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观根本慧论讲记 (上)(17)
中观根本慧论讲记
龙树菩萨 造颂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 译
慈诚罗珠堪布 讲授
顶礼圣智妙吉祥童子!
为度化一切如母众生,请大家一起发誓成佛;为了成佛,现在开始讲习《中论》。
(接上文)
观行品第十三
“观行品”中的“行”,是指五蕴里的行蕴。行蕴即有为法。本品的内容,是抉择有为法不是象经部和分别说一切有部所说的那样是实有,而是如幻如梦的虚诳之法。
戊十三(观行品)分四:一、宣说教义;二、破承许其他立宗;三、驳斥其他争辩;四、宣说空性之必要。
己一(宣说教义):
如佛经所说 虚诳妄取相
诸行妄取故 是名为虚诳
以上四句偈颂,是依照中观论师的观点来解释的佛经密意。佛经云:一切有为法,也即诸行,即是妄取。
虽然大小乘公认这一说法,但各宗对其内涵的解释却各说不一。大乘解释“妄取”时认为,“诸行”的如幻如梦、无实有,即是“妄取”。而小乘论师却对这种解释持否定态度,至于他们的见解,我们将在后面进行宣说。
中观论师首先立宗,佛经所说的“虚诳妄取”中的“虚诳”,即指如幻如梦、无实有。偈颂中的第一个“妄取”,是指具欺骗性的虚假之法;第二个“妄取”,是其能立。因一切法是妄取,所以一切法是虚诳之法。说得更清楚一点,也即因一切法是具欺骗性,所以一切法是假的,这是大乘的见解。
虚诳妄取者 是中何所取
小乘论师对此提出异议:如果按照你们所说,佛经的密意是说一切法是虚假、非实有的虚诳之法,就诽谤了名言。如果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器情世间一切万法,是虚诳的无实之法,则在名言中就不成立器世间和有情世间,也不成立轮回涅磐、前生后世、善恶因果,这种见解明显诽谤了现量,诽谤了世俗和名言,是彻头彻尾的断见。
中观论师针对小乘的发难,不急不躁地说道:如果诸法的本体不是虚诳妄取,此见解就是诽谤。然而,诸法从无始以来就是虚诳、妄取,其本性即为虚诳、妄取,所以,这种观点又怎么会成其为诽谤?又有什么妄取呢?这种见解不但没有诽谤,而恰恰是真实地显示了一切事物的本性。
佛说如是事 欲以示空义
小乘论师仍然没有被说服,又提出:如果你们所说的无实有不是断见,那什么是断见呢?
中观师回答说:佛经所说的诸行是虚诳,是无论表达空性的意义、内容。
空性见与断见是截然不同的:空性见不破名言中所见到的现象,而是破斥其本性;而断见是在名言中也不承认有。譬如,虽然顺世外道与中观都说没有前生、后世,但二者之间却存在着天壤之别。
中观不破斥名言中的前生后世,而只是认为:前生后世是众生的一种幻相,没有实在的本性,是如梦如幻的现象。佛所说的空性不是说没有现象,而是说没有本体。不是说没有一切法,而是说没有法的本性,法与法的本性是有着本质差别的。现象与空性双运的法,才叫做空性。
而断见却不分名言胜义,一概横扫无遗。即使名言中如幻如梦的现象,也不予以承认。
因此,中观派所说的诸行虚诳与断见有着很大的差别。
以上是中观论师所解释的佛之密意,下面破斥小乘宗派所的观点:
己二(破承许其他立宗)分二:一、宣说他宗;二、破其立论。
庚一(宣说他宗):
诸法有异故 知皆是无性
小乘论师认为:佛在名言中虽说一切法是妄取,但妄取的意义并不是你们中观论师所讲的那样。
“诸法有异故”,所谓“异”,是指变化,即表示无常。诸法是变幻莫测的,不但有外器世间春夏秋冬的变化,而且在每一刹那间,无论世间、出世间的一切法【行蕴】,都在不停息地往其它法转换。就像牛奶暂时是牛奶,以后可以变成酸奶一样。
