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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三时非实有

五论论文 世界青年佛學研討會 2019-08-24

文|释圆涛


在《俱舍论释》第五品“分别随眠”里,讲“旁述分析三时之理”时,对“三时是否实有”讲了一段有趣的辩论:首先引出有部宗的观点:“三时实有佛说故,二具对境有果故,言说三时存在故,许说一切有部名。彼等四种称事相,阶段以及他转移。”也即有部宗以两个教证和两个理证,充分说明三时为什么是实有的,如果不是实有会有哪些过失,而且具有代表性的四大尊者(法护、妙音、世友、觉天)各自用了不同的观点,说明三时是实有的。


世亲菩萨对四大尊者的观点作了评价,并做出精彩的辩答:“第三观点以作用,安立三时为最佳。谁障作用非异时,时间亦成不应理。若有何故未生灭,此等法性极甚深。”


但其中仅表述了世亲菩萨对四种观点的优劣判断,和批驳此四种观点的不合理性,至于“三时为什么非为实有”却仍有较大的发挥空间。本人虽然智慧浅薄,秉着对佛法的强烈意乐和为利益有缘道友的发心,就“三时为什么非为实有”,表述一下自己的拙见。

首先,我们需要明白什么是“三时”:此处的“三时”就时间的段位方面而言,即指“过去”“现在”和“未来”。用粗大的概念而言:历史就是我们最有感触的“过去”;今年今天或此时此刻的当下就是“现在”;至于“未来”就是指还没到来的明天明年等。


若要精确而言,“三时”就是以三刹那为界限,我们必须假定某一刹那为“现在”,那么此刹那之前,所有已经远去的刹那都为“过去”,此刹那之后,还没到来的所有刹那都为“未来”。


若我们略略较真一下,实际上我们无法精确地定义作为“现在”的某一刹那,就像当年孔子站在桥上看着流水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因此,姑且把你正在看这篇文章的此时此刻安立为“现在”。


什么是“实有”:确实存在的东西,并且要有他自己的自性,有他存在的事实,非为虚妄。《瑜伽师地论》云:“云何实有?谓诸诠表法、有名可得、有事可得;此名、于事、无碍而转;非或时转、或时不转。当知是名略说实有。”也就是说,实有是一种能用语言表诠的法,他有名字有事实,于一切时方能自己做主无碍而转,不是说有时能转有时不能转。《大毗婆沙论》云:“实有,谓一切法各住自性。”《藏传佛教词典》则解释为“自体已存在,不观待内心,不依靠分别安立,而实际可得者,即为实有。”


在此,有部宗对“实有”的定义有他自己“特殊”的说法,就是“非常有(即无常)的实有”,因为他承认再怎么实有的法,也不离有为法的范畴,而有为法必定有生住异灭故。


了解这些后,我们再来看看有部宗是如何说“三时实有”的,然后一一加以分析。

有部列举了一个教证。《杂阿含经》卷三云:“比丘当知:若过去色非有,不应多闻圣弟子众于过去色勤修厌舍;以过去色是有故,应多闻圣弟子众于过去色勤修厌舍。若未来色非有,不应多闻圣弟子众于未来色勤断欣求;以未来色是有故,应多闻圣弟子众于未来色勤断欣求。”


有部在这里理解为:佛告诉诸比丘,假如过去色非为有的话,你们就不用缘在过去上修什么厌离舍弃了,正因为过去色是有,你们应该在此上面勤修厌离舍弃;假如未来色非为有的话,你们也不用缘在未来上断除什么执着欣求了,正因为未来色是有,你们应该断除对未来色的执着与欣求。由此可知,佛说过去未来是实有的。


其实,有部宗有偷换概念的嫌疑,在这里,佛陀的重点是告诫比丘们如何修行,说要了知一切法都是无常的,你们要断除对过去色法的执着,精勤修持厌弃它,不要对过去的恩恩怨怨时常心生烦恼,那些人那些事都如雨后的彩虹,只是在你记忆中一闪而过,没有必要执着于它。也不要去欣求未来的一切,比如计划着明天吃什么,明年如何建一个大大的房子等。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构筑虚幻的未来上,该来的当来,该离的必去,他们都是无有实体的。但有部宗却把重点放在佛说过去和未来的色法是实有上。故此教证不成立“佛说三时实有”,只是有部的曲解而已。


再来看有部的两个理证:


