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一场,我愿尽全力护你得生净土
轮回中任何的生命形态都不离苦的本质。快乐不是没有,却短暂而趋于表面,就像在一碗汤药里加入一小片包着糖衣的药丸,那微不足道的甜味根本冲淡不了整碗药的苦涩。
——希阿荣博堪布
我,三十几年的人生岁月就是在这苦乐交替中沉迷,于虚幻的轮回中“痛并快乐着”。
2015年,我第一次品尝到“无常迅猛”的滋味,它让我措手不及、如临深渊。回想过去的日子也一定遭遇过它,然而小小的“擦伤”并没有唤起无明的我对生命的深刻思考。
这一年,外婆97岁了,身体依然硬朗,还闲不住地做饭、洗衣服、帮母亲打扫房间。这样,母亲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照顾行动不便的奶奶身上。外婆一生是如此要强,处处为人着想,替人分担。她的亲朋好友都相信她一定会是个“百岁老人”,我也在心里憧憬着:等弟弟的宝宝降生,拍一张四世同堂的全家福,那时候她一定开心极了,她是那么地爱孩子啊!
我爱她如母。我从小便生活在她身边。母亲在医院工作,常常要上夜班,而我是一个“不省心”的孩子,离开母亲就哭闹个不停。外婆经常整宿地背着我、哄我入眠,而她这一夜再无法睡个安稳觉。
到了我长身体的年纪,她经常为我做些好吃的补充营养,可她自己从不舍得吃。她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不识字,汉语(外婆是朝鲜族)也不流利,但是在为人处世方面,她却是我一生的榜样——她善良、勇敢、坚韧、热情。我爱她,爱我的家人!
《生命这出戏》
看看周围,很多人都是满怀着对生活的热情筹划突然间离开这个世界的。你没有理由相信自己一定比这些人更幸运。藏族人常说:明天或来世谁先来到,我们并不清楚。
——希阿荣博堪布
这一年8月,外婆摔倒了,摔断了股骨。没有医生敢冒险给一位97岁的老人做手术——如果手术,麻醉这一关都难过。我闻讯从北京赶回去,看着她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连翻身都无法做到——因为剧烈的疼痛,她稍稍一动就会全身颤抖,一身虚汗。
她如此要强,不肯躺在床上方便,每一次起身都痛彻心扉!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心疼极了,却无法代受她的痛苦。那时,我还不是一个三宝弟子,但是我愿意相信佛法能够利益到她,我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为她祈祷,希望她减少痛苦,能够慢慢好起来。
弟弟买了轮椅,推着她或在屋里转转,或去窗前看看风景,希望能缓解她的痛苦。但我深知她心里的压力巨大。她那么要强,一生只想为家人付出,从不愿拖累我们,她怎么能接受自己这样的状态?她更心疼我的母亲,不仅要照顾不能自理的她,还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奶奶。最终外婆不再怎么吃东西,母亲给她输营养液也遭到极力反对,她完全不配合。
我是了解外婆的,她宁愿直面未知的死亡,也不肯这样躺在床上拖累家人,这就是她对家人的爱!
外婆日渐消瘦,开始整日昏睡。通过对人临终状态的一点了解,我知道外婆要离开了。万般不舍也得舍,我们终究无法抵抗业力的成熟。34年的人生,我第一次面对至亲的离世,内心充满恐惧和痛苦。
“因为执著,失去显得格外痛苦。”我感念她的恩德,深知此时不可以消沉,无论做什么,只要对她去往后世有一分利益,我也要拼尽全力去完成,这样才不枉她此生护我们周全,才没有辜负这一世作为家人的因缘。
“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舍利佛,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极乐世界是她的向往之地,送她去往极乐世界是我对她最好的报答。
根据高僧大德的开示,我准备好为她临终助念的各项事宜,也跟家人交代好注意事项。在此感恩上师三宝的加持,让从来没有接触过佛法的家人一致配合我的安排。
我鼓起与她一般的勇气,生平第一次临终助念开始了。慢慢地,她只剩下呼气,直到长长呼出最后一口气,她的表现与佛经上的描述及高僧大德的开示一样,这更加坚定了我对佛法的信心,也让家人更加坚信超度的意义。
我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但佛陀的力量无量无边,我跪在阿弥陀佛唐卡前真诚地祈求他慈悲接引外婆。忍着悲痛和泪水,我在她头上方一侧缓缓念诵佛号,弟弟在另一侧转动经轮,十二个小时我们轮番助念,没有人触动她的身体,没有人痛哭,她断气很久我依然能感受到她头部还有暖热。母亲说:“你看,姥姥就像睡着了一样。”
与此同时,我请了学院的僧众超度念经,并且放生物命、供养三宝,以此善法功德回向外婆能够顺利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一个是生前从未信佛、念佛的老人,一个是从未经历死亡,并且从未为亡者助念的初学佛者,在“迅猛的无常”逼迫下,我们都做出了超越自己的事情。
外婆去世一段时日后,我出现了几个吉祥的梦境:一个是梦见她和圣者法王如意宝站在一起,我和母亲要接她回家,她说不回去了,这里挺好的;另一个是她于彩虹中幻现,欢喜自在,周围围绕着美丽的天女,个个手持乐器,她一直在对我笑,依旧那么温暖,那么慈爱!
