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释圆恒

“莫舍己道，勿扰他心”，这看似简单的八个字，是法王如意宝临终时留给后学弟子的殊胜窍诀。对于浩如烟海般的佛经教义，我们可能穷其一生也难以全部学完，但是法王将其一生的修学经验汇集成简短精炼的一句窍诀，如同涅槃彼岸的灯塔，指引着我们解脱的方向。

法王如意宝非常重视戒律，并且遵循佛陀遗教，护戒如眼。他也教育后学弟子要受持戒律，教诫在家人要至少受持不杀生戒。在重振佛法之后，法王如意宝对于僧团内部多次做出整顿，并要求弟子们受持清净的戒律。

既然戒律是佛学弟子必须要秉持的行为，我们作为后学弟子又如何将法王的遗教贯彻在我们日常的行为中？又怎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依教奉行呢？对于法王遗教及三戒的分析，将在下文详述。

01

结合大小乘教言意趣之总说

“莫舍己道，勿扰他心”是法王留给后学弟子的珍贵教言，简单来说就是不要舍弃自己的道，不要扰乱他人的心。看似简单的寥寥几字，却深含大义。且不说出世间的解脱道，仅是世间为人处世之理，这句教言能教给我们的也受用终生。

从出世间道来讲，释迦牟尼佛成佛后，三转法轮，传法49年。在众生无边烦恼以及粗细心与心所未灭尽之前，降服烦恼的法门也无量无边。

但按照前译宁玛巴的观点，教法可分为九乘，再进行归纳，即有三乘：声闻乘、菩萨乘、密乘。

索达吉堪布在讲解此教言的时候说道，从总义来看，“莫舍己道” 是讲别解脱道，别解脱行人谨持戒律，作为自身的“道”精勤维护，最终获得解脱；后一句针对大乘角度而言，大乘行者行持菩萨行，从大悲心和菩提心的角度来看，在身语意等方面，菩萨都要断除损害众生，并且，利益众生是最主要的修行。不扰乱众生的心，是大乘所有见修行果的要诀。

堪布讲解这里时，笔者体会到，这句教言告诉我们如何自利和他利，以及如何获得自利的智慧和成就他利的大悲。三乘不论哪一乘，都是帮助自己和众生离苦得乐，故以下就从大小乘的角度，分析我对这句教言的体会。

小乘

轮回本质是有漏法，因此必定是无常、虚有、痛苦的，没有丝毫可留恋之处。虽说声缘行人目标就是为了从轮回解脱，但出离心却是菩提心乃至二无我智慧的根本。

常言：“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解脱是最基本的目标，因此大乘行人想要利益众生，首先就要自己发起出离心。

法王在《胜利道歌》中讲到，作为无二慧和菩提心的基础，就是出离心。最终来看，超离轮回的结果无非是大家都想获得的，但产生如是果的因就是声闻乘的“道”。为了获得解脱之果，在相续中修行、串习出离心，行为上通过行持别解脱戒，如理如法守护三门，精进修行四谛十六行相和无我法门等修法，这是获得解脱之果的必经之路。又像病人想要获得身体的痊愈，吃药的过程不能间断或者不能放弃各种药物治疗，否则病就无法痊愈。

关于出离心，法王在很多教言中都有宣讲，如《厌世歌——杜鹃妙音》：“此世幸福如梦法，日夜耽着可怜众，繁杂琐事现吾心，不禁唱起厌离歌。”出离心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就像阶梯般，是上上功德法的基础。如果没有出离心，成佛解脱就像冰上的建筑。佛陀因地修行也是从对轮回厌离开始的。所以，法王如意宝让我们对轮回生起厌离心，以解脱作为一个出世间修行人的目标，精进行持能解脱法，不舍解脱道，是法王教给我们自利的方式。

大乘

发了大乘心的菩萨，着重为了饶益有情，他利大过于自身的利益。由于菩萨证悟了烦恼的本性即空性的缘故，所以大悲心和菩提心二者的境界也会提升。原因是：我们之所以对众生没有生起悲心，是因为大多数人只为自己着想，执着于自己的利益，从而产生烦恼。但这并不是教言中说的“自利”，而是无明愚痴导致对本无之法的妄执。