有部宗说,识的生起,必有它的所缘之境,先有境,方能生识,有识而无境是不可能的。在六识当中,每一个识至少要有两个缘来产生(即根为增上缘,境作为所缘缘),意识也不例外,它的增上缘是意根,所缘的是法境,当意根与法境相触的时候,意识就生起来了。


如《杂阿含经》卷八云:“世尊告诸比丘:有二因缘生识,何等为二?谓眼色、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意法。”问题是,意根是六识灭尽后无间产生的过去之法,如果过去之法无实有,意根即无实有,那么意识的产生就缺了这个增上缘,意识也就不可能生起来;同理,意根所缘的法境也是过去现在未来三时都可以有,若说过去未来无实有,那么法境也无实有,无有法境这个所缘缘也不可能产生意识。然而意识却时时刻刻在你心中浮现。故“过去”“未来”都是实有的。


关于意根,我们在第一品里学过,意根是六识灭尽后无间产生的一种心法,它非为有质碍的色法。之所以安立一个意根,是因为前五识都有各自的有色根作为增上缘,唯独意识比较特殊,它虽然没有形体,但能缘三时之境甚至包括三时之外的无为法,然而在外色法上却找不到一个能依之根。因此,在六识灭尽后,假立它无间产生一种意根,以此来作为意识产生的增上缘。既然是假立的,此意根即是无实有,虽然无实有但不妨碍它让意识生起,意识因它而生起也不能证明过去就是实有的。


再说,意根其实并非真正能缘有色的对境,色法是眼根的对境,意根的所缘境本体都是一种识的相续而已,因为它与六识是同一个体相,故意根不但能生意识,六个识都能依它而生起来。


总的来说,既然意根只是过去的一种心法,而它所缘的法境也只是一种识的相续,若依此就说“三时实有”则不合理。


善恶之业必会感得异熟之果,此是法尔理。由于过去实有之业可感得现在实有之果,可证过去实有;由于现在所造之业必能感得未来实有之果,可证未来实有。

在第四品中,我们知道,“彼分思业思作业,思业即是意之业。”无论什么业都是由心造作的,故其异熟果也是在心上成熟的,因为过去造业时,内心具有强烈的等起力量而使之成为良好的异熟因,再加上强烈的执着和贪爱的湿性等烦恼来滋润异熟业,能令心招感系缚于欲界自地的异熟果,从而感受苦乐等种种果报。故凡是在心相续上运作的事物都是无实有的,刹那生灭的心根本找不到它的自性,也无法于一切时方能自己做主无碍而转,这不符合前面对“实有”的定义。


若按有部安立的“得绳”的说法“一旦所造之业,既入过去,有得系彼之诸业于身,故至未来而使受其果也。”在不相应行法中的“得绳”被认为是三时实有的,一切有为法与“得绳”联系起来,则过去未来都变成实有了。但上师在第二品中讲“所谓的得绳也如虚空中打疙瘩一样,是不能够存在的。”故此理证亦不合理。


有部既然承许“三时实有”,那三时是如何区分呢?主要都是指一法三位而言。当然,各家有不同的说法,具有代表性的有四种观点:


1. 法护尊者的“事法转移”是以实体不变而形象变来区分三时的,即三时的实体是一样的,只是种类不同而已。比如同样是用金子制的各种器皿或首饰而赋予了它不同名字;


2. 妙音尊者的“法相转移”是以法相的侧重点不同而分三时的,也说三时的实体是一样的,但三时的法相是不同的。犹如花心男人为了获得某个女人的欢心而说喜欢她,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喜欢其他女人;


3. 世友尊者的“阶段转移”则是以作用的生或灭来区分三时的。如同一个算盘珠子,它在个位、十位和百位的位置不同即作用不一样;


4. 觉天尊者的“其他转移”则以不同观待而区分三时。如同一个女人,观待于她的母亲是女儿,观待于自己的女儿她又是母亲。


对于此四种观点,《俱舍论释》中有详细的辩驳,在此就不再赘述了。对于觉天尊者以观待而分的差别,笔者倒认为尚有发挥的余地。


既然“过去”和“未来”都必须观待于“现在”才能安立为“过去”和“未来”,而“实有”,它是一种自性存在,它就必须永远是这样,它必须真实、坚固,不能有丝毫改变,如果“现在”会变成“过去”,“未来”又会变成“现在”,那么它们都不能称为“实有”,当有某种法不需要观待其他因素而存在时,它才称为“实有”。


《瑜珈师地论》也从三时是一体还是异体进行了辩驳,其云:“去来实有论者……由不正思惟故,起如是见立如是论。”也就是说,持过去未来实有论者,是因为无有正思维才安立这种论点。