因为一切万法都变化无常、不可靠、不可信,所以把这些法称之为“妄取”,佛说“妄取”的密意就是这样的。
“知皆是无性”,我们应当知道,这一切就叫做无自性。因为,如果有自性,就不会有变化。外道承许有一个常住不灭的我,这个我既没有刹那的变化,也没有粗大的变化,外道所承许的这种自性是无法立足的。
以上观点,是声闻乘论师所理解的“妄取”与“无性”。这种无性和中观的无性有着很大的差别。这种无性不能解释微尘,只能将一切法解释为并非常住不灭,而不能最终建立一切不成立的观点。
无性法亦无 一切法空故
这里的“无性”与前一句的“无性”所表达的意义是不同的:前面“知皆是无性”的“无性”,是指没有一个不变的本性;这里的“无性”,是指中观派所理解的无性,也即空性或者无有任何本性。
小乘论师又进一步发难:你们中观派说一切法无有自性,但无有自性法的绝不可能成立,哪里有一个无自性的法呢?如果要成立某法,就必须要有本性,只是这种本性并不是常住不灭的而已,法的本性还是应该存在的。
“一切法空故”:一切法以人我空故。如果要以人我空一切法,则所空的法必须要成立。如同要成立“茶壶里无水”,就必须首先成立茶壶,如果没有茶壶,就不能说茶壶里没有水,只有在茶壶首先成立的条件下,才可以说茶壶里没有水。
同理,人我如同水,一切法如同茶壶。要承许“一切法以人我空”,就必须成立人我的设施处——五蕴。虽然没有设施法,却可以成立设施处;但如果没有设施处,就绝不会成立设施法以及设施法的特征。
诸法若无性 云何说婴儿
乃至于老死 而有种种异
如果诸法无有本性,如同虚空一样,又怎么能说婴儿变成老年呢?外面的种种变化又怎么能够成立呢?既然一切为空性,就根本不应该有现象。如果这样主张,众生就不能从婴儿变成老年,外面的器世间也必须一成不变。但这些变化是我们现量可见的,在佛经里也宣说了这些变化,宣说了诸行无常。如果诸行无常成立,又怎能说是无自性呢?如果无自性,那么又是谁在变化呢?因为一切法有变化,所以一切法必须有本体或本性。以上宣说了小乘论师的观点。
虽然小乘不承认空性的说法,但也不承认人我,认为人我从无始以来根本不成立,如同石女的儿子或兔角一般,即使在名言中也不成立,但五蕴却存在,是实有;
因为小乘行人没有通达现空双运的内在含义,所以不区分二谛,将二谛看成是两种相违的法。认为若是空性就应在名言中也不成立,同时又认为若在名言中成立,就应成为一种实有的法。不会说在名言中成立种种现象,在胜义中却一无所得。认为不存在的法在名言和胜义当中都不存在,存在的法在名言和胜义当中都存在,不了知本性不成立,但现象成立的显空无别之见解。
下面是中观论师针对小乘论师漏洞百出的发难所作出的回答:
庚二(破其立论):
若诸法有性 云何而得异
如果诸法存在实有不空的自性,“云何而得异”,又怎么能起种种变化呢?如果水是实有的法,就永远不能变成冰,因为水与冰有很大的差别。水在尚未凝结成冰之前,如果是实有的法,则任何因缘也不能对它起作用,也就不能使它变成任何东西。既然其它因缘不能使它产生变化,那么它自己能否发生变化呢?不能。因为自己不能对自己起作用的缘故。
因此,若是实有的本性,就绝不能变成其他的法;如果某法能变成他法,此法就根本不会是有自性的法。有自性与无常二者是相违的法,可惜你们却对此理一窍不通。
是法则无异 异法亦无异
