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与重逢
美丽的邬金刹土,
空行环绕的中央,
端坐着我的上师,
我生生世世心之所向。
“敞开是一个
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2012年10月,我于个人网络空间发表了一系列杂绪:
“人生在世如浮云,一场糊涂转头空”;
“世间万物无定果,唯有无常是真知”;
“顷刻聚咫尺,一念散天涯”。
回翻过往,生活中的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偶然。一点一滴,无一不是指向我回归本性的善知识。
《百年孤独》中,马尔克斯言:平庸将你的心灵烘干到没有一丝水分,然后荣光才会拨动你心灵最深处的弦。
在遇到佛法之前,我的心便是这样,快要被生活烘干。
我是一名九零后、独生女,但我并非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自小养尊处优地生活。我自幼父母离异,于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父亲与我形同路人,母亲与我相依为命。
为了抚育我,母亲不得不四处奔波,而我不得不寄人篱下。外婆支撑的是一个不断出现苦难的大家庭,她的六个儿女接连出现生活不幸,与我同辈的表亲因各自的不幸而共聚在外婆家里,坎坷地成长。
本该于苦难中风雨同舟的亲人们,却仍旧不停地给自己增加不幸。为了一些琐事,争吵不断,打架也是常有的事。如此无聊到可笑的生活模式,他们仿佛乐此不疲。
或许是为了麻醉生活,家人不停地聚会,频繁地吃喝玩乐,转眼又争执不休。无论是不停地聚玩还是不停地争执,我觉得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
以玩乐为所依而度日,浑然不知人生方向,盲目的乐天派,熬过一天算一天。此生最为亲近的有情们,就以这样的生活状态伴随我二十余春秋。
学佛后看到《前行引导文》中曾这样开示:所有这些恩重如山的众生,虽然欲求安乐,却不知奉行安乐之因——十种善法;虽然不想受苦,却不知舍弃痛苦之因——十不善法,所想与所做背道而驰,糊里糊涂地步入歧途。
我的家人或许比其他人更想得到安乐,但他们就是这样——“得了严重的健忘症”,转眼又迷茫于生活中,被烦恼左右。
外婆后来得了癌症,一病九年,我几乎目睹了全过程,也深深体会到了老病死是多么的苦、亲友是多么的不可靠。
如果我能早一点学佛,或许外婆会多行很多善法,会走得更从容些,她病中的这几年,内心也能多一些安乐。
人在痛苦之时、临终之际唯一能指靠的只有佛法。但,一切都显得太晚了,我心中常常充满了遗憾。
我早一点学佛的话,或许很多人都会早些得到哪怕些许的安乐。
“普通人的生命皆是由烦恼中来,到烦恼中去,全然不得自主地流转,流转。”堪布的这句开示曾几度深触己心、唏嘘落泪。家人在我的生命里淋漓尽致地示现轮回之苦与流转的无奈,好似催我早日从这一场又一场的梦里醒来。
他们还是继续那样生活着,可遇到了佛法后,我心里却充满了对他们的感激与爱。佛陀宣示轮回苦痛的教理,我一读便能深有体会,也全靠了这些时光的承载。
仔细思索过往那段并不漫长却冗杂的生命旅程,我是多么感激往昔的一切际遇。
我从小便不慕物质,渴望精神生活,对亲友关系看得很淡,觉得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是那么的不可靠、不真实,毫无追求的价值。虽然于其中身体也是疾病不断,内心常深感自之飘零,但我一刻也未放弃过寻找生命的灵光。
即便我那样仔细地寻找,但仿佛于千万劫中,我从未与真正的自己相遇,直到我注视着希阿荣博上师的双眸,融化在无尽的慈悲中。
在那双眸里,尽管我不断流转,却从未迁变。
“他会停留、他会再来,
直到我们不再错过
因缘,对于每一个人的一生来说,是多么的富有魅力。有时我会疯狂地认为:业力是如此的浪漫。你从未间断地与它相逢,轮回因它,成佛也需要它。
正如其他学佛人的经历一样,我对佛教天生便有一种亲近感。自小便像个男孩子般:发不过眉、不做打扮、不戴配饰,可我一定要在腕上戴一串佛珠。布达拉宫、雪域高原是我从小向往的方向。
除了喜欢,那时的我并没有其他的理由来支撑自己的选择。
单位地处陕西,期间各处旅游,每一处均与佛教相关。我先后去到了西安慈恩寺、宝鸡法门寺、平遥双林寺、洛阳白马寺、龙门石窟、嵩山少林寺,每一次都虔诚拜佛。我喜欢拜佛,但从不许愿求佛。只一次,祈愿了世界和平、人民安康、再无苦难。
游白马寺时于周边投宿,全部都是素食馆,当时我不懂他们是吃素的,非要逼着老板给我包肉包子,亏得后来没有如愿。毫不夸张地说,我二十年的食肉量,比有些人一辈子吃的还多,而且种类繁多。曾经我回答劝诫我少吃肉的人说:“那不可能,没有肉,我得死。”
忆起过往种种,我真觉杀业太重。
从河南回来后,我去附近一佛品店闲逛,饶有兴致地翻看一本经书,书名与内容都没看到,打开的一瞬间,突然眩晕,持续了一下午。后回店询问,虽然经书已被请走,但据我的描述应该是《楞严经》,又或许是《无量寿经》。是什么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此我再也不能吃肉。
三米开外,闻到的肉是一股浓郁的腐烂味,别人吃的香香的肉到我嘴里便臭味难忍只得连忙吐出来,然后便不停地拉肚子。起初我还以为是食堂的肉坏了别人尝不出来,后来上网查,才知道,与我相似的人数不胜数。刚开始断肉的确是佛力加持,渐习慈悲观后,即使肉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味道,也不会再去生起吃一口的念头。
