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科学】 科学与真理的反思(2)(慈林•周贵华)
科学与真理的反思(2)
慈林(周贵华)
作者简介:
周贵华,1983年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技术物理系核物理专业,获理学学士学位。1987年研究生毕业于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核物理研究所,获理学硕士学位。2003年于北京大学哲学系获中国哲学博士学位。同年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东方哲学研究室从事专业哲学研究,研究方向为印度与中国佛教哲学。
它的基础就是刚才我们说的,既然主客分离把对象化的东西孤立出来了,所以它的基础是什么?就是平常我们说的“事实”。老百姓特别信科学,包括新闻媒体或政府官员等,凡是想叫别人信的时候,都要写一个“科学的”什么什么,或者“按照科学的”什么什么类似的词汇,似乎科学是一个判别标准。它经常教导人们注意的是什么呢?似乎是说科学揭示规律,是“客观”的,是“真实”的,是“理性”的,就是说科学是人类的理性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建立的。这些偏执与迷信我们后面还要分析,下面首先看科学是否完完全全建立在“事实”上。实际上我们说这个是不可能的。
科学的“事实”,刚才已经谈到了,实际讲的是一种现象,现象是对我们人认识的视野呈现的一种方式,呈现的这种方式是跟主观极为有关的,分不开的,所以它没有这样一种客观的、或者叫中性的(中性就是完完全全跟我们的主观没关系的)、没有污染的东西,我们佛教里面就用这个词儿,就是没有经过我们主观意识染污过的东西,“事实”它就应该具有这个特征,才能建立他们所说的那种客观的真理。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过去人们对这个也有点认识,但是有的人试图挽救这个东西。比如说维也纳经验主义派有一个哲学家叫卡尔纳普,他提出一个“原子事实”说,他说我们对事实牵涉到过多的描述以后,那就肯定有许多虚假的东西,但是可以建立“原子事实”,就象任何宏观的物体都是由好多小原子构成一样,他说事实也是这样,我们挑选出一些可靠的“原子事实”的话,那就可以建立这种科学的“事实”,我把它组合起来不就成为复杂的事实了吗?他想通过这种方式使科学的“事实”真实化,从而给科学找到一种可靠的基础,但实际上这个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说的“原子事实”是这样一种描述,举个例子,我们看起来很枯燥,但哲学家搞起来津津乐道。他说“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某某分某某秒,我在某一个地方,观察到一个苹果从树上掉下来”,这叫一个“原子事实”。但实际上这个“原子事实”是不成立的。为什么呢?首先是他所强调的这个“我”,因为是“我”观察到的,这个“我”的介入就失去了刚才说的一大套他要想得到的(客观的、中性的、没有污染的)东西。
另外,他说的某日某时这一大堆东西要求复杂的时间理论,因为我们现在钟表的时间观念,并不是天生它就是这个样子的,实际上是人的文化产品,它是一种复杂的文化过程的结果。另外,他对位置的描述也要经过很多的各种理论来证明他是在这个位置。还有从树上掉苹果等等这一系列,还需要考察,比如你观察的是不是苹果?你的光线够不够?如果光线不够你可能看错了,不是一个苹果,你把它看成了一个苹果,等等,就是说这种“原子事实”是不成立的。
