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随笔》(4)宁静的声音
朗读:妙音01 配乐:妙乐01
朗读者手记:
学习佛法几年之后,听自己之前在电台里留下的声音,是曾经大受追捧,自己也颇为得意的声音。
那声音如今变得令我无法忍受,怎么会透露出那么多急促、尖锐,又表达着那样的傲慢自负呢?
仅仅是如我这般微末得不足道的修行,也会不知不觉间改换了内在的气质,乃至于外在的声音。
何况常年精进,一心专注的僧侣!
我没有看见过你的脸,我只听到过你的声音,那由内在的悲悯情怀而外化的声音。
它传递出的宁静、包容与善良,足以令闻者心安。
很多年前,上南天目山时,山上的大殿已经竣工,礼拜时,抬头看见巨大的毗卢遮 那佛,毗卢遮那大佛双目低垂,正悲眼无言地看着我,令我心惊。
下午,有几人坐在大殿外休息。中间是一位出家师父,可能三十来岁,穿蓝 灰大褂,有些瘦弱,普普通通,温和无言。边上一位居士询问他的来处。他自述: 从浙江温州来,寺院在一个湖中的小岛上,一人一间房。
“ 寺院对出家人有什么规定?”居士问。
“ 每天最少坐禅一个小时。”他说。
“ 你在那里做什么?”
“ 主持。”他说。
大家都有些惊讶,似乎主持不是他这样子的。
居士问一句,他答一句,不多答。他坐在那里,等待着,沉默的间隙,能听见他内心的沉寂和温柔。
我也坐在一边,想听他多说两句,终于也没有满愿。
晚上,我们八点就睡了,早上两点半起床,到毗卢遮那大殿去上香,礼拜。 早课还没开始,我出了大殿,由石梯去往后面的旧殿。
此时,是凌晨三点多, 月光照耀着南天目山,石梯上垂下雕栏和画檐的黑影。我看见有一人正从石梯下来。
我抬头辨认来者,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 你好” 。 他说着,走下了石梯。
他的声音温婉、亲切而又静谧,在这万籁俱寂的凌晨,在月色下,他的声音是如此动人,予人慰藉。
他宁静的心灵和对人的悲怀通过这句问候——他的声音——表达了出来。
后来,到了喇荣,住在坛城宾馆。有一天早上,天刚亮,一个声音令我从睡 梦中醒来。
很久之后,我辨认出这个声音的来源——它如此贴近,宛如在耳边——它来自 隔壁,和我一墙之隔。
墙壁是如此稀松,千疮百孔,以致他的声音能清晰地传递。
但我只能听到这 声音,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响——床板的嘎吱声,衣服和被褥的窸窣声。
在破败的坛城宾馆,在拂晓之时,一个远途而来喇嘛,在空无一物,只有 三张木板床的的斑驳的房间里,在与我一墙之隔的木板床上,开始了他的课颂。
他的声音流到我的心里。
这奇迹般感人的时刻。
他的声音源源不断,难以描述,我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他以同一种节奏, 缓慢掌控着旋律,没有断裂、破损和气喘,声音低沉、汩汩而出,流自一个宁静的心灵。
我在这稀有的时刻倾听着,倾听这位我看不见的喇嘛的心声,感受他内心无边 的寂寥,如同虚空一般空旷无物的境界。
与这境界同时具有的,是声音传出的包容和悲悯情怀。
这只有梦中才能听到的声音,就这样,一直在我耳边不断地,轻轻地,温婉 动人地回响,直到我在这声音下重又睡去。
我再次醒来时,声音已经消失了。
行旅之人已经远去。后来,我没有再听到来自隔壁的任何声音。
至今,我还能记得曾经的感动。感动,来自于他们寂静无声的心。它在我们 心中存在,在凌晨三点南天目山的山巅,在喇荣衰败的坛城宾馆一墙之隔的板床 上,我听到了它,触动了内心深层的共鸣。
在喧嚣的都市中寻觅生活的人们,无法了解僧侣依靠什么获得满足。他们猜 测,但是,太困难了,没有进入的途径。如果有一刹那,他们的心落在了僧人的 形象上,他们会顷刻陷入茫然。
它是最美的声音,是我们向往的皈依处,它来自僧侣。经过累世心的修行,我们会最终来到开阔的沙岸,坐在澄清无垠的深蓝的天空下,获得永久的休息。
—— 摘录自:《行者随笔》
摄影:九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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