《心性休息》云：“若我无有嗔不成，如同谷声互依存，自成罪业众害处，偶缘昔业因生故，理应尽力修忍耐，唯以调心法灭嗔。”空性的二无我智慧，正是这种妄执的对治法，通过修行使相续中的执着逐渐减轻。在相续中证悟空性后，此境界和大悲菩提心相辅相成之故，自然就会对众生生起不可抑止的悲心。看上去好像菩萨全身心为了利益众生，放弃了自身的利益安乐，其实，轮回痛苦的根源就是我执，因为有我执就不能真正利益自己。法王如意宝说的自利是大智慧，是真正的自利。以菩萨的智慧，根本不会感受到轮回的痛苦，菩萨证悟了空性，所以能真正地利益众生，在行持他利的同时成就自利，这便是大乘的道， 也就是“勿扰他心”。

秉持三乘见解的行为，是三乘戒律。戒者，梵语尸罗，防禁身心之过者。三乘的最终目标都是灭尽烦恼，增长智慧和功德，最终获得解脱。戒律防非止恶，三乘戒律根据其不同的见解，有不同防非止恶的方法，而且戒律也是三乘必须行持的道。那受持三戒分别会有怎样的“道”？它对自己和众生又有怎样的影响？

02

教言之不同层面结合三戒之别说

1. 别别解脱之自利他利

《三戒论》云：“本体出离意乐引，断除一切害他事。”意思是说，别解脱戒的本体是以出离心所引发，别解脱戒都是建立在出离轮回的基础上，也可以说，持戒为了出离轮回，如此看来别解脱戒是出离的“道”。在此基础上，断除身语意一切损害他众的事，就是别解脱戒的“勿扰他心”。

①本体出离意乐引（别解脱戒之莫舍己道）

上面说到，声闻乘的见解以出离心为主，而声闻乘的戒律是受持别解脱戒。它的等起是以出离轮回的心所引发，通过阿阇梨念诵羯磨仪轨，身体的行为上以弹指等方式获得戒体。七众别解脱戒（比丘、比丘尼、式叉尼、沙弥、沙弥尼、男女居士）中主要针对出家五众而言。

出家，梵名波吠你野，出离在家之生活，修沙门之净行也。《释氏要览》曰：“毗婆沙论云：家者是烦恼因缘，夫出家者为灭垢累，故宜远离也。”出家的道路，身语意修学梵行，断世间尘染，不随顺烦恼在五欲六尘中造诸恶业。这么做，为的就是获得解脱，出离轮回。轮回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它是指众生反复循环的迷惑状态，它的本体是有漏法，所以无论是为了功德做善法，还是造恶业堕入恶趣，都是无常、痛苦、无我、不净的本性。所谓的出离，就是出离这样的状态。

出离心引发的戒律，会从三门来制止我们习惯性的贪求、愤怒、愚痴、傲慢、嫉妒等状态。所以说，别解脱戒是出离轮回的方便，也是出离轮回的道，它带给我们的利益是通过受持戒律，来压伏烦恼，每当受持一条戒，与此相对的烦恼就能断除，我们便能从这个恶业中解脱出来。

这个“道”很重要，要想好好护持此“道”，就要如理如法受持清净戒律。经论中说，护戒应当如同牦牛爱尾，如同保护眼睛一样，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持戒的心态应当防微杜渐，从一个小小的行为上注意，否则就悔之晚矣。要不舍此道，就一定得了解戒的殊胜性。《赞戒论》云：“一切稀有增上定胜因，无垢律藏之别解脱戒，佛说此乃佛陀与佛法，世尊悲悯此戒留人间。”暂时能远离三恶趣痛苦的增上生有漏安乐，以及决定获得声闻、缘觉、菩萨三菩提果的无漏究竟安乐，都是依靠戒律清净无垢之戒律出生的，由于能说圣法与所说律藏两方面，胜过外道所说的戒律，为正道、是正量，所以他（指戒律）就是引导解脱的佛陀与佛法。

法王如意宝也在《胜利道歌》中讲道：“于诸轮回之盛事，不起羡慕之心念，当持人天供养处，殊胜严饰之净戒。”这也是莫舍此道的必要和功德。相反来讲，一旦舍弃了此道，而希求今生短暂的安乐，就像在《赞戒论》中说，这种人如同把珍贵无比、难得难遇的如意宝珠换成暂时能果腹的一碗豆粉，所以一旦放弃此道，是令人非常惋惜的。

②断除一切害他事（别解脱戒之勿扰他心）

别解脱戒以出离心引发之后，要禁止损害众生的行为。这一点可从“勿扰他心”来理解。别解脱戒断除恶法、非中戒，是善法戒，本质上不损害众生。粗分角度的不扰乱众生，是不对众生的身体做损害，例如不杀生、不偷盗、不淫。因为这三类相反的行为给众生带来的危害最为粗大、明显。细分来讲，从语言上来看，妄语、绮语、两舌、恶口虽没有像杀生等行为那么严重，但是语言上给众生带来的痛苦也比较直接，较为明显。