连续一段时间内,我其他事情都不做,天天在网上查有关佛教的信息。断肉这件事对我来讲一时太过稀奇,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开始相信那些“神秘的力量”。
尊者“希阿荣博”的名字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得瞻法相照片后,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某种极大的触动注入了我的心,一股无比的温暖灌入我久已干涸的心田。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外相,竟能如此盈满着爱与慈悲。
于是,我全部的关注点都落在了希阿荣博堪布的身上,但是我并没有想过要皈依的事情。几天后,网站发布了尊者写给聪达喇嘛的一张纸条:
让我们用一生的时间,
精进闻思佛陀与上师的教言,
让我们用一生的时间,
努力修行,戒定慧增上圆满,
因为有了佛法智慧的光芒,
我们就像草原上的骏马,
无论在哪里也不会迷失方向,
曾经的誓言你我都不会忘记,
为了佛法的弘扬,
生生世世,
我们永在一起。
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我对旁边的朋友说:“我想皈依。”
难抑声音的我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朋友尴尬地说:“皈依就皈依呗!哭什么哭……”
我无法向她解释当时的感受,“无论在哪里也不会迷失方向”,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依怙。
那是2014年4月初。
“直到裹在其中的
如意宝珠露出来
等待皈依的日子长达七个多月。
期间结缘到了堪布的三本著作,《次第花开》对我来讲有如至宝,和上师无二无别,一路上指导着我的修行,逐渐柔软着我的心,稳固着我对堪布的信心。只有无上的佛陀才能写出如此美妙动人的文字,只有圆满的证悟者才能表达如此摄受人心的智与悲。
我一直一直等待着……
十一长假,随朋友们朝拜了五台山,沿着堪布的足迹,领受着文殊菩萨的加持。三步一叩朝拜了那罗延洞,见到法王如意宝铜像的那一刻,我失声痛哭,连连磕头。今生无缘见到法王如意宝,但是法王将他殊胜的心子留给娑婆,如果没有法王的慈悲,我们哪能遇到这些无比殊胜的上师呢?
我想起了我的上师。法王已经圆寂,而我,何时才能见到我的上师呢?会不会只有无尽的遗憾?上师曾经坐过的洞口已限制进入,我也只能眼巴巴地望一望。上师带领弟子在这里朝圣,那时我还在迷失里,我还要再这样错过几次、几生……
登黛螺顶时,一路上我不停地大声唱着祈祷文,这是第一次,我感觉到了身处佛国圣地的自由与快乐,我不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我也不再是一个游客;这是第一次,在旅途中,我有了归属感。
因缘际会,朝拜的起点是罗睺寺,最后因为迷路,终点也是罗睺寺。从五台山归来,我便开始筹划着出行事宜。无常迅疾,我不愿再等。
皈依的头天,我一夜未睡,紧张与喜悦充斥着内心。一路上祈祷上师加持我千万不要害怕。在见到上师的一瞬间,所有的害怕顿然消失了,一如初次见到法像时,我不再是仿佛,而是真正的见到了佛陀。
可我还是紧张,以至于上师准备加持我的头时,我竟然祈请上师加持我的念珠。因为实在拥挤,三顶礼是于间歇时佛堂法像前完成的,但我完全相信,上师的法像就是上师。
“他亚诺!”
“拉索!”
我终于如愿见到了上师。
即将离开时,我不舍地望向上师,上师突然回望,那一刹那,上师注视我的眼神即便生生世世也不会忘、不敢忘。
师兄问我:“见到上师什么感觉?开心吗?”
我回答:“悲怆。”
那天,是2014年11月1日。
于后几日,我几乎都在护生。等待的过程中,之前同来的师兄见到远处人群聚集,猜想上师在那边,我一口否绝:“不可能!上师在人群中是最高的,不可能看不见身影。”
她回:“不一定,上师常躬身。”
我依旧一口否绝:“即使躬身也是人群中最高的!”
念诵仪轨时上师走来,我想大概所有人都一如既往地看见上师高大的身影,而我看见的上师,毫不夸张地说,身体躬得最多一米六高。我为我刚才的傲慢凌人愧得无地自容,自此喜好争执的习气彻底收敛。
我们的船回岸晚,远远看见上师的车已经开走了,岸上几乎无人。怎么办?心里焦急得不行。此时突然起了一阵大雾,雾气罩住了整个湖面,隐约只见湖中一艘小筏,孤身一影奋行。
此情此景让我突然忆起《心性休息》中的一句偈颂:无明执故漂此有。是啊,无始以来,我们因执着而烦恼丛生,却总是不能随缘处事,让心疲惫不堪。
雾气渐散,我也完全释怀。登上岸,上师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师兄们如愿拜见完上师并得到加持,上师也起身上车准备离开,我一念心想:弟子明天就走了,不知何时再见。此时上师于车中伸出右手,晃动着告别,我所有的愁绪顿无。
如果没有离别,也就没有重逢。
此生,这场梦是多么的美,我又与我的上师相遇。
早日醒来吧,再也不会错过。
弟子 班玛措 愧文
完稿于2016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