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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树菩萨《六十颂如理论》-4 |轮回和涅槃只是一场游戏

宗萨仁波切 骑着蓝色狮子BL 2023-09-20


“如果你想要了解轮回和涅槃的游戏,那么理解「十二缘起」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十二缘起之轮运转时,就是轮回;这个十二缘起之轮不运转时,就是涅槃。所谓的佛法修持,就是设法损坏这个轮子 -- 卸掉它的螺丝,不去保养它,等等;而不修持佛法,就是保持这个轮子完整,给它加油,给它充电。轮回和涅槃只是一场游戏,只是一个幻相。两者同样都是幻相,问题只在于你怎么玩这个游戏,或者你是否玩这个游戏、你是否让这个轮子运转。”

--宗萨钦哲仁波切

龙树菩萨的著作《六十颂如理论》是中观应成派的基本论典。他以六十颂说明缘起,是学佛弟子了解缘起和中观要义的重要论典。

2015年在加德满都,仁波切对龙树菩萨的《六十颂如理论》进行了七天的开示。经由悉达多本愿会与西游译文共同努力,已完成中文翻译稿,共13讲,以下分享第四讲。

 第四讲 

  • 主讲人:宗萨钦哲仁波切

  • 地点加德满都

  •  翻译:西游译文

五蕴不实存,“我”也不实存

我现在要谈论“蕴”。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主题。实际上,我会说,对佛教徒而言,这可能是最重要的一个课题。之所以最重要,其原因在于:道的目标是解脱--你可以称之为涅槃,你可以称之为佛或佛的状态,你想怎么称呼它都可以。总之,道的目标就是解脱。或者,再重复一次:目标是见到实相。而阻碍我们、妨碍我们达到这个目标的,自然就是无明、看不到实相。

当然,有很多不同种类的“看不到实相”。例如,看不到生命无常;例如,很多我们称为幸福快乐的事情,其实是苦或是苦因。所以,这种“看不到实相”有很多很多不同的类型。

我们不会详细讨论所有层面的“看不到实相”。我们将直接探讨所有这些“看不到实相”的根源:无明。我只是试着用略为不同的说法来解释,因为“无明”这个词我们用得太多,以致于有时你把无明视为想当然尔,不假思索。无明的藏文是“玛日巴”(marigpa),梵文是“阿维迪亚”(avidyā)。其实,“玛日巴”的“日”是“看”或“明白”,“玛”是否定;基本上,“玛日巴”就是“看不见实相”、“不明白实相”。因为,相较于只是修修剪剪和稍微调整问题的一些枝叶,不如直捣一切问题的根源。

所有的“看不到实相”、根本无明、根本的不明白实相,其根源——用佛教经典术语来说--就是“我执”。有一个叫做“我”的东西,它显然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是你的“我”前来这里听我的“我”说话。是你的“我”生起烦恼、变得兴奋等等。是你的“我”感到内疚,觉得需要某人原谅自己。实际上,也正是这个“我”创造了神,因为这个“我”需要从某处的某人那里得到保护。因此,“我”显然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这很显而易见。

通常我们看待自我的方式,是从根本上认为:有一个我,我真的在那儿。这不一定意味着我们爱我们的“自我”,不一定如此。但是这有点难以表述,因为这是一个很大的心理现象。即使你想着“我是最坏的人,我自己是最坏的”,如此作想,也是一种非常扭曲的爱--如果这是爱。同样地,如果你想着“我最棒”,或许不是真正这么想,但在无意识中想着“我最棒”,也是另一种扭曲的爱。可以说,我们看待“自我”的方式,真的就像一种最活跃的精神分裂症。

基本上,我在说的是,有时候令我们嗔恨的原因正是因为我们不想嗔恨!我们不想嗔恨,于是我们嗔恨。这确实挺奇怪的,不过我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明白吗?其实我的确是一个好例子,看,就像我这样!

在精神分裂症的诸多要素中,有一个要素是“错乱”。我们看待“自我”的方式是一种根本上的错乱!对现实的错乱,是精神分裂症的要素之一。无论如何,这有点可悲,不是吗?这是我们心爱的“自我”,而“自我”却是如此运作的。

如果你阅读诗词、歌曲、言情小说,无论什么文学作品,事实上,只要你去读一读,就会知道,几乎每一部文学作品都是精神分裂症的反映。可举的例子太多了!例如,祈祷文往往就像是在抱怨,而谦逊是造成骄傲的关键。

原因在于--这不仅是中观研究“自我”的典型方式,其实也是佛教研究“自我”的方式--佛教徒认为,当我们涉及五蕴的时候,即涉及色、受、想、行、识的时候,“我”的概念就产生了。实际上,这是一个概括性的说法,不过这是个非常好的概括。有时,我们把色、受、想、行、识这五蕴全部合在一起,称为“我”;有时,则是把部分的五蕴合在一起,称为“我”。在这部论典的学习中,各位需要知道的是--这是中观学者提出的方式--我们的习气心通常用这五蕴创造出一个“我”的概念,而这个“我”其实完全只是一个标签而已,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是,它就只是一个标签!