所以他提出来的这个理论,似乎很有意思,哲学构造上是有意思的,他觉得我只要承认“原子事实”了,整体事实的根据就有了。但他提出来以后,人们很快就把它反驳了,这种尝试后来就没了,人们也就绝望了,就觉得这种“事实”没有客观的、中性的、不受污染的东西。所以他这个理论就象写了一幅挽联似的,也是一首挽歌。所以我们看到科学的这种“事实”基础是不成立的,是不存在的。
这种以“事实”为基础的说法,是我们所说的朴素的科学主义者、或者叫唯物论者们常常采取的战略,就是要强调这种东西。但是有些聪明人就战略后退,他说虽然客观的事实我找不到,我退一步,这就是一些实在论者,他们说,我这科学不是建立在事实上的,事实肯定没有这种客观的、中性的、没污染的东西,他说好吧,我们实在论者的科学观是,科学是建立在“经验”上的。要注意,这是一个大踏步的后退,用这个方法试图挽救科学,因为他们认为科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接受的东西,别的东西都经不起考察,包括上帝,或者即使你有强大的政权系统作为依靠的什么主义等等,他觉得都不能被接受。
所以他强调虽然“事实”不行了,但可以有“经验”嘛。经验是这样一个东西,这个经验跟我们平常说的经验还不大一样,我们平常说的经验是跟我们狭窄的时空里的实践有关系,而这个经验它涉及的实际上是整个文化,他们认为从整个人类无始以来历史长河的文化积累中,可以淘洗出类似事实这样的一些东西,就象我们从河边的沙子里提取金子一样,筛来筛去把其它的都筛掉了,淘出一些类似象事实这样的一些经验来。这个经验是这样的,它已经否定了事实了,它已经强调了跟人类实践的关系,跟主观的关系。大家看到了,实际上这个经验也站不住脚,因为它这个经验实际上等于没说,它已经失去了客观化的事实那样的基础了。只要一失去“客观化”,不但否定了事实,经验也无从谈起。
另外,有很多其它的物理学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谈,他们叫“观察渗透着理论”,这是对事实否定的一种方法。观察,就是指科学涉及到的那种观察,凡是为了建立真理的各种各样的观察,另外还有观察的结果,象事实,它可以是观察本身,也可以是观察的结果。这个“观察渗透着理论”是什么意思呢?他说我们这种观察的结果、或者观察本身没有一个是中性的,没有一个是不受污染的,它全是由我们过去的各种文化的东西,或者各种理论定义出来的东西。举个例子,最简单的就是筷子搁在有水的玻璃杯子里,大家可以看到,筷子都是弯的,如果我们直接用肉眼看它一定是弯的,不管怎么搁都是弯的,不管谁去看都是弯的,所以如果从视觉角度看,我们非得说它是弯的才行。但实际上人们老是认为它是直的,为什么呢?他说我搁进去是直的,拿出来也是直的,都是直的,水没这么大能力,水很平常,怎么搁进去是弯的呢?他不相信。
这里大家看到,这个不相信在科学上它就进行解释了,说这个筷子搁进去确实是直的,但是这里就得用到光学理论,没有光学理论他作不出这个解释。“是直的”这个“事实”在老百姓是迷信,或者习惯,科学它号称要超越这些东西,要否定这些东西,但实际上它用了光学理论。我们老百姓以为,科学家的“事实”完全说的是中性的东西,但实际上它偷偷地用了光学理论,因为光学理论可以解释为什么筷子看起来是弯的。其它“事实”也可以进行类似的分析,所以任何事实它都渗透着理论。当然也许不一定是同级的理论,也可能是渗透着比它低一个级次的理论,总之它是渗透着理论的。就是没有一个事实,或者一个观察行为、方式都是中性的,绝对是渗透着理论的,这是用经验作为科学基础的一个很好的理论解释。
当然,经验这东西是一句空话了,如果它再退一步的话,经验自身也无法存在。“事实”或“经验”只是人们的习惯,实际上这也是佛教的观点。佛教说事实是什么呢?是由无始以来的无明以及烦恼增上、造业感引出来的一些东西,我们这个异熟的世界都是感引出来的,所以它都是一些习惯,并没有那些中性的事实性的东西。再往下分析就和佛教比较靠近了,我今天不多谈佛教的东西。
