,是修证境界的自然流露,他的笑容已含藏一切答案,可惜当时我没能明白这一点。
“当一个人证到无我,真正与世界、与众生建立连接和沟通,他身上会散发出柔和、真诚、慈悲、无畏的光辉,照亮和温暖每一个见到他的众生。他甚至不需说话,他的在场即能深深触动、启发你开始反省和对真理生起真诚的向往。”上师送我的新书《前行笔记》里的这句话,用来形容上师自己,似乎再恰当不过。
随学上师,是我们一家余生的功课。
2019年春节,一件棘手的事情令女儿几乎丧失了面对的勇气,她在赶去处理的路上边走边祈祷,给上师发了条节日问候,上师迅速回复了一个《八吉祥颂》的念诵仪轨。女儿心领神会开始念,到达目的地,死结迎刃而解,还意外收获了一份遗落多年的亲情。
随后,女儿找到一盒1997年记录法王如意宝莅临上海的录影带,古董级的带子如今已极难找到播放设备,想起上师不久前发来的《八吉祥颂》,她边念边祈祷上师,抱着一线希望回浦西去找那家十几年前制作这段视频的影音店。店面还在但大门深锁,邻居说老板平时已不再来。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老板来了,店里竟还留有播放设备,老板还记得法王如意宝和喇荣。
录影带上的影像依然清晰:
1997年11月27日上午8点多,法王如意宝坐着轮椅从我家出来,登上一辆鲜花装饰过的桑塔纳轿车,到达候机大厅,在两棵形似菩提树的树下休息,与弟子们合影。
▲法王如意宝一行与赶来送别的上海信众在机场合影留念。
师徒一行走近登机口,众人围上来:“法王希望您下次再到上海来啊!”孩子们也跟着一起祈请。进入登机口,法王示意侍者调转轮椅的方向,面朝送行的弟子们,举起右手久久挥动,用汉语朗声说出四个字:“吉祥如意!”
▲视频:机场送别。
2019年3月
丁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