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丹默默坐了一会儿，开口追问道：“你还是没说明身体智慧如何运作。”

在前文中，苏格拉底只是说：“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在你的身体里面，宇宙的奥秘就铭刻在你身体的细胞当中。”但他并没有明确说明什么才是身体智慧。接下来，苏格拉底将为丹解开谜底：

“跟我来。”苏格拉底招手示意，领着他走向标着“非请莫入”的那扇门。进了门，二人立即陷入一片漆黑中，丹紧张了起来，不过恐惧马上就被强烈的期待所取代，因为他即将学习第一个真正的秘密：身体智慧。

灯突然亮了，原来这是一个洗手间，苏格拉底正对着马桶小便，声音很大。“啊”他说，“这个嘛，就是身体智慧！”他的笑声回荡在瓷砖墙上。

奶奶最崇拜的另一位叫做庄子的老头说过“道在屎尿中”，想必大家对这句话已经耳熟能详了。通常而言，我们会认为“道”“真理”“智慧”一定是金光灿灿、非常高大上的，怎么可能将其与屎尿等污秽之物混为一谈呢？！但实际上，无论是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还是我们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幸福快乐也好，悲伤绝望也罢，没有一件事物能够离开智慧，没有一件事物不是智慧。当你面对工作、生活的种种重压，感觉人生被自己经营得一塌糊涂时；当你感到无力、疲惫，甚至身处绝境时。哪怕在这些最至暗无望的时刻，最污秽不堪的地方，智慧都与我们同在，从未分离。那么怎样才能认出它呢？我们看看苏格拉底是如何解答的：

“如果你非要叫我‘苏格拉底’不可的话”他打断丹的话说：“好歹也让我提些问题，由你来回答，借此对这个名字表示一些敬意。你觉得怎样？”

“当然可以！”丹说，“你刚提出了一个询问，而我也回答了。现在该轮到我，你那天晚上表演的飞行特技……”

“你这个年轻人还真是锲而不舍！”

“没错。我要是没有这种毅力，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现在，我们可不可以来谈谈我所提出的问题？”

丹显然还是对初见时苏格拉底施展的“飞行特技”耿耿于怀，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即使高人们一再叮嘱让我们不要追求神通，但如果现在出来一个所谓的“大师”，在我们面前表演一系列神操作。例如和苏格拉底一样，从地面直接“飞”到房顶上，之后他振臂一呼，准备开班教学，相信一定有成千上万人捧着人民币蜂拥而至，奶奶都有可能想去报个名。我们就是这样，总会被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吸引，但对追求智慧和真理，却显得兴味索然。

苏格拉底没有理会丹，他兀自问道：“你今天，此时此刻，在哪里？”

丹开始滔滔不绝地剖析自己，将过去的经历全盘托出，包括他心底那些莫名的沮丧与忧郁。苏格拉底像是天底下最有时间的人，耐心又专注地听他说啊说，直到好几个小时以后，他终于把话说完为止。

“非常好，”苏格拉底说，“不过，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在哪里？”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在这几个小时里，丹会说些什么呢？他八成会说：我某年某月在某某地方出生，我的父母是谁，家族中的情况如何，然后就是我在哪里上了幼儿园，又在哪读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最终如何成为体坛新星，我这一路经历了怎样的艰辛，又斩获了何等荣光等等。但凡说起这个“我”，我们总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我们早已习惯收集一个又一个标签，并认为这些就是“我”，几乎从来没有人会反思这样一个问题——我在哪里？

“我回答了，你忘了吗？我告诉你了，我靠着锲而不舍的毅力，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你在哪里？”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我在哪里？”

“你在哪里？”他轻声又问了一遍。

“我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在这个办公室里，在这间加油站里！”丹越来越没有耐性了。

“这个加油站在哪里？”

“在伯克利？”

“伯克利在哪里？”

“在加利福尼亚州？”

“加利福尼亚州在哪里？”

“在美国？”

“美国在哪里？”

“在一大块陆地上，在西半球一个大陆上，苏格拉底，我……”

“这些大陆在哪里？”

丹叹了一口气：“在地球上，可不可以到此为止？”

“地球在哪里？”

“在太阳系当中，是从太阳数过来的第三个行星，太阳是银河系中的一颗小星星，这样够了吧？”

“银河在哪里？”

“哦，天啊，老兄，”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在宇宙当中。”他往后一坐，双手在胸前交叉，表示话题就此结束。

“那么，”苏格拉底微微一笑，“宇宙在哪里呢？”

“嗯，宇宙嘛，有关它怎么形成，有好几种理论……”

“我问的不是这个，它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

“这就是重点。你无法回答，而且永远也答不出来。没有人知道答案。你不知道宇宙在哪里，因此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事实上，没有一件东西你知道它在哪里，它到底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生命就是个谜。我的无知是建立在这个了解上，而你的了解则是建立在无知上。所以，我是个幽默的笨蛋，而你是个严肃的傻瓜。”

苏格拉底一再追问：“你在哪里？”这是至关重要且饱含深意的一问。我们每时每刻都应该问问自己：我在哪里？当我愤怒时，我就在愤怒里；当我贪婪时，我就在贪婪里；当我追忆过去、畅想未来时，我就在这些关于过去和未来的妄念里。我们在学习《当下的力量》时也分享过，过去不复存在，未来尚未发生，我们每一个人只存在于当下这一刻，然而继续剖析的话，当下本身也是一种幻象。

那么“我”究竟在哪里呢？我们千万不要像男主丹这样傻傻地分析——我在家里，家在成都，成都在中国，中国在地球，地球在太阳系……这只是一堆“无知的了解”而已。

我们要用自己的心来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还有一个宝宝说自己的分别念此起彼伏，控制不住。那么当我们产生任何一个分别念或烦恼、纠结时，都不妨问一问自己：“我在哪里？”其实，如果我们能够在念头升起的当下问出这个问题，关照一下自己的心，就会发现念头一下子戛然而止了，倘若能让自己的心只是停留在此时此刻，不意念过去，不妄想未来，只是静静地安住当下……说不定你就能开启那扇通往智慧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