这就是谈科学的事实的基础,科学上是找不到那种事实的。我再引一句话这个小标题就讲完了。本世纪一个著名的科学哲学家叫波普,有的叫波普尔,他说,“科学是建立在沙滩上的”,他还是比较维护科学的,经验就是沙子嘛,人们好象看见它能够支撑,实际上支撑不住,你认为它能支撑这是一种信念而已,或者是一种大家的希望,这是跟真实不相符合的。
我主要从科学自身的一些演变,包括它自身的一些缺陷来批判它,用自攻自,用科学说它科学不是真理。这个题目是借用波普一本书的名字,叫《科学发现的逻辑》,这本书主要谈的,一个是科学发现一个规律的过程,一个是验证一个科学规律的过程,这两个东西一定要分开谈。
过去读高中或者是大学的时候,开始都告诉我们说科学发现是用归纳法,实践出真知啊,这是很多大人物经常吹捧的一个东西,它已经暗含着用归纳的方式来建立规律。用归纳法怎么能建立规律呢?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在科学史上确实有极少的例子宣称是用归纳法建立的,比如说,有个气体的波依尔定理,当时是他自己做的实验,做了以后他总结出来一个东西,他自认为确实是归纳,他做了很多实验。但是找其它例子特别难,科学史家们费了很多劲儿,西方的科学史家可比我们中国的卖劲儿,花了很多功夫,很难找到第二例,其它都缺少说服力,就这个波依尔自己的记录,他觉得是归纳出来的。当然,这也是靠不住的。
为什么说靠不住呢?或者为什么说归纳法不可能发现规律呢?下面从科学规律的形式谈起。科学规律一般的特征是“全称陈述”,关于“全称陈述”经常举的例子比如说,“所有的人都会死”,它跟时空没关系的,没有说是哪一个具体的时间,也没有说是哪一个空间,它涉及的是所有的对象,它谈的是所有的人都要死,没有一个例外,这是科学规律的一个特征,它是全称陈述,这样的话,不管在任何时空,都要满足这个,否则就不叫规律。
但是实际上,我们人类的观察全是个体性的,比如说,我们观察到这个人死了,过去比如说苏格拉底死了,这叫特称陈述,这是经常举的例子。未来的看不着,但是对过去的观察,毫无疑义,个体性的人都是有死的。这些东西跟这样一个全称陈述是不一样的,大家注意,虽然我们很多人自然而然就得出一个结论说,“所有的人都会死”,但实际上,从个体性的陈述到这样一个全称陈述,这中间是不能随便挂钩的。
我们老百姓,哲学头脑不好的人,一下子把这个等同起来了,就是我观察到大批人,一千个,一亿个人都有死,所以他就得到结论“所有的人都会死”,但是这两个是挂不起钩来的。为什么呢?也许今后就有个人他不死,也可能。这是休谟的一种怀疑论思想,休谟是哲学家,他举的是那样的例子,他说人观察到太阳每天都会从东方升起,是不是就能作出一个全称陈述说“每天太阳都会从东方升起,然后到西方下落”呢?休谟他说这两者不是一回事。
为什么呢?他说也许在观察不到的未来某一天,太阳它确实不从东方升起,它也许反过来了。所以个体观察到的东西,很难上升到这样一个全称陈述,这两个性质不一样,因为全称陈述里包含着很多没有被观察过的现象,这两个不等价。所以现代的哲学家倾向于认为,从归纳是得不到真的规律的,或者说从特称陈述到全称陈述是没有可靠通道的。
我这是从非常抽象的侧面这么谈,实际上还可以从其它几个方面来谈归纳法得不到全称陈述,就是说归纳不可能合理地推导出真的规律来。因为有的朴素的先生们这样认为,他说从观察的结论可以自然而然地生长出一个规律来,他说你做实验多了,自然它规律就出来了,用不着去费大劲儿。这就是刚才我们说的,这是不可能的,就是归纳是不可能产生规律的。
那么规律是怎么产生的呢?既然归纳法不行,很多的科学家就认为,发现规律的过程是非理性的,或者是非逻辑性的过程。为什么是非理性的呢?它可能出于归纳的启发,或是别的,比如灵感,灵感突然蹦出来了,或者是类比。比如说象库伦定理,就是说两个电荷相吸,它受的作用力跟这两个电荷的电量乘积成正比,跟它们距离的平方成反比,这是库伦规律。