然而,我说它只是一个标签,听起来好像它没什么太大影响,但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这不像是你把一只狗叫作“佛”,不那么简单。“我”这个标签,已经变得力量极为强大,具有强大的影响力。

事实上,你们大多数人从来不会认为你们的“我”是一个标签,你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我”是一个标签。当你把自己的狗称作“佛”的时候,潜意识里,你知道它只是一个名称而已。但是对于这个“我”,你不会把它当作一个标签,你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标签而已。实际上,你还给它贴上了另一个标签,例如“札西”、“约翰”等等。别说知道“我”只是一个标签,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说:“不,我是真的多杰,我的名字是多杰,我是真正的多杰”或者“我是真的札西”。我们就是这样愈漂愈远的。

这里的重点是:“我”是一个标签。那问题是什么呢?问题在于,你执着这个“我”是真实的,而不是把它当成标签。现在我们又在讨论“真实”了。记得昨天讨论过的“真实”吗?现在,你认为有个“真实存在的我”,这就把事情弄得更糟了。不仅如此,它不就此结束。“我”接着又创造出“我”的眷属:我的父亲、我的包、我的笔、我的国家、我的宗教、我的神、我的龙树等等所有这些,于是你变得纠缠其中。

我要告诉各位,这种“把自我当作真实”的习气,实在是最恶劣的习气,也是最顽固的习气。我们这样讨论的时候,在智识上你会觉得有点道理,然而你并不真正接受这个事实。你总是可以测试一下自己,让别人捏一下你男朋友的屁股之类的,那时,你就会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真正接受“我”就只是一个标签--当然,还有“屁股”也是一样的。

总之,各位需要知道的是,或许你们有些人在智识上会觉得这有些道理,但习惯上还是难以接受。你会想:“拜托,少来了,我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标签呢?看,我拍它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它,我在这里,我正在和你说话。”

然而,关于“我”、“真实存在的我”的论证算是比较容易的,更难的是争论“五蕴是否实存”--那通常是最困难的论证,因为你可以运用自己的逻辑推论说:“色蕴就在这里,看,我可以摸得到,色蕴确实存在。”但是,“我”是看不见的,你能稍微理解“我”是一个标签,而要理解色蕴、受蕴、行蕴......这些并非真实存在,就困难得多。甚至更难的是,当你超越五蕴,试图理解一切事物都不实存时,那会变得极度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不同种类的教法。取决于修行者能在多大程度上了解实相、了解自我就只是五蕴等等的一切,于是出现了大乘、声闻乘、缘觉乘等等这所有不同乘的佛陀教法。

这是一个很巨大的主题,其中具有非常多的要素。例如,你会问:“如果没有我,正在拥有悲心的那个人是谁?我们不是应该有悲心吗?那么是谁在展现这个悲心呢?”抗辩的论点是:了知没有真实存在的自我,即是悲心的精髓。因为,只要没有让你执着的自我,你的愿景自然就会更广大,你就不会执着于你的自我。这就是寂天等人说过的:“你变得像一个看着正因沙堡坍塌而痛哭的孩子的母亲。”实际上,这种无我的悲心不会骄慢,因为没有可以骄慢的“我”!你不会觉得自己是拯救者、慈善家,你不会执着于“慈悲”这个名头。

现在回到“蕴”。在此也一样,蕴这个主题,非常广大。这个主题当然广大,因为在这五蕴之中,我们谈到想蕴,“想”的世界广无边际,然后识蕴也是如此巨大、如此宽广、如此无限。这里,各位需要明白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龙树是在说:五蕴之中,没有一蕴是真实存在的。这相当容易理解。例如色蕴,它怎么可能真实存在呢?记得“真实”的定义吗?“真实”必须是独立的、非造作的、可靠的,而色蕴并不是。