“是法则无异”,在该法尚未变成其它法之前,不可能是其他法。如同稻种在没有离开其本性时,不可能变成稻芽一般。如果在稻种尚未离开其自性时,已经变成其它的法,则所变的法就既是稻种也是稻芽,即变成稻种与稻芽同体,这显然不合理。所以,稻种要变成稻芽,必须离开自己的体性,如果没有离开自己的体性,又怎么能变成其它法呢?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观察,婴儿能否变成老人呢?决不可以。因为,在婴儿的五蕴尚未舍去之际,如果能变成老人,就成为既是婴儿又是老人,相违的二法位于同体,这也是不成立的。
所以,在某法尚未舍去其本性时,绝不会变成其它的法。
“异法亦无异”,所谓“异法”,是指同时成立互相无关的异体他法。但无论任何法,都不可能舍去其本性而变成无关的他法,所以不可能存在变异,如同毫无瓜葛的瓶与柱一般。瓶不能变成柱,柱也不能变成瓶。虽然在名言中,因法可以变成异体的果法,但在详细观察时,同时成立的异体法不可能互相变化。
如壮不作老 老亦不作老
正当壮年之时不能变做老人,老人本来就是老人,就不会有变不变的差别。
虽然名言中壮年人可以变为老人,但一经观察就可以发现,因为正当壮年之时尚未离开壮年的五蕴,所以就不可能变作老人;在壮年人失去壮年人的五蕴后,壮年的五蕴就彻底毁灭,无有稍许本体成立,成为虚空一样的法。既然本体不成立,就不能说壮年人变成老年人。
第一刹那壮年五蕴的一个微尘,也没有在老年五蕴中留下;刚产生的老年五蕴,在壮年五蕴上也找不到一个微尘,这是各不相同的两种法。壮年人的一切都已毁灭,老年人身上的一切重新生起,只能说是壮年毁灭,老年产生,而不能成立壮年变老年的说法。
若是法即异 乳应即是酪
如果该法即是他法,现在的壮年人即为老年人,“乳应即是酪”,就应成为牛奶即是酸奶,这明显不成立。
离乳有何法 而能作于酸
除了牛奶以外,又有什么法能变成酸奶呢?其它的水、血、脓等法,是不会变成酸奶的。既然牛奶不能变成酸奶,牛奶以外的法也不能变成酸奶,那么酸奶从那里来呢?刚才的牛奶又去哪里了呢?
刚才的牛奶已经毁灭,没有往哪里去;现在的酸奶也不从哪里来。只是在因缘和合之时,就会产生这些如梦如幻的现象而已。
这样观察时,就根本得不到一个实有的变化之法。因此,佛陀所说的变化,是在名言中的变化,而不是实有的变化。要成立实有的变化,应经得起这样的观察,但在观察时却得不到任何变化,由此证明,实有的变化是不存在的。
以上破斥了小乘的见解。
己三(驳斥其他争辩):
若有不空法 则应有空法
实无不空法 何得有空法
小乘论师提出:诸法的本体是存在的,因为诸法的空性存在的缘故。若没有空性,就与佛经里再三提到的诸法皆空相违。因此,诸法的本性必须存在。
下面驳斥其争辩:
中观师说:若有不空的法存在,就应该能成立空法,因为此二者是观待之法。若先有法不空,则可以说以后该法成为空性,如同先有活人存在,才会有此人的死亡。如果根本没有活人,也就不会有此人的死。但实际上并不成立不空的法,那么空法又从哪里而来呢?空法不成立。
因此,佛说一切法为空性,是说在名言中为空性,在真正法界胜义谛中既无空性,也无不空,空与不空都是边戏,都是分别心所造的法。
世人有一种名言中实有的执着,佛为破除这种执着,而说一切法是空性。但这并不是了义的内容,为什么空性是不了义的呢?因为,所谓空性,是为了打破实有执着的一种方便。如同消除病痛的药,如果没有病,也就不需要药。同理,在有执着时,就必须以修空性来对治,如果此时不了知空性,就会有万法实有的念头,为了打破这种念头,就必须像生病服药一样去修空性。
在自相续的执着打破以后,是否还需要修空性呢?不但不需要修空性,还必须打破空性的执着。因为,无论空性还是非空性,都是必须抛弃的执着。在究竟的法界中,并没有空与不空的概念,空与不空皆是分别心增上安立的法。