这个库伦规律特别象万有引力定理,万有引力是指的两个质量,这个力跟两个质量的乘积成正比,跟它们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库伦定理肯定不是归纳出来的,库伦完完全全是想到了牛顿的这个万有引力规律,然后根据万有引力模式来推测,那些实验数据就可以得到解释。实际十七、十八世纪那个时候的实验非常粗糙,结果的定量化程度极差,如果真是从中归纳出一个象距离平方反比这样的一个规律,这样要求很精确呀,完全按照他的实验就可能2.1都行、2.5都行、甚至3次方都行,它为什么是2呢?所以跟心里想到牛顿那个启发是有关系的。还有的甚至说他不知道怎么来的,谁知道?也许是做梦,梦里有人提示说你这个应当如何如何。
所以它是一个非理性的过程。它很象我们诗人作诗,有的诗人就说他得到诗是凭什么什么灵感来的。他们就把科学创造的过程也当作跟诗人、作家的创作过程差不多,很多很严肃的人就这么认为,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是真的,就是说科学发展的过程是非理性的。说归纳产生规律,如果他不是蛊惑人心的话,那一定他是个傻瓜。这是说发现过程是没有逻辑的。
有的人就说,是不是验证规律的时候有一个逻辑过程呢?比如说,我现在把假说提出来了,只要没有被大家接受为规律,被科学共同体认可,就称为假说。大家注意,世间的东西都是这样的,他要有一个共同的东西来认可,没有认可这个假说就不能成为规律。
这个假说成为规律有一个过程,有人说这可以看作是一个逻辑过程,他说,这个假说提出来它是一个全称陈述,全称陈述它不能直接从经验当中通过归纳得到,但是我可以通过非逻辑性、非理性的过程把它提出来。我现在谈的是,假说已经提出来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择手段把它提出来,这个东西已经在了以后,他说这就好办了,我就有办法通过逻辑过程来把它成立为规律。
这个逻辑过程叫“演绎”,演绎过程是什么意思呢?全称陈述是“所有的”意思,包括所有的东西,他说现在我就可以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比如说“所有的人都有死”,这是大前提,然后“苏格拉底是人”,所以“苏格拉底有死”,他说虽然那个全称陈述我不能验证,他说我可以通过它推出一个个的特称陈述,就是牵涉具体个体事物的陈述,比如说“苏格拉底有死”等等,我可以一个一个去验证,他说我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验证,把这个规律成立起来,使假说成为规律。
但这种逻辑过程,也遭到了人们的反驳,他说你这种方式永远成立不起来一个规律。大家去想,是不是跟刚才归纳的困境是一样的?整个是把这个过程倒过来了,实际是一样的。为什么?因为你那个全称陈述可以演绎出无数个特称陈述来,无数多个,而且涉及到所有的时空,就是说你要成立这个规律。人类全部死光了你都成立不起一个规律来,因为你死了以后那个现象还继续存在某个形态,你还没有验证过的。实际上用演绎的方式通过验证那一个个特称陈述来成立一个规律也不行。所以大家看到,实际上科学上的那个规律是成立不起来的。就是说,规律的发现过程与验证过程都没有逻辑通道,不能靠理性来保证。
下面我就讲讲从假说到规律人们论证的技巧。人们总是在试图挽救一些东西,因为他们认为总不可能否定人类理性吧,科学家们,和一些有良知的哲学家们都想,现在我们这个社会别的都已经否定了,现在只剩科学一个了,我们总得挽救一点什么东西。刚才说提出规律的过程是非理性的,但是有的人认为验证过程还是可以看成是具有理性的。我再把从假说到规律的过程即验证过程分析一下。