如果你现在问说:为什么我们要提出“蕴”和“我”的这个议题?因为我们正在讨论“非实存的轮回”与“非实存的涅槃”。于是问题就来了:如果一个修行者经过长期修行而终于获得证悟,那是怎么一回事?那是真实的结束吗?因为一谈论法道、获得证悟的时候,自然会谈到获得证悟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讨论这个人是谁?然后我们讨论“我”,这自然导向了“蕴” -- 这就是为什么在这里要谈到“蕴”和“我”。

轮回和涅槃只是一场游戏,只是一个幻相‍‍‍‍‍‍

接下来我会试着讲解一些偈颂。

净智悟见后,无名缘所生,
无论生与灭,众法皆不得。[1]‍‍‍

这个主题处于非常高的分析层次,所以我们必须让自己真正熟悉它。“净智悟见后,无明缘所生,无论生与灭,众法皆不得。”或许应该这么说,问题是这样的:有没有一条道路、精神之道、法道?如果有,这条道有目标吗?如果有目标,这个目标可以达成吗?

让我们先提出这个问题:如果有一个目标,当你达成这个目标时,这难道不是一个终点吗?由此,我们说的是:是,看上去是有一个目标,看上去是有一个达成,但它们不是真的,它们不是实相。在此,那个大象的例子应该能再三地帮助你们。

在这个偈颂中,稍微讨论了轮回的起源。不过这里也一样,各位必须当心,因为中观哲学谈到起源的时候,这些对起源的沿革叙述并不证实任何所生法是真实的存在。我从来没说过“梦里没有大象”,我不曾这样说过,我说的是“大象并非真实存在”  --  要永远记得这一点。

然而,即使谈到这个噩梦 -- 这头大象 -- 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讨论这个噩梦的起源。你睡着了 -- 你把头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即将入睡。不仅如此,不久前,你才刚刚看过探索频道关于大象的一个节目,或者你曾经去过非洲,于是你要么喜欢大型动物、要么厌恶大型动物......总之,这类因缘创造出一头大象。但是,重要的是要知道:任何起源行为都不能证实某个事物是个真实的存在。

因此,在“净智悟见后,无明缘所生,无论生与灭,众法皆不得”这个偈颂中,龙树说的是:圣者、阿罗汉如何看待这种生与灭呢?他们就像这样的人 -- 没有在睡觉,没有在做噩梦,却能理解一个正在做噩梦的人:“现在他在做梦,梦中有一头大象。哎呀!大象就要亲吻他了。哎呀!他惊慌失措了。哎呀......然后他醒了。啊!现在他认为不再有大象了。”最后这一句很重要:“现在他认为不再有大象了。”阿罗汉就是这样看待生灭的。

因此,“行等十一缘起支,无论直接,或者间接,若有无明支为缘,即名有无明缘。从彼无明为缘而生之法,在真实圣根本智照见前,有为法初生与最后灭亦可,任何戏论尽都不可得。”[2]简要地说,就简要版本的十二缘起支而言,情况是这样的:“我”看着这个葡萄,当我看着葡萄时,我看到的是整体而不是部分,我没有看到它的原子等等。而且我被洗脑了,想着“这是新西兰的葡萄,新西兰的葡萄比澳大利亚的葡萄好。”接着,我又想,“它洗过了吗?啊,是的,肯定洗过。但是,是用哪种水洗的呢?开水?瓶装水?”诸如此类。这已经是起源的开始,即“无明”。

然后,我想吃掉它 -- 这是“爱”,藏文称作“赛巴”;接着是摘下它、取用它 -- “取”,藏文是“雷恩巴”,诸如此类。现象就是这样生起的。而且,它会有一个结束、灭尽,比如我吃掉了葡萄,这就是一颗葡萄的灭。因为如果葡萄没有灭尽,我就不会感到满足,因为葡萄还在那里。这是葡萄的死亡,然而这不是真实存在的结束。如此等等,这就是一个现象起源的方式。

如果你想要了解轮回和涅槃的游戏,那么理解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实际上,有所谓的“十二缘起支”。这个十二缘起之轮运转时,就是轮回;这个十二缘起之轮不运转时,就是涅槃。所谓的佛法修持,就是设法损坏这个轮子 -- 卸掉它的螺丝,不去保养它,等等;而不修持佛法,就是保持这个轮子完整,给它加油,给它充电,等等。不过,关于这个偈颂,你们需要了解的重点是,根据龙树的说法,轮回和涅槃只是一场游戏,只是一个幻相。两者同样都是幻相,问题只在于你怎么玩这个游戏,或者你是否玩这个游戏、你是否让这个轮子运转。

