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尘回忆录》02 缘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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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 起
1990年春天,法王住在一间小平房里,向大众传讲敏朗大师的《普贤行愿品释》。课余时间,我给汉僧讲《入中论·善解密意疏》,给藏族喇嘛讲《智者入门论》。同时,来自印度的南珠堪布也给堪布们讲授《入中论》。
有一天,法王把我叫过去,突然问:“你想去印度吗?”我本能地脱口而出:“当然想啊。”
法王说:“印度有一座敏珠林寺,他们需要一位堪布讲经说法。如果你去了,能在那里待三年吗?”
那段时间,有传言说法王要去印度,每个弟子都渴望和上师一起去。南珠堪布经常说印度有多美、气候有多舒服,即使在冬天,也不需要穿厚衣服,这让大家更加向往。突然听到法王这样问,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能去,待三年也没问题!”
法王点点头说:“先不要告诉别人,你把身份证交给某人申请护照。”
当时法王是边喝茶边说的,手里拿着一个从北京买来的白玉碗,身边围着许多小狗,一只叫内悟类的大狗正在酣睡……这一幕我记得清清楚楚,纵然时隔多年,也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法王和我聊天的时候问:“你看过关于印度的资料没有?”我回答说:“看过一点。我很喜欢根登群培的《印度游记》、多罗那他的《印度佛教史》。”
法王问了一些细节, 我一一回答。我还提到根登群培在《印度游记》中引用过一 段佛经教证:“如果能朝拜佛陀的四大圣地一一降生处、成道处、初转法轮处、涅槃处,那和亲见佛陀没什么区别。”法王听了之后非常高兴,说:“如果这次去得成,我们应该朝拜这些圣地。”
后来我随法王去印度,就带了一本《印度游记》,封面已磨得破破烂烂。
那一年,法王58岁,我29岁。
很难想象我能有这样的机会!虽然我知道许多经论的作者,如莲师、龙树菩萨、寂天论师、月称菩萨,都来自印度,我也对印度心生神往,但从未敢奢望能和法王一起去。这么意外的惊喜从天而降,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我1986年和上师出去时做过一段时间的侍者,可能我当时比较勤快,跟上师身边的人都合得来,从来不跟别人吵架,所以上师才选了我?
兴奋过后,接下来的就是压力。毕竟像法王这样伟大的人物,我随侍在身边的话,如果有些事情做不好,各方面都有一定的责任。
1990年5月8日-5月30日
三十年前和上师朝圣
从那天起,我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
当时,佛学院许多僧人去法王的出生地建造佛塔,我也很想去,但是抽不出时间,一直在给汉藏僧众传讲未完成的课程,同时在查阅印度的相关资料。
春天过后,法王去青海果洛传法。我回了趟家,想准备点钱。那时候父母没有多少钱,我去朵芒寺找负责财务的管家借,他说没有一一可能确实没有,因为当时大家条件都不好;也可能是有钱不想借,怕我以后还不了。
我又去炉霍县城找一位老领导借钱。他给了我120元,说:“如果你和慈诚罗珠堪布都去,就供养你们每人60元;如果只能去一个,120元就归这个人了。” 后来,这些钱就都给我用了。
1989年我去丹巴的雅绕寺安居时,寺院负责人给了我1600元,让我帮忙请一套《麦彭仁波切全集》。我问他能不能先把钱借给我,一年后再帮他请书。同意后,我把这笔钱带上了。
另外我平时也有点积蓄,又跟道友借了点钱,一共凑了3000多元。为了记录法王朝圣的珍贵时刻,我准备了一台170多元的海鸥相机,还买了一些质量最好的柯达胶卷。
那个年代,出国申请护照很难,尤其是藏族人去印度,更是难上加难。5月8日,出国手续终于全部办妥了。
这次法王去印度,带了索顿喇嘛、热巴医生和我三个弟子。
索顿喇嘛,是跟随法王多年的侍者。尤其在法王晚年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承侍。如果有非常重要的客人来见法王,都是他来决定和安排。
