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随笔》(7)还俗觉姆
还俗
觉姆
她说,
她丢掉了一生中最好的东西,
她本来可以一直拥有它,
可那时,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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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者手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情人节,特别从《行者随笔》中拣选了这篇,因为遇到爱情而还俗的一位觉姆的故事。
爱情之后呢?是柴米油盐的琐碎,生儿育女的艰辛,婆婆妈妈你家我家之间的龃龉,可能还有背叛和出轨,与出家人极简生活下极丰富的闻思修相比,情何以堪!
诚然,对于已经肩负着家庭责任的我们来说,情况并不相同。但我们依然要清楚的是,“爱情至上”只是年少无知的冲动,生命中有比两情相悦重要得多的事物。
毛姆说:“一个人陷入爱情而又不使自己成为笑柄,三十五岁是最大的年限。”
那年,在学院居士林土路上,我与邻居迎面遇到一对夫妻。丈夫在前,妻子在后,低头,回避了我们的眼。
这对夫妻曾是学院的出家人,一个是扎巴,一个是觉姆。他们看上去温和、善良,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令人信赖的品质。
他们忧郁、易于受伤,共有一种无声的沉寂,小心翼翼,与外界保持着距离。每年,那位妻子的怀里,会增加一个孩子。那年,那位妻子两手各牵一个,背上背了一个。
他们英俊、娟秀,身着藏服,衣着典雅、整洁,已没有出家人的痕迹。他们每年都回来,参加极乐法会。
他们不能不回来,喇荣是梦魂萦绕的极乐旧地,是无法痊愈的伤口,是他们共同的灵魂。
据说,他们曾恳求学院开许他们住在学院居士林,被学院拒绝了。
学院没有这样的先例,让违反学院纪律并还俗结婚的扎巴和觉姆住在居士林。
见到这对夫妻不久,有一天课上,索达吉上师仁波切偏离了正在讲解的论典,说起他老人家去多芒寺的一段经历。
上师仁波切不会无缘无故讲故事,一定是在座的弟子中,有一个人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至尊索达吉上师仁波切到炉霍多芒寺时,当地很多老乡闻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其中一位,曾经是学院的觉姆。
十几岁时,第一次见到穿红色袈裟的出家人,她的心为红色袈裟而感动。她一无所有,在学院出家,和几位家乡的觉姆住一间非常简陋的小木屋。
她学习文字、背诵经论,念诵了大量的咒语,听闻堪布和堪姆们讲解的五部大论课程。
那时,她很年轻,每天笑语连连。在她还俗前,法王如意宝在经堂里说:
“年轻的觉姆啊,你不要以为世间的生活很幸福,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值得羡慕,如果你还俗,成家,你才知道世间人的生活有多苦!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一点可以信任的地方,可那时,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她每天要照顾三个孩子,要种地、放牦牛、挤牛奶、打酥油;煮茶、做馍馍、洗衣服、背石头、背土;要坚固房子的地基、爬到屋顶扫雪、给孩子擦洗、缝衣服、喂饭……
事情做不完不要紧,没有钱不要紧,她一坐下来,就会想起学院,以前的生活,相距尚不遥远,却不可思议,仿佛她从未拥有过!
如果她曾经拥有,为什么却是现在的模样?有什么阻止她?不能回到过去?回到从前?她从来不知道,人间有这样的痛苦!
她的心,阵阵地酸痛。只要停下、只要坐下、只要稍一凝神,天地就会塌陷。她面前三个孩子、她的丈夫:她无始以来的业力,一齐聚集在她面前!
她一直哭着,在上师仁波切前泣不成声。
她说:“那么好,那么好的日子,我把那么好的日子换成了现在的生活!”
她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拜见堪布。
那天,她家的三个孩子没人看管,没人为他们煮饭、为他们喂水,她把他们锁在房间里,她出来的时候,他们在里面哭作一团。
她的丈夫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回家了。早上,她家的几头牦牛走丢了,她要赶回去寻找。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
她说,她丢掉了一生中最好的东西,她本来可以一直拥有它,可那时,她不知道。
她哭着走了。堪布仁波切起身,站到窗前,一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德巴堪布进来,和堪布说话。堪布什么也没听见。
堪布的故事说完了。
尖酸的痛楚从我心头生起,眼泪涌上我的眼眶。此时,我看见,我身边一位师父低下头去。她的这个动作令我恍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在经堂里,正在经历这位昔日藏觉姆绝望的痛苦的,又岂止是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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