见法实义已,能灭一切苦,
若悟法性后,于此有差别。

好,现在讲下一偈颂:“净智悟见后,无明缘所生,无论生与灭,众法皆不得。见法实义已,能灭一切苦,若悟法性后,于此有差别。”这是在破斥“真实存在的证悟”、“真实存在的结束”。

昨天,我莫名其妙地变得十分怠惰,以至于没有做功课,所以从这里开始,实在没有太多可讲的。这非常艰涩难懂 -- 这些偈颂的结构非常古代,没有娱乐性,真的很枯燥,所以我没有读。读村上春树之类的作品会有趣得多,你可以真正投入其中。

还有几分钟,如果想要,可以提一些问题。但是,请大家多多向堪布提问。

 |现场问答| 

学生A:既然没有任何东西真实存在,那么为何悲心如此重要?

仁波切:因为人们以为事物真实存在。

学生A:既然没有真实存在的我,那么是谁要觉醒、谁要获得解脱?

仁波切:这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我要从字面上回答你,所以你再问一次这个问题。

学生A:既然没有真实存在的我,那么是谁要觉醒,是谁要获得解脱?

仁波切:没有人。

学生B:我相信昨天您说到,有一件我们不应该忘记或者应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事!可是我睡着了,所以没有听到……

仁波切:现在,那个现象不存在了;它只作为一件昂哥立安大蜘蛛和仁波切遗忘之事而存在。

学生C:您刚给我们举过一个彩虹的例子。因缘和合时,彩虹出现;因缘散开时,彩虹消失。但是,所有那些产生彩虹的成分和条件,显然还在器世间中。如果我们将宇宙定义为器世间,那么所有这些条件和成分都还在宇宙中。如此一来,宇宙不增不减,因此宇宙真实存在。这是从大层面来分析。而从小层面、从所有成分来分析,如果我们认为它无常并且是由一些基本元素组成,如果我们把这些基本元素分解为更基本、更基础的元素,那么这些非常微小的成分、这些微粒是真实存在的吗?

仁波切:你是不是一直在读佛教论典?

学生C:是,读过一些。

仁波切:你说话的方式,就像许多声闻乘的部派。这正是我之前说的,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关于蕴的辩论。“好,彩虹可以接受,但是那些产生彩虹的因缘呢?” -- 这就是你在说的,对吧?在这里,我们的对手也这么说:“好,或许自我是一个标签,但是创造出自我的蕴呢?”这就是为什么对此的辩论会深奥得多、深入得多。

关于你谈到的最小粒子,佛教徒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最小的事物和最大的事物,他们没有这种东西。记得吗?昨天我们已经安立了什么是真实。佛教徒不相信真实的“小”。“小”、“大”这些词语有其用处,就像筷子、叉子、杯子是有用处的。你可以使用它们,但它们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基本上,它们并非实存。

学生D:您说,思维无常,就可以从中得到解脱。可是我个人思维无常时,更多的是感到悲伤和没有安全感。那么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从中获得解脱?

仁波切:我想,这是因为或许你在哪里希望某些事情永恒不变,或许如此。也许在你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有点希望某些事情是恒常不变的,因此,当你部分地思维无常时,就会感到悲伤。但是这没有关系,修行者必须这样开始。例如慈悲,同样地,我们对那些没有腿或眼睛的人会有更多的慈悲心。例如,你不会对特朗普心怀慈悲,因为你觉得“他不值得我的悲心。”

学生D: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仁波切:这不是问题,它不是。如果是问题的话,它是一个好的问题,因此不用解决。如果你是一个佛法修行者,就不要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你不想修持佛法,那么才应该尝试解决这个问题。

学生E: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我们可以从智识上掌握无我的概念,但是一眨眼的功夫,习气便蔓延开来……

仁波切:发生这种情况时,通常是自我玩的把戏。我说的是实话,我是认真的。

学生E:智识上的理解是把戏,还是说习气是把戏?

仁波切:两者都是。自我、我执是如此聪明,它能够牺牲很多东西,让你以为自己已经赢了这场游戏。

学生E:那么,如何才能在习气当中证得无我?

仁波切:就只需要刻薄地对待习气,你只要刻薄就好 -- 残酷无情地!你应该阅读噶当派大师的教法。


「注解」

[1]  摘自《六十颂如理论》,蒋扬仁钦汉译版本。以下亦同。
[2]  摘自《六十正理论释》甲操杰大师释,观空法师讲授并校正修改,任杰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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