世人首先创造了不空的法——人我和法我,在知道这是一种错误以后,为纠正这个错误,又开始执着于空性的念头,从而又陷入了另一个执着之网。
从暂时的角度而言,此二者存在着错与不错的差别,执着不空是错误的,执着空是正确的。但究竟来讲,执着空性还是错误,执着不空更是错误,对任何法有执着都是错误。
在对什么都不能执着的理解上,存在着两种观点:
一种是心里什么都不想,只是闭上眼将一切放下来。大乘和尚摩诃衍说:白云遮太阳,黑云也遮太阳,黄金的手铐和铁的手铐都是手铐,都是将人束缚起来而不得自由的东西。同样,执着实有和执着空性都一样是执着。所以,应该什么都不执着,将一切全放下来。这种说法从究竟的角度来讲,的确是佛的密意,是《金刚经》、《楞伽经》等大乘经典的密意。但在尚未证悟空性前,就这样放下来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另一种是依靠各种中观的推理方式,气脉明点的修法,或大圆满上师的窍诀。通过这三种渠道,最终精通诸法无戏论的见解,真正体会到万法的真正实相,如同白昼观看眼前的色法一样一清二楚。这时就不会有什么可执着的法,这就是无缘,是大圆满、大手印、禅宗的真正密意。
因此,最后包括空的执着也应该断除,但过早断除,就会误入歧途。
己四(宣说空性之必要):
大圣说空法 为离诸见故
佛说空性的目的,是为了让众生远离有、无、非有非无、亦有亦无四边的一切执着。但有的人却望文生义,执着于一切法不是实有而是空性。
若复见有空 诸佛所不化
如果执着不空是没有,但空却是有,就会成为一种障碍。如同服药本为治病之方,如果服错了药,药反而变为毒品一样。空性的执着本为调伏错误的见解,但如果执着于空性,空性就成为了障碍。具有这种执着的众生,一切佛都不能度化。
如果执着一切法为实有,佛可以用空性见来进行度化,帮助其断除我执,证悟空性。但如果执着于空性,又怎样能使他离开这种见解呢?谁都无能为力。
木柴燃起火可以水熄灭,但如果水中起火,又怎样去灭这个火呢?无法灭。
月称菩萨在阐述此偈时,还说了一种比喻:有一名乞丐前来乞讨,被乞讨的人告诉他说:我没有任何东西可给。谁知乞丐却说:那就把你没有的东西给我吧!本来没有的东西,又怎么能给乞丐呢?无法给。面对这样的乞丐,是无法解释的。
同样,如果执着于空性,则诸佛也不能度化。佛转法轮的目的,是为了使我们能逐渐远离一切见解,我们必须按照佛陀所指引的路线去走。首先消除实有的执着,最终遣除一切执着。
但是,遣除一切执着只是最后的见解。如果首先就什么都不执着,就是错误的。这是无论修大手印、大圆满或者禅宗最容易发生的错误。如果以这样的见解去修,只会浪费时间,这样修的最高成就,也就是转生于无色界。如果修不好,萨迦班智达说过,就会投生为雪猪、兔子之类的动物。
所以,首先需要精通空性,真正知道一切法是无实有,然后抉择空性也不成立,最终不执着于任何法,这才是真正的修空性、修中观。
大乘和尚摩诃衍只是断章取义地宣说了《般若波罗密多》里的一些内容,将这些经中所宣讲的:不能执着空性,也不能执着不空,什么都不执着,名言中也一切都不成立。解释为心里什么也不想,认为这就是中观,就是禅定。最终败在了西藏人赴印度迎请的,以辩论而闻名于世的嘎马拉西拉论师手下。
事实证明,只有掌握了真理,才能让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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