出国时,他负责法王的饮食。因为他要给法王做酥油茶,所以经常背着一个酥油桶,就像背着枪一样。有一次上飞机,因为酥油桶太大,横着进不去,他很着急,使劲往里塞,在机舱门口耽搁了很长时间。
他还有一个煮茶的电茶壶。这个壶的插头是三脚的,但印度很多旅馆的插座上只有两个孔。他以为插座坏了,然后拼命挖,结果没有用。
现在他70多岁了,在一个寂静的山里闭关。
热巴医生,是法王最重要的私人医生之一。他负责法王的健康多年,法王去印度、新加坡时都带着他,法王晚年的医生也主要是他。他的医术很好,虽然没有上过正规的医学院,但他不仅学了一点藏医,还学了西医,经常给法王量血压、听诊、打针。出国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会打开药箱,摆弄形形色色的药。
他非常有智慧,经常提醒我一些重要的事。比如法王第二天要见一位大德,他会问我要不要准备哈达,我立马觉得有必要。如果法王想回赠对方哈达,我却没有准备,场面会非常尴尬。
他对法王特别有信心。刚到印度的时候,他激动地说:“有些大德的传记里说,大德带着身边的人飞走了。看看我们,前两天还在藏地,现在就和法王飞到了印度,这是很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这是上师的神变吧!” 当时坐飞机的人很少,而且我们是第一次出国,所以他很认真地说了这些话。
现在他也70多岁了,在道孚的一座山上闭关。
而我,是法王出行时的秘书和翻译。和他们的工作相比,我面对的变数更多,每天发生的事情也不确定,经常要根据现场情况随机应变。
1990年5月31日-6月3日
三十年前和上师朝圣
法王从果洛归来后,给僧众灌了“文殊静修大圆满”和“缘起除障法”的顶。
灌顶结束后,法王宣布了出国计划,说:“这次印度之行对我很重要,因为我要开取一些伏藏,朝拜一些圣地,会晤一些大德。在我离开佛学院的日子里,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精进闻思修行,不要到处乱跑。我之前给你们传讲的一些显密佛法已经圆满,为了庆祝,我们明天开始耍坝子。”
之后,法王带领大家在紫青朵搭帐篷耍坝子。僧众供养了金刚舞,表演了格萨尔王传。
当时,洛若乡的僧俗弟子要跳七大护法的金刚舞。然而演出当天,扮演红黑仙巴夜叉护法的僧人突然生病,卧床不起,其他人都不会跳,于是,表演时只出现了六尊护法神。他们特别担心破坏法王此行的缘起,没人敢告诉法王这件事。没想到,法王看完表演后,高兴地对大家说:“红黑仙巴夜叉护法今天没来,因为他要留在喇荣保护僧众。其他六位护法,这次会和我一起前往印度。”
耍坝子期间,我白天去那里,晚上回来做各种出行准备。因为马上就要去印度了,法王随时会问我当地的人文历史,所以一定要提前查各种资料。当时没有网络,信息也不发达,查这些内容特别不容易,有时候我不得不从其他堪布那里借书看。
在此期间,嘎巴堪布圆寂了。他是法王去石渠求学时的忠实道友,我在他面前听过《大幻化网》的传承等很多法。这个消息让我伤心了很久。关于他的修行事迹,我后来写在了《密宗虹身成就略记》里。
耍完坝子,法王去色达参加了一些会议,都是关于出国的各种注意事项。
1990年6月4日
三十年前和上师朝圣
清晨,在下山之前,法王给僧众讲了很多教言,让大家在佛学院好好闻思。但是众弟子不知道法王能不能回来,就哭着在车后拼命追,一直追到了很远的地方。
有个喇嘛还写了一首诗,大意是,他送法王离开的时候,最初是用身体送,渐渐地,身体追不上了;又换成用眼睛送,慢慢地,眼睛也看不到了;最后只能在心里送,让自己的心陪法王越过万水千山。他的描述相当感人,法王从印度回来后,在课堂上提到这个表达很有意思。
离开佛学院后,法王顺道去了霍西。当时,色达县政府正在那里修建水电站。打过山隧洞时,有一条隧洞打至阿拉神山便停滞不前,用尽各种技术仍纹丝不动。无奈之下,色达县领导和水电站负责人去佛学院求法王加持。法王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让我加持没问题。但是,我们佛学院没有电。等我从国外回来,很想看到这里也通电了。”他们一再承诺会做这件事。于是,法王路过霍西水电站时,特地下车在阿拉神山前念了段经,然后继续赶路。
据说在法王的加持下,难关很快被攻破,隧洞顺利开通了。
不离 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