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善美的足迹 | 去年腊月十五

去年腊月十五

文/小洛

2023年1月6日，壬寅年腊月十五，我们一行人相约去一个镇上的寺院做义工。这个镇特别重视每年的腊月十五，每到这一天，寺院便会邀请著名的乡厨烹饪很多美味素食大摆素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也会早早赶来参加一年一次难得的大型腊月斋食，当地人称之为团年饭。我们到达时，一下子便被寺院的美丽景象吸引住了。寺院对面山头冉冉升起的太阳正正地照着大殿屋顶的瓦楞，被阳光染成了金色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寺院，像给寺院盖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厨师团队们早已支起了几口可移动电用大锅炉，锅炉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大火一个比一个燃得旺，大家，择菜的择菜，洗切的洗切，调制的调制，摆桌的摆桌，几个早来的老人在寺院里悠闲地散步，义工们也各自忙开，团年饭预计中午12：00开饭。

大约中午11：00左右,穿着四川特有的各色碎花棉袄的老人们三三两两陆续开始到来。因为当地人特别重视这一天，有些老人提前一天便背着米粮油菜步行赶来。佛门一粒米，大若须弥山，老人们带着对佛菩萨的虔信心背着厚厚的供养一步一步走来。有些是互相搀扶结伴而来，有些自己拄着拐杖，目测老人们平均年龄70岁以上，其中不乏80岁以上。来到寺院的老人们大部分都是阿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头发稀疏花白，牙齿所剩不多，腰背弯曲，好几位老人手上还贴着创可贴，一位左手裹着绷带在脖子上的老人也来了。老人们是寺院的常客，或者说寺院就是老人们几十年的家，每一位老人都非常熟悉寺院。到了就先去点上香蜡，然后去大殿跪拜，几乎每位老人跪拜完后都会给功德箱投入一元或者两元零钱。东升的太阳慢慢升至高处，阳光穿过大雄宝殿的中门，巧巧地照在大殿中央的拜垫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们颤颤巍巍，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弯腰合十俯身。

快到中午12：00时，来自四邻八乡的阿婆阿爷大哥大姐们已团团围坐，圆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素食菜肴，大家有说有笑欢喜地等着那幸福的一刻。我忙完手里的活准备就坐时，远远便看见了寺院大坝上刚到的两位阿婆。一位阿婆穿着地素红的碎花小棉袄，背着一个鼓鼓的黑色尼龙小挎包，阿婆肤色白净，相比其他老人，她端直的身板显得特别精神有派头，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另外一位阿婆则佝偻着腰，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搭在耳边两侧，看多了其他老人们干干净净，五颜六色的花棉袄，老人家零星附着污渍的粗布蓝衣就特别引人注意。我迎上去邀请老人入席就餐，粗布蓝衣阿婆各种热情推辞，连说她不饿。阿婆一只手戴着一只有些污黑的白色尼龙手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我多次邀请老人家入席，但都被老人家客气又热情地拒绝了，老人家推辞说：不着急，你们是远客，你们吃完了我再去。担心老人家是因为来得太晚一个人入席尴尬，我就叫旁边的花棉袄阿婆与她同去，但花棉袄阿婆坚持要上了香拜了菩萨再去吃饭，我为阿婆找来负责香蜡的义工，粗布蓝衣阿婆跟在花棉袄阿婆身后来到了请香处等着，我顺口问蓝衣阿婆需不需要婆婆请香，老人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说实在的，我经济不太好，我平时主要靠捡垃圾，所以呢......”

老人家没再继续往下说，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很尴尬为难地搓了搓双手背在身后。为了缓解老人家的不自在，我主动给老人家说帮她给香钱，但她得答应我礼敬完后一起去跟大家吃饭。老人家终于没再拒绝我，而是无比开心激动。拿上香蜡时，老人家的双手一直在抖，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各种感谢和祝福的话，激动得点香时甚至都没注意到旁边燃着的蜡烛，差点烧着了尼龙手套，上香时老人家说了很多祝福的话，最后还特别说：但愿疫情早日退去，不再有人受到疫情病苦的折磨。与蓝衣阿婆不一样的是，旁边花棉袄阿婆则十分安静，动作井然有序，不慌不忙地点香，拜四方，插入香炉，然后合十许愿。

两位老人上完香后要求去大雄宝殿跪拜，当时正值饭点，大殿也没有其他人招呼她们。花棉袄阿婆先走到拜垫前准备磕拜，蓝衣阿婆赶紧一个大跨步走到磬边说：“我来帮她敲磬”，阿婆每礼拜一下，蓝衣阿婆就敲一下磬然后送上一句长长的祝福。花棉袄阿婆礼拜完后蓝衣阿婆也过去准备开始礼拜，让人难忘的一幕出现了，花棉袄阿婆很自然地从装满了零钱的包里拿出几张零票递给了蓝衣阿婆，蓝衣阿婆也很自然地接过钱小心翼翼地将零票投进了功德箱。一切都那么自然，这一幕像是曾在别处发生过，同样的两个人，同样的佛前，同样的两颗心，两位不同境遇的老人跪在寺院的大殿里，一位干净整洁，背着满满一包零钱，性格安静优雅，一位艰辛强韧，身无分文却热情开朗，两位老人一起跪在佛菩萨面前，默默许着各自的愿望......

因缘际会，一次看似偶然的浅浅遇见，不知曾一起相会过几生几世。我深深被两位虔诚又善良的老人家感动了，花棉袄阿婆不动声色的默默关照让我感觉温暖又充满涵养，蓝衣阿婆的热情大方让我感受坚韧又充满活力的生命力和她那善良又伟大的胸怀，尤其她在上香时候补充的那一句希望疫情早日退去，每个人都不感染病毒。一个身无分文的拾荒老阿婆，心里却装着疫情中的“每一个人”，这不就是我们常说的佛菩萨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