“应审问彼。汝何所欲。去来二相与现在相为一为异。若言相一。立三世相不应道理。若相异者。性相实有不应道理。”若问他过去、未来与现在的体相是一体还是异体?不管哪种答案都不应理。若说三时是一体则只能安立一时不能安立三时,因为他们是一个不是多个,你不能说我正在拨的这颗叫念珠,已经拨过去的那颗叫念念,还没拨的那颗叫珠珠。如果说三时是异体,那么说它们的性相实有又不应理,面粉你不能说它就是实有的小麦或者实有的一个包子。


综合来看,“三时”既非一体也非异体,而是观待法,而“实有”无需观待,此时,两者已经不能划为等号了,故三时不是实有。

再者,就一切法之生住异灭的法相而言,说说三时实有不成立。


对于“现在”我们该如何来安立呢?或许说你当下的这颗心就是“现在”。然而,我们知道心又是刹那生灭变化的,当你想把这一刹那的心安立为“现在”时,它早在下一刹那变成了过去。或许我们看得见摸得着或者此时此刻正在体验苦乐感受的这颗心,可以勉强安立为“现在”,但说它实有,也不能成立。但凡懂得一点无常概念的人都知道,哪一个法不是刹那在变化的?其实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看到任何事物的真相,所谓的现在能见到的东西,也只是自己深深的成见而已。


这一点,我们就用科学的视觉暂留来分析眼睛观察事物的现象,由此也能成立我们不可能见到事物的真相。据科学家分析,一般肉眼对影像的反应时间为1/16秒(0.0625秒),然后对不同频率的光有不同的视觉暂留,视觉暂留的时间约在0.1—0.4秒之间,所以,当我们使用日光灯来照明时,不会觉得它是闪烁的,然而事情的实相是:日光灯每秒能闪烁100次。电影也是利用这个原理来愉悦我们的眼睛的,它只用了每秒24张照片,就让我们看到精彩的故事在活生生地上演。


然而,一切法的生住异灭都是刹那间完成的,《俱舍论释》第三品讲到“一百二十刹那间,乃为彼之刹那也”,也就是说无分刹那约为0.0002秒,事物的变化如此之快,我们根本无法看到其真相,也无法确定“现在”这个时间点。不能像农民把粮食装入麻袋,然后标示那一袋是过去(去年)的,这一袋是现在(今年)的那样。


也许在一刹那,你能真实觉察到它的存在,但仔细地想想,在极微细的概念层次上,无法在无量的刹那中贴一个“现在”的标签,只要你一确定,它就成为“过去”而不是实有的“现在”了。


若从显现而又未灭的法称为“现在”来分析,那么“过去”法的本质就是一种灭法,未生之法可以称为“未来”。“过去”既然它已灭了,灭本身就是一种不存在,何言有自性的实有呢?老太太经常说,想当年我怎样怎样,可是,婆婆当年是媳妇,媳妇多年熬成婆,现在婆婆的当年媳妇早就不存在了。


有些人会说,当年的当下她是实有,也就是说过去的现在是实有的,当然我们不能否认它曾经存在过,可是我们回忆一下当年我家那头牛、当年跟我一起放牛的哥儿们,那头牛和那哥儿们在你空洞的脑海里,就像烟雾一样恍恍惚惚。正如顺治皇帝说的“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江山一局棋”


对于“未来”这种未生法,我们只能想象它可能会出现,但它也要具足众多的因缘以后才能如期地出现。相信很多人在小时候,都回答过长者提的这样一个问题:你长大想做什么呀?我长大要做科学家,要当一名医生等等,长者没有几个真正相信你对未来的回答,因为他知道真正长大以后,能当科学家和医生的并没有多少。


宗萨仁波切在《佛教的见地与修道》中说:“如果把花种丢入空中,就永远得不到花——适当的因缘是必要的。如果具足因缘,又没有鸟吃掉种子或干旱等干扰,那朵花就无可选择地茁壮起来,即使你不想要它,它也会长下去。”但花还没有开出来,还存在许多不确定的因素,这个时候说未来之法是实有,也未免为时过早。


最近走红的电影《奇异博士》,大家都说隐藏着很多佛教密码,其中有一段对白:古一法师对男主角说:“我看过你的未来,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不是你没有未来,而是你的未来全部都是可能性。”如果未来实有,它就是确定性的,可以见到的,然而各种可能性将未来变成变幻莫测的东西,哪里存在一种不变的实有自性?


是故,三时非为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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