第一种方法就是证实论,这是维也纳经验主义派别提出的一个观点,他们认为一个全称陈述虽然不能从归纳得出来,但是提出来以后,可以通过把它演绎成一个个特称陈述,比如说把“所有的人都有死”,变成一个个特称句子“苏格拉底有死”、“牛顿有死”等等来验证,他说这样验证就可以成立规律。刚才说了这种形式不可能真的成立它。
另外一个哲学家波普尔提出“证伪”原则,他也是维也纳经验小组里面出来的人,跟他们既有相同的地方,又有不同的地方,象这就是不同的地方。他觉得证实规律好象也是不可能的,也是象一个玩笑似的,他就想是不是可以用证伪原则来成立。一个个特称陈述要验证太难了,而且无数多个陈述验证不完,让所有的人一天到晚都验证这个全称陈述也验证不完,那还是成立不起来。
怎么办呢?他说这样一个全称陈述我只要找到一个反例,我就能把它推翻,这是波普尔的策略,他说用这种证伪的策略就可以看看这个假说是不是规律。比如说“所有的人都有死”,这是一个全称陈述,那么我就开始找一个反例,比如说这位(指着旁边的一个人)是不是不死呢?一看,他真的不死,修了道家的某种什么东西,真的不死,好,你这个“所有的人都有死”的假说就被推翻了。如果一个假说被推翻,就提出一个新假说,再进行类似的证伪,当某个假说经过了相当多的考验没有被推翻,就可以当规律使用。但这仍落入了同证实原则一样的困境,这个假说仍不能称为规律,因为它或许不能经受下一次检验。
这种策略由于跟刚才那个困境也是一样的,所以不管是证实、还是证伪的原则都不成。现在人们就犯难了,科学规律的提出和建立,只能以非理性的方式来做,而让一个假说成为规律,这也太难了,不管用什么方式,证实跟证伪是两个理性的极端,这都是理性主义原则,这两个都不成。到底这个规律是怎么成立呢?这就麻烦了,这里就有很多观点,一个人一个观点,除了这两个是有名有姓提出来的以外,一个是维也纳经验主义小组公认的理论,基本上是早期公认的,另一个是波普尔提出来的,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每个人一个观点。
这实际上说明接受一个规律,它也是有很多很多的非理性的因素。非理性的因素就是说我们用严格的演绎推理得不出来。我们说的理性,常常是跟逻辑有关系的。最重要的一个逻辑就是演绎逻辑,因为演绎逻辑被认为具有保真性,这是我用的一个词儿,就是说演绎的东西,只要前提对,我演绎的结论也对。很多人都坚信演绎逻辑具有保真性。这也是为什么说人有理性的一个重要的道理。就是说如果没有这种逻辑的保真性,我们就不能推理了。
归纳法一般人认为不具备保真性,同样一堆事实,一百个人可以归纳出一百个结论,如果大家过去不在同一个文化圈子里受熏习的话,那么归纳出来的结论肯定是不一样的,但如果大家都在同一个文化圈子受熏习,也可能大家早就共同有一个什么什么观念,也许大家归纳出来的相象,而实际上如果基础不同的话,可能归纳出来完全不一样,所以归纳法的这种保真性已经是不具备了。归纳是很奇怪的,证伪原则提出者波普尔的一个学生,他专门写了一本书,来捍卫归纳法,说还是具有某种保真性,后来一直有、实际上现在还有人在搞这工作,怎么在逻辑上成立,就是从归纳里面也能找出一点能够合理地推导出一个真东西来的东西。这种工作是很难做的,因为它根本就经不起理性分析,它容易被破掉,很麻烦,但是他们锲而不舍,因为这是大家过去长久以来的一种信念,就是对归纳法的一种信赖,所以他们总要设法保卫。但总的来说,对归纳法的保真性人们已经失望了。
现在人们认为演绎逻辑是具有保真性的,比如说“所有的人都有死”,“苏格拉底是人”,所以“苏格拉底有死”,只要前提对了,结论也对,所以它具有保真性,这个传递不变质。但我认为实际上这个保真性是不存在的。我的分析是这样,首先是每一个大前提作为全称陈述是不可验证的,不可能证明其为真,这在前面已经说过了。另外,比如说“所有的人都有死”,这是大前提,然后“苏格拉底是人”,但是我说“苏格拉底死于1998年3月12号”,这个结果跟它那个前提一点儿不矛盾,但实际上不保真,实际上苏格拉底在公元前多少年就死了。所以演绎也不具备保真性的。这个大家可以回去思考,因为过去我们想的那种演绎的模式,那是大家的一种错觉,实际上演绎,它跟前提不矛盾就行,实际上它不具备保真性。