不论三门造何大大小小的恶业，都会多多少少地扰乱众生的心。三门持戒不仅为自身带来解脱功德，更在此处可以避免扰乱众生的心，因为戒律是从三门上行持的，具备防非止恶的本体。每当受持一条戒，别别解脱与于此相对的恶业的同时，就不会做与此相对伤害众生的行为。就以受持五戒说明，一位具足五戒戒体的补特迦罗，自然不会去做杀生等行为，这样就有许多众生不会被这个人伤害，甚至在无意间就避免了扰乱众生。尤其现在提倡和平，持戒的功德会令他众都能获得安乐。这是持别解脱戒对于他众的利益。

2. 智悲双运之自利他利

《三戒论》云：“本体慈悲润相续，以及为利他众生，欲求获得菩提故，断除三门罪之心。”

菩萨戒之本体有三，分别是：希望众生获得安乐的慈心、愿其脱离痛苦的悲心之饶益有情戒，为了利益众生而希求菩提果位的摄集善法戒，以及从三门断除害他之心的严禁恶行戒。

①严禁恶行戒（菩萨戒的莫舍己道之断恶部分）

菩萨的严禁恶行戒，断除违背三门的一切恶行。虽然龙猛、无著菩萨持有不同观点，一者从国王、大臣、平凡人的定罪上来看有18种，另一者则是从愿菩提心和行菩提心上来观察（详见《三戒论》）。但不论哪种观点，严禁恶行戒的本体是不损害众生，从断除的角度宣说了菩萨的利他。像国王五定罪和大臣五定罪，前四种是一样的。以国王和大臣的身份范围内，能对众生造成的损害，均要断除，但前提是国王和大臣要受持菩萨戒，不受就不存在犯戒的情况。以平凡人的身份，对于小乘行人和具有大乘种姓的众生都要维护他们的根性，不能为了自身的利益以嫉妒心而赞自毁他、不可为求名闻利养宣扬自己的功德，还有护持其他比丘、禅修者等戒，都是站在在不损害众生的角度而断除恶行，不同于声闻乘仅是为了自己从轮回中解脱出来而断恶。菩萨的断恶是为了众生不会感受痛苦而行持的。因为如果菩萨自身三门造作恶行，必定会扰乱众生的心。若是伤害众生，就舍弃了菩萨自身的道，菩萨戒会受到损坏，对自他都是不利的。所以，菩萨的严禁恶行戒，断除三门恶业，在于维护众生的心。

②摄集善法戒（菩萨戒的莫舍己道之修善部分）

菩萨获得佛果后就能究竟地利益众生。在此之前，以六度波罗密多成熟相续。“波罗”梵语彼岸之义。“密多”是趋至之义。意思是通过修行六度，可以到达解脱的彼岸。成就佛果后，可以无勤利益众生，成佛的前提是通过行持六度（布施、持戒、安忍、精进、禅定、智慧）积累福慧二资，圆满自身的功德。

布施度和持戒度这二者属于福德资粮。安忍度是福慧二资全部都有，因为安忍不仅对怨敌的危害能够忍受，而且对修行中面对的苦行、磨难也能安忍，更是对无生空性等甚深之义相续中不会恐惧，能够生信并且接受。第五度禅定和第六度智慧度都属于智慧资粮。精进度在每一度当中都有，因为不管修学什么，都得依靠一种精勤、恒常之心才能成就。这六度是从菩萨善法圆满功德的角度说明的。

六度圆满后，菩萨现前三身功德、证德圆满、成就佛果。佛陀利益众生的能力远远超胜菩萨，而且成佛的目的也并非为了自身，而是为了恒常、彻底的行持利他事业，这一点在《现观庄严论》中有详细宣讲。所以菩萨为了这一目标，以六度来成就二资，也是菩萨为了究竟利生所做的准备。

以上的严禁恶行戒和摄集善法戒二者，笔者理解为都是菩萨的道，这个道从断除自身三门的恶法（严禁恶行戒）和成就自身的功德（摄集善法戒）两个角度来说，因为这二者可以成熟菩萨。二者圆满之后，下面从菩萨着重利益他众的角度分析饶益有情戒。