感恩与阿弥陀佛无二无别的圣者法王如意宝,感恩上师三宝,我相信这是你们无处不在的慈悲加持!佛法真实不虚!
外婆的去世对于我和家人都有不小的影响,她的无常经历,让我们内心的佛种发芽,慢慢成长。
临终助念是佛陀为我们宣演的八万四千方便法门之一,它无比殊胜!带着对佛陀的恭敬,对佛法的希求,我决定成为真正的佛子,随学世尊,好好地闻思修。
2016年9月,我的爱人被查出直肠癌晚期。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说的最多的就是“不可能”:他身体那么强壮,人也很善良,经常帮助流浪动物;他还是优秀的独立动画人,新作品还没有完成;他今年才35岁啊,还那么年轻……我的逃避和一系列的消极情绪,让曾经自以为是的“修行”瞬间崩塌,焦虑、恐惧、怨恨、急躁……隐藏的烦恼全部涌现,我被“无常”打得原形毕露、体无完肤。
上师说:
“痛苦让我们放下骄傲,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并透过它,体念到其他人的恐惧、伤痛和烦忧。人们常常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脆弱而变得充满攻击性,试图以生硬和残忍来保护自己。悲心的训练却是反其道而行,因悲悯自己而悲悯他人。”
我的爱人比较平静,反而常常给我安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而是勇敢地面对疾病,并及时反思、忏悔业障。
如果手术切除原发病灶,辅助化疗,就可能有五年存活率。但现实总喜欢开玩笑,手术中途主刀医生告诉我癌细胞扩散到了整个腹腔,已经无法手术了,生存期或许只有一年。医生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那一瞬间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啊!
万般无助中我求助了上师,老人家说:“弟子,结果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你自己一定不要先被吓倒了,好好闻思,念佛,《金刚七句祈祷文》你们两个各念二十万,经济条件允许多放生,念《普贤行愿品》回向功德。”
后来我才得知,上师那时也示现了重病,可他依然温暖地安慰我这个卑劣的弟子,悉心给予指导,还非常体谅地说:“经济条件允许就多放生”,他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他的慈悲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激励我坚强面对!
善缘成熟,我们在医院接受化疗的同时,会去化州南山寺打佛七。在寺里,我们每天除了基本的日常活动,其余时间都是闻思念佛,偶尔他也在自己擅长的方面为寺院做发心工作、报答恩情,简单但不失庄严。而他的“生存期”,早已经超出当初医生的预期。
我坚信这一切是上师三宝的慈悲加持:给他更多的时间积资净障,慢慢放下对今世的留恋,一心求生净土;也给我更多的时间看清轮回的底色是苦,知苦即离。
今生不能一起变老,我愿拼尽所有护你得生净土!
2018年7月27日早晨,他让我帮助翻身右侧卧,在念佛声中安详离世。这一天恰逢藏历十五阿弥陀佛节日,佛陀入胎日。他在这一天离开,给生者留下了更多的安慰。
“合家团圆从来不是我们心目中幸福的体现,我们最大的幸福是解脱,所以只要一家人都走在通向解脱的路上就满足了。”上师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愿我们莲池相会!
法王如意宝
白发苍苍衰败之老人,
尤作多年计划度人生,
不思己如即灭之油灯,
将到中有应备行路粮。
风华正茂倨傲之青年,
心中无有死亡等忧怖,
忽然瞬间阎罗狱卒到,
捆缚脖颈时生大忧恼。
彼此相恋韶华之男女,
心中无尽甜言与蜜语,
妄想终身不分同度日,
怎奈不知寿命能长否?
《显示寿命无常的悦耳道歌——瀑布妙音》
惭愧弟子曲赛拉姆
2019年4月10日于北京