这是两种极端之间的各种观点,实际上现在我们要想找到一个成立规律的逻辑通道是找不着的。人们都是用种种方式来捍卫这种东西,但是实际上他们提出来的东西都站不住脚。所以现在一个科学规律被接受,它完完全全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从真正哲学分析来看是很难解释的。我们表面上有很崐多规律被接受了,各种规律都被相续提出来,而且花样翻新,牛顿的东西出来,爱因斯坦的又出来,现在又有许多人对爱因斯坦的理论又有修改,等等,这些东西好象都在变,变来变去到底怎么被接受的?就是从一个所谓的“事实”到假说、最后到规律这个过程它是不清楚的。至少从逻辑上分析它不具备那种理性化的特征。所以规律这东西很可疑,规律这东西可以说它不是规律。
我们刚才说,规律是一个非常小的东西,上面还有理论,理论就庞大了,理论它是有基本的一些原理、规律,还有一些定义,加上一些逻辑方式、方法合起来的一个东西,很庞大的。比如力学,它就可以写很厚一本书,甚至可以写这么厚(比划了两尺厚),随便写多厚都行,很大,因为它可以用在各种方面。它就象眼镜,比如我戴了这种变色眼镜,我看全世界都是变色的。我可以力学的观点看一切,所以它那个理论是可以非常庞大的。
另外就是整个科学的体系。理论和体系的建立与更替,这个东西也是很奇妙的,大家看到,一个规律的成立,它的接受、替换,实际上这个过程是很难描述的,可以说是非理性的。而一个理论的成立,或者一个理论的更替,乃至科学系统的价值,这东西就更难分析了。比如说整个牛顿的理论,是由很多定理构成的复杂体系,同时它作为一种科学理论它有一种预测功能,所以它在实践当中、生活当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种巨大的作用渗透到人们思维当中,它已成为文化的一部分,已经是一种文化的体系了。
大家看到,从一个规律,最后变成理论体系,最后成为文化体系,甚至成为意识形态的一部分,这是科学理论的现实,牛顿理论也是如此吧。而这样一个东西,它怎样建立,怎样被取代,这个过程是很难分析的。常常说这个过程是非理性化的,尤其当它通过技术的方式进入了生活,成为文化的一部分,成为人们信念、意识形态的一部分的时候,这个时候它的地位就不是简简单单用什么刚才前面讲的科学的什么证实、证伪那种方式就可以把它推翻或者是建立的。但是实际上科学又发生了某种更替,比如说量子力学、相对论取代了牛顿的许多东西,在这个意义上牛顿定律就是错的。这种更替之间,这个过程是很难描述的。有人说,是不是发现了几个实验跟牛顿的东西不相符合,只有相对论、量子力学才能解释,牛顿的东西就被取代了,没那么简单。但实际上又取代了,所以这个过程是不接受逻辑分析的。这种过程就看你写的时候怎么写,你怎么认为就可以怎么写。
我举个例子,就是人们为了保护一个规律、或者一个理论,首先第一个策略,一些比较有理性的人,或者说怯懦的人常常是喜欢提出一个新的假说。要是有一个实验顽强地不支持已有的理论的话,怎么办呢?我就提出一个新假说来附加在原来的理论上,用这个假说解释了这个实验,这种方式一般科学家是不接受的。这个东西脱离了基本理论的思路,完全是附加上去的,这叫特设性假说,专门设的。比如说象黑体辐射,还有光电效应等等实验,它拒不接受麦克斯韦电子理论的解释,怎么去折腾都不接受,因为它这种行为是量子化的,就是说一份一份的东西,比如说能量是一份一份的,而麦克斯韦理论认为能量必须连续分布,比如说你有5,就有5.1、5.01……等等这是连续的,但是量子力学就不,它说5过来就是6,6过来就是7。