③饶益有情戒

菩萨在成熟自相续后，不会夹杂任何自私自利的心，以四摄法来饶益众生。此时菩萨自身的准备已经圆满，为了导化众生，必须先以四摄法来摄受，使众生生信心而依附，后导以大乘正道。《维摩诘经》云：“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

下面看四摄：

布施摄：谓菩萨以财、法二种布施摄众生也。若众生乐财，即以财施摄之；若众生乐法，即以法施摄之。众生既蒙二施利益，因是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故名布施摄。

爱语摄：谓菩萨随顺众生根性，善言慰喻，则一切众生乐闻善言，因是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故名爱语摄。

利行摄：谓菩萨起身口意善行，利益一切众生，因是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故名利行摄。

同事摄：谓菩萨以法眼明见众生根性，随其所乐，即分形示现，同其所作，使其各沾利益，因是生亲爱心，依附受道，得住真理，故名同事摄。

大乘道的“勿扰他心”非常容易在此处体现，四摄法的每一条都是菩萨在维护众生的心，暂时看来，可以给众生安乐，令其欢喜。究竟上菩萨维护的不止是众生的心，更是众生的佛性。每个有情都有如来藏，只是因为客尘障垢蒙蔽暂时没有发现，三转的教典中就宣讲了这一道理。如果直接对其宣说，恐怕很难相信，所以菩萨开始时循循善诱，告诉我们自性的功德，并且自身具有这样的功德。就像《法华经》中慈悲的长者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用善巧方便摄受接引他。菩萨的“勿扰他心”，不止是不伤害众生，更是给予众生安乐，最终将众生引至究竟解脱的妙地，回归本自具足的佛性。

3. 任运无为之自利他利（密乘戒之莫舍己道） 

从密宗的见解上来看，密宗受持的是明空双运的清净见，在证悟万法空性的基础上，以光明摄持，并且密宗能将烦恼转为智慧妙用。摄持密宗的大智慧和不共境界的瑜伽行人，能够直接受用烦恼，且不被烦恼所转，例如密宗的五部特殊誓言，五应行、五应取等等。像凡夫造业那般是绝对不能与此相提并论的。凡夫的相续随业力所转，相续中都是自相烦恼。但是密宗瑜伽士在行持的时候相续中是以智慧摄持的。以非梵行为例：声闻乘中犯根本戒需要具四种条件（对境、意乐、加行和最后究竟的结果），然而瑜伽士是依靠三想进行摄持，并且四种条件没有一条具足。所以密宗的自利方式，是将烦恼转为智慧道用。如果不能摄持自己的烦恼转为智慧，最好还是按照声闻戒来摄持行为，否则过患很严重。所以，密乘的道是不舍智慧光明双融的境界，即成办无为任运自在之事业。

（密乘戒之勿扰他心）由于密宗行者的殊胜见解摄持，在利益众生的行为上较大乘更快速、超胜。比如密宗的十大应诛的对境，瑜伽士可以直接斩断其分别命脉，将其超度到清净刹土。在利益众生的角度，极为迅速，并且以密宗的不共加持，可令有缘的众生快速获得成就。总而言之，由于密宗不共智慧，可以直接把烦恼转依为智慧自性，在利生行为上，以一种直接、方便、超胜的方式直接将众生安置于究竟安乐妙地。

但此处要讲一点，在密宗中最严厉的对境就是上师。十四条根本戒最重要的戒就是不诋毁上师。因为在密宗中所有的成就、悉地都依靠上师来获得。关于上师的功德，《赞戒论》中云：“恩德胜佛具相上师尊，了知三宝总集之本体，当以坚信诚心作祈祷，获得证悟意传乃特法。”上师是三宝总集体，身体示现僧相、语言演说正法、意为诸佛之本体。对一佛尚且非常恭敬，何况上师是三宝和诸佛的总集？大圆满的根本誓言，是自己的身语意三门印持为与诸佛总集上师之身语意金刚无二无别。作为密宗修行人，必须行持的道就是视师如佛、依教奉行。一旦舍弃此道，根本无成佛可言。

03

三戒核心为教言之总结

三戒之深广、浩大总归是“莫舍己道，勿扰他心”这句核心的教言。不论三乘还是三戒，为的就是让自他获得暂时和究竟的利益。对自身来讲“莫舍己道”，不论哪一乘的见修行果，作为解脱道都不能舍弃。要维护众生的心，其实也是我们要行持的“道”，二者不可分开。

因此，不论我们受持哪一乘的戒律，秉持哪一乘的见解，都要以“莫舍己道，勿扰他心”作为出发点和目标来行持，从而达到真正的自他二利。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