这两者之间不一样,怎么用牛顿的理论,或者是麦克斯韦理论解释都不行,他这个时候就提出新假说了,比如说普朗克,提出能量子假说,就是在经典的思路里附加一点儿量子化的思想,实际上很蹩脚的,但是他由此解释了黑体辐射,获得了诺贝尔奖金。但是这种新模式的出现,当时不被人接受,而且他自己也很苦恼,他后来一辈子没做出什么贡献,他就是老想,他觉得能量子这个东西还是对的,因为解释实验了,但为什么不与经典思想符合呢?一般研究物理的人,对物理的感情都非常深,尤其是写过教材的,他对经典思路肯定是非常熟悉的,而且是比较喜欢的,所以他就很麻烦,他一辈子都想协调量子跟经典的关系,最后精疲力尽,他儿子也在参加对苏战争的时候死亡了,他整个最后心力交瘁就死掉了,所以他是很可惜的。
还有那个罗伦兹也是这样,他也是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他是研究经典物理的,他是坚决反对这种量子化的思路。这就看出,当时量子化的思想是很脆弱的,它是提出一个假说加在一个原有的理论上去,还是特设性的东西。崐后来提出了量子力学的基本理论以后,由它可以推出其它的一些东西来以后,把我们刚才说的量子、爱因斯坦开始提出的光子概念,还有后来德布罗意的波粒二象性,都解释进去了,这时候人们才慢慢认为这新东西对。所以可以看出特设性的东西是不起作用的。但这种特设性在我们政治生活当中,在老百姓争吵的时候经常用,特设性的假说在逻辑上分析是很可笑的,但是老百姓很信,以为它是对的。用这个来堵理论的漏洞,一般是不接受的。但是人们还经常用,反正你无可奈何。
另外一些方式,就觉得不可忍受了。有的人甚至直接否定你这个实验,如果这个理论正如日中天,谁都相信这个理论,而且绝大部分实验都支持,现在有一个实验老不支持这个理论,他就干脆不理你,就说你这个实验肯定有问题,不管它,即使你做一千遍老是这个结果,他也不管。这就象一个奇点、象一个地雷似的,实际上他心里老想着它,心里难受,可能回去自己睡在床上他非常难受,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承认这样一个东西,说我这理论绝对对。另外一种方法,甚至认为你做实验的人是疯子,科学史上有这种例子,别人为什么搞不出这个结果,偏偏你搞出这个结果?这是真的,不是我随便说的。
这里看出保卫理论的方式、或者保卫规律的方式有多种多样,这还是比较涉及个别的行为,但实际上整体性的保卫更麻烦。比如说,凡是科学体系融入了社会的意识形态以后,融入了文化以后,这个保卫的方式它是借助人民的力量,那个保卫更可怕了。所以科学,只要以凡夫那种认识方式,只要被很多人接受了,要改变那是很难的。所以我们说理论的更替非常难。虽然有新理论发生,但是我们不知道这个发生是怎么发生的,我虽然是教物理的,我也看这些,但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而且我也知道要推翻一个东西很难,包括牛顿定理现在大部分都用,你说从技术角度有几个不是用的牛顿定理?真正的相对论、或者量子力学几个人知道?都不知道。关于相对论,人们大概就知道爱因斯坦举的一个例子,当你跟漂亮的女孩坐在炉子边烤火的时候,你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当你跟一个丑八怪坐在一起的时候,或者你单独呆着的时候觉得时间很慢等等。他们就到这个程度,实际上不了解什么叫相对论。从这就看出,理论这种东西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真的东西,它跟很多